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进入稻妻群岛附近的海域之后,无论白天黑夜都笼罩在永无休止的雷暴中,船只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着,却没有被任何一道雷霆波及。
一位船员快步走向正远眺海面的金发男人,低头汇报:“托马大人,我们正在雷暴区的边缘,预计明日就能抵达离港。另外,通讯已经恢复,家主大人传信说,他已经抵达离岛……要见她一面”
“既然这是家主大人的命令,那么我们就应该执行,”托马点点头,“让小春过去,请她明日来一趟吧。”
“现在吗?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用餐。”
“现在。”
……
无论外界船上遇见的风浪和雷暴如何可怕,尘歌壶里依然是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象。庭院里的蔬果还没完全长出来,就被馋嘴的派蒙吃了快一半,所幸另外那一半长势喜人,绿油油的枝叶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有几朵清心开了花,散发出淡淡的清苦香味。
“船只提供了几份烤鱼,我再做一份萝卜时蔬汤,然后搭配米饭吃怎么样?”
万叶正洗着薄荷上沾着的泥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派蒙端着空碗眼巴巴地盯着他看,听见他这么一说,立刻猛点头:“可以可以——所以可以提前开吃吗?”
“好啦派蒙,先吃点垫肚子吧。”荧失笑,掏出一包小零食向派蒙招了招手,转而又对万叶问道,“明日就要到稻妻了……万叶,你之前和我说过,是因为眼狩令才离开的稻妻,这次回去,你有什么打算吗?”
万叶低头忙碌了好一阵,直到派蒙以为他没听见荧的疑问,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才盯着手上的薄荷问答她:“我这次回来……没法一直陪你们去见雷神。我准备先去祭拜我的一位老朋友,再去海祇岛找反抗军。”
“我很抱歉……”荧说,“你朋友……也和眼狩令有关吗?”
“说来话长,”万叶手上忙碌的动作稍有停顿,“他曾经也是一位在武道上追求极致的武士,渴望超越将军大人那象征最强的‘无想的一刀’。只是稻妻岛上从来不缺乏这样的人,他武艺提升得越多,遇到的天赋胜于他的武士也越多。再后来,他被磨去了锐气,不再追求武道的极致,回到了故乡。”
“后来呢?”
锅中的水渐渐地冒出一连串的气泡,打破了万叶倒映其中的面容,“后来眼狩令和锁国令一同颁布,在我四处流离的时候,却听闻他向将军大人发起了‘御前决斗’。”
“御前决斗?”
“御前决斗,是稻妻由来已久的传统,胜者能赢得转机,败者将面临神罚,也就是‘无想的一刀’。”
“他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万叶轻轻叹气:“是啊,他不是已经放弃了吗?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只是有一次路过他的故乡,曾经因为旅游兴盛的小镇如今一派凋敝的景象……大概是他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景象,拼死一搏吧。”
“万叶……”派蒙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万叶扯扯嘴角,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食材上,“荧,离岛被勘定奉行控制着,你要离开怕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或许你可以寻求一下社奉行的帮助。我的祖父……也算曾经和社奉行有些交情,我之所以能从稻妻逃到璃月,也是因为得到了一些社奉行的帮助。”他话锋一转,“你要找雷电将军倒是不难,如果你要找她,她就永远在那里。”
社奉行……荧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微微蹙眉:“那你下船之后就离开吗?”
“是的,”他说,“你不必担心,我们总会再见的。”
“真可惜,”派蒙撇撇嘴,“还指望你能多介绍一些稻妻的风土人情呢。”
“你不是荧的向导吗?”万叶将煮好的萝卜时蔬汤盛进碗里,随口问道。
“额,”派蒙尴尬地别过脸去,“向导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嘛!别说了,先吃饭!”
自从家道中落以来,万叶常年在外漂泊,练出了一手好厨艺,饭菜虽然简单清淡,却正好中和了船上饮食的重油盐。一边吃饭,一边万叶把他所知道的稻妻情况又捡了一些出来。虽然航行的日子里已经听他说了许多,可总还能讲出新鲜的事情来。
“稻妻的妖怪真是神奇……居然还能变出假饭餐来……如果最后吃下去的是水不是叶子,是不是就可以很舒服地减肥了?”派蒙听得津津有味,放下手里已经空了的饭碗,正准备溜回房间午睡,却在荧无言的注视里收回了往回迈的脚步,“好啦好啦,我知道今天轮到我洗碗。”
她撇撇嘴,不太乐意地收拾起碗筷,看着另外两人出了壶,忧伤地长叹一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啊——”
刚一回到房间,门外就想起了敲门声,一个女性的嗓音在门外响起:“请问荧小姐在吗?”
荧清了清嗓子,问道:“有什么事?”
“荧小姐初来乍到,恐有诸多不便之处,托马大人特意邀请荧小姐明日一同登上离岛,以免去手续上的诸多烦忧,不知荧小姐意下如何?”
荧和万叶交换了眼神,彼此都看见眼中的凝重。显然,社奉行的人早已发现荧的身份。
万叶握住荧的手,无声地点了点头。
荧思索了片刻,转头看向门外,答道“可以,我明天去哪里找他?”
“荧小姐安心等待即可,明日我会来领小姐去见大人。”
……
敲门的女士荧之前从未见过,穿着灰色印白色五瓣花的短款和服,步履稳健,引着荧走到一间和室的大门前,推开印着椿花的纸门,而后守在门外,并不进去。
门后是那个有一面之缘的金发男人,他穿着登船那天的衣服,端坐在黑色长条木桌之后,对荧露出爽朗的笑容:“坐吧,荧小姐,久仰大名了。我是托马,神里家的家臣。”
荧盯着他,但并未从他的笑容中察觉出端倪,她扫视四周,和室内没什么装饰,唯有他身后的屏风有些突兀,荧多看了几眼,坐下了。
荧注视着托马,说:“在我上船的时候,你就已经认出我了吧?我选择稻妻作为下一站,直接原因是一份来自稻妻的委托。即使不是出自社奉行之手,你们恐怕也脱不开关系。你们说要帮助我进入稻妻,是想我为你们做什么事?”
“小姐不必紧张,”托马爽朗地笑笑,将沏好的茶水递到荧面前,“社奉行无意与你为敌,况且,如果要我们真要害预言中的救世主,怕不是要与整个提瓦特为敌。”
荧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在璃月的日子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对茶叶多了不少了解。虽然谈不上精通,但她至少看得出,社奉行的茶不是什么便宜的品种。
不着边际地想了一会后,荧回过神来,把手上的茶杯放下了:“社奉行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躲躲藏藏见不得光吗?”
托马微微一愣,笑着说:“您何出……”
回答他的荧腰间微光剑出鞘时的轻响,剑光闪过,直直劈向托马身后的屏风。
剑刃劈开了屏风,撞上了一柄长刀,长刀刀身微微一滑,泄去了余下的冲击力。持刀的人身着白衣,枫丹的流行裁剪,却挂着稻妻风格的装饰,水系神之眼挂在他腰间。他个子高,荧抬头才能瞧见他的脸,浅蓝色的发丝柔顺地搭在肩上,紫蓝色的眼眸中并无被冒犯的恼意,唇角反而微微扬起,似笑而非笑。
不想抬头久了脖子酸,荧后退两步,回剑还鞘,语气肯定:“你就是神里绫人。”
神里绫人全然没有被发现的尴尬,坦然在主位上坐下,脸上带着面具一般毫无瑕疵的微笑:“荧小姐果然如传言般聪慧机敏。不过,至少有一件事你可以放心,社奉行绝无与你为敌的念头,恰恰相反,我们会成为你旅途的助力。”
“我并不相信世界上有平白无故的馈赠。”荧打量着绫人,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如同一张完美的面具,看不出丝毫瑕疵,“我听说过你的故事,你接任社奉行的时候,幕府已经在讨论该由哪个新秀取代神里家了。而你不仅在几年里收回了被其他奉行瓜分的田地商户,甚至于雷电将军在锁国令中依然允许你以官方身份出海。年少有为,令人佩服。
“那么,已经有如此成就的你,还有什么理由冒着违背锁国令的风险,帮助我进入稻妻呢?”
神里绫人轻笑了一声,他端起茶盏,面容平和地抿了一口,才以近乎亲切温和的口吻说道:“姑娘谬赞了,我的工作并不特别,只是以种种付出,换取这个小家的安稳和祥和而已。家父家母走得早,幸得宫司大人关照,我才得以在险恶的官场中顾得神里家周全,照料幼妹平安长大。听闻荧姑娘也有一位失踪的血亲,其中的心情,相比姑娘也能理解。
“至于我此举的目的……呵,说来或许会有些狂妄,我做这些,是想令每个人都有家可回,有地可安身……不知姑娘可知道枫原家的往事?”
荧望了眼桌案上为她斟上的茶水,并没有去碰:“我只听他简单提过过,他的曾祖父曾是刀匠,后来却放弃了家业。”
神里绫人点点头,接着说道:“想必姑娘已经知晓,万叶是因为眼狩令不得不离开稻妻,而在眼狩令之前,家中败落之后,他就在稻妻山野做了许久的流浪武士。不瞒姑娘,枫原家的败落并非意外,幕后之人甚至已经参与到稻妻当前的乱局之中。而我此番前来,正是想委托姑娘为稻妻许多如万叶一般无家可归之人出一份力。当然,我绝不会吝惜报酬。除了姑娘此行的目的……”
绫人望了眼托马,托马点头离开,片刻后,一个沉甸甸的宝箱在荧眼前被打开,满满当当的摩拉闪着金黄的色泽,几乎要刺得双眼发疼。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