基地的运转已步入正轨,每个人都在为重建家园而忙碌。
周边幸存者听闻朝阳基地福利好的消息,不少人都赶来投奔,填补着基地各个领域的空缺。
檀奉灵忙着筹备新实验室,某天闲逛时偶遇了夏知,那个曾经任人宰割的小姑娘如今眼神坚毅,将一枚治愈系晶核郑重地交到她手中。
后来从白鸟口中得知,为了换取这枚晶核,夏知这些日子一直随异能小队出生入死。
那次濒死经历让她的水系异能产生了质的飞跃,连升三阶的实力加上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让她在短短时间内成长为一支小队的队长。
檀奉灵很是欣赏这个有个性、有能力的小丫头,明里暗里或请吃饭或帮她解决麻烦,一来二去两人熟识不少。
新实验室的落成让研究员们如获至宝。
檀奉灵走进宽敞明亮的实验区,指尖抚过崭新的仪器表面,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一切的真实。这些精密仪器全都是傅怀峦提供的。
她转身望向正在调整设备位置的傅怀峦,忍不住问道:“你空间里怎么什么都有?”
即使在安全区都堪称稀缺的物品,她原以为要耗费数月才能凑齐。
傅怀峦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上次路过一栋废弃实验楼,顺手收了。”
檀奉灵眸光微动。她清楚记得,上次任务正是他重生的第五天,他收集这些专业设备必然是另有打算,最有可能的是组建他自己实验团队,搞出点灭绝人类的生化病毒。
更让她在意的是,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战略物资全数交予她使用,是否意味着放过了她和这个世界?
可为什么还要关她?脑海中闪过那双非人的瞳孔,以及他那晚那个奇怪的问题和躲闪的态度。
什么叫她是不是只会爱上人类?
他在隐瞒什么?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檀奉灵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却猝不及防撞进他倏然转来的视线里。
“怎么了?”男人眼带笑意,显然是明知故问。
她迅速移开目光,状似随意地打量着他被汗水浸湿的作战服。
“就是好奇,傅少将为什么放着现成的住处不要,非要去东山那种荒郊野岭亲自盖房子?小半个月不眠不休的,”顿了顿,找了个贴切的形容,“硬给自己找苦吃。”
“心疼我啊?”
傅怀峦摘下手套随手一扔,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他一步步走近,在距离她仅剩半步时停下:“那是我们的家。”低沉的嗓音里带着高兴,“今晚就能入住。”
“我们的家?”檀奉灵不由哂笑,“你是不是忘了?再过半月,等回到华北,我们的婚约就该解除了。”
空气瞬间凝固。
傅怀峦眼底的温度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用这件事耍小脾气。”
他抬手撑在她身后的实验台上,将人困在方寸之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口吻却冷得刺骨,“灵儿,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檀奉灵背抵着实验台边缘,双手随意地摊开,“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语气轻慢,“你大可以现在就回华北,不必等这半个月。反正我当初答应的条件,只是配合你退婚而已。”
傅怀峦向前逼近,军靴声响沉闷。
“我也说过不退婚。”
“我可没同意。”她抬起下巴,像个小狐狸呲着牙跟猎手较劲。
男人低笑一声,俯身靠近,“还说自家长大了,怎么现在又像小时候那样耍赖?”温热的掌心抚上她腰际,“既然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那就乖乖听话。”
这话就是在挑明,他早知道她相信他重生,也知道她故意逃避的事实。
檀奉灵双手抵住他胸膛,软硬不吃。
“我、不、住。”
“别任性。”
“傅怀峦,”她眸色骤冷,“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别得寸进尺。”
“灵儿忍我?那是我错了。”男人忽然放柔语气,拇指摩挲着她紧绷的唇线。
喉结滚动间,语调满是危险的宠溺:“错在以为长大的灵儿不仅隐藏了自己,对我也全是虚情假意。其实你一直没变,还是这么……”指尖突然用力,“天真。”
檀奉灵脊背一僵,这男人重生后对她的掌控欲直接变本加厉,现在是要彻底撕破脸?
她猛然揪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两人呼吸交错。
“果然,”女人圣洁的面庞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你要东山根本不是为建什么家。是看中那里的变异植物对吧?”
这不难猜,但凡去看一眼他在东山的布局就能明白,那座所谓的“家”完全被变异葎草包围,墙体攀附着藤蔓,树枝织成密网,每一株植物都像是他延伸的耳目。完全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囚笼。
“打算把我圈养起来?”她指甲陷进他胸前的衣料,“连出门都要得到傅少将恩准?”
傅怀峦眸色一暗,想象着她描述的画面,眉间的阴郁散了几分。
大掌轻缓地扣住她后颈,另一手抬起她下颌。先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继而如压抑已久的猛兽出笼,恨不得一口一口地将人吞吃入腹。
少女被他禁锢在怀中的身躯纤细柔软。末世的风霜似乎格外怜惜她,瓷白的肌肤依旧莹润如玉。
巴掌大的小脸上,最夺目的是那双圆润的狐狸眼:眼尾微扬,尾睫挺直如刃。这反差使得她端庄时圣洁典雅,委屈时楚楚可怜,含笑时明媚生辉。
此刻因怒意睁圆,更像带刺的蔷薇,娇艳又傲然。
“嘶——”傅怀峦用拇指拭去唇上血珠,瞳孔在瞬息收缩成细窄的圆,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赞叹:“真漂亮。”
这次檀奉灵看得一清二楚。她霍然抬脚踹开他,急促喘息间不忘死死盯着他已然恢复正常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她声音发紧,“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男人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关心老公?”
檀奉灵眼中怒火更盛,却在下一秒倏然敛去所有情绪,眉眼弯弯地望向门口:“小知?是吴筝找我吗?”
夏知慌慌张张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脸颊绯红:“不、不是吴筝姐…是有人受一个叫临鹤的人所托带话给你,说在华北等你。”
临鹤?
这个名字令她神色微凛。
她下意识看向傅怀峦,却见男人变回了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抱臂而立的样子仿佛事不关己。
可正是这份反常的平静,让她后背发凉。
“人在哪?”傅怀峦声音淡漠,“我陪你去见。”
夏知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男人,结结巴巴道:“那人…说完就走了。神神秘秘的…”
傅怀峦唇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鹰隼般的目光射向檀奉灵:“他,在等你?”
檀奉灵恍若未闻,温柔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谢谢小知,改天姐姐请你吃饭?”向来冷若冰霜的小队长顿时红透了脸,支支吾吾地摇头跑开了。
“我打扰你们约会了?”
灼热的胸膛贴上来,铁钳般的手臂箍住她的腰肢。
檀奉灵简直气笑,这男人连小女孩的醋都要吃?她正要反唇相讥,忽然嗅到一股甜腻到刺鼻的异香——
世界在天旋地转。
*
东山。
葎草蔓生,杂草疯长至成人高度,草丛深处不断传来窸窣响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
这些变异植物能与基地相安无事,全因它们尚未进化到能脱离土壤自由行动的地步。但谁都清楚,这种脆弱的平衡维持不了多久。
这也是吴筝将东山双手奉上最主要的原因。
好在变异的树木特别高大,盖房子倒是不缺木料。傅怀峦就着现成的材料,在山腰处用原木搭建了一座田园风格的小院。
暮色中,男人抱着昏迷的妻子归家。
如山岳般的身影所过之处,嗜血的藤蔓纷纷匍匐退避,主动分开一条小径。从山脚到门前,是一块块被打磨得光滑平整的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随着最后一步落下,整片山坡的植物如同得到指令般重新合拢,将小屋彻底隔绝成孤岛。
原木围栏圈出一方天地,断口处残留着异能灼烧的焦痕,明晃晃昭示狩猎者圈定领地的标记。
庭院里,一侧是爬满无害藤蔓的拱门花架,廊架下的休息亭被精心修剪的花木环绕;另一侧,秋千与摇椅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旁边用矮栅栏围出一片果蔬园。每一块石板,每一株草木,都凝聚着主人半月来的心血。
墙外是危机四伏的变异丛林,墙内却是温馨惬意的世外桃源。
但山雨欲来的狂风,无声宣告着这虚假的安宁即将被撕碎。
檀奉灵被雷声惊醒时,窗前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男人背对着她,每一道闪电都为他镀出骇人的银边。
那些在玻璃上蜿蜒的雨痕,像极了他压抑在平静表象下,随时可能暴走的掌控欲。
作战服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背部线条,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晶核大小的紫色玻璃容器。
感受到床铺的动静,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容器捏碎成齑粉。飘散的紫雾中,低沉的嗓音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