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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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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沈鹤亭所料,李见晔果然又出事了。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因为花纭突然腹痛,沈鹤亭稍微比平时晚了一刻才启程去北疆大营给李见晔上药,刚到营地便撞上李怀璟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冲出来,看方向是朝北。

沈鹤亭单枪匹马拦在李怀璟面前,看他与几个属下都穿戴了铠甲,心里顿然七上八下的:“要打仗?”

紧要关头沈鹤亭挡在前边不让过,李怀璟焦急大喊:“长乐被鞑剌人掳走了,本王要去抢人,让开!”一声令下,燕王侍卫门就要挥动马鞭,势必越过沈鹤亭直接去救李见晔。

忽然“刺啦”一声、银光一闪,李怀璟面前横了一把擦得铮亮的钢刀。沈鹤亭拎着两指宽的刀直指李怀璟,狠睨李逍等燕王亲卫,抬声呵斥:“谁敢动!”

李怀璟看那刀就想起杀华安那天的情形,这又细又长的玩意割脑袋像切菜,怒道:“沈鹤亭你要干什么!”说罢侍卫将他们包围,拔刀指着沈鹤亭。

沈鹤亭面无惧色,凛凛寒风顺着大袖往里灌,冷意如水将他吞没,他打了个寒战,声音开始抖:“殿下可看清是鞑剌把长乐掳走的?”

李怀璟眼珠一转,想了想:“本王巡营归来,他人就已经不见了。帐后有凌乱脚印,还有一只被扯下来的盘扣。那颜色款式,鞑剌人常用!”

沈鹤亭冷笑一声:“怪了。那可是北疆大营,你燕王殿下的王帐!让鞑剌人混进来把王子掳走,你们北疆大营都是废物吗!”

“妈的……你敢骂老子!”李怀璟一怒之下挥掌要拍开沈鹤亭的刀,谁知那刀就跟条水蛇似的扭了个弯,直接横在李怀璟的喉结前。

沈鹤亭侧眸乜视李怀璟:“对啊,殿下信自己手下不是一帮酒囊饭袋,咱家也信自己派去长乐身边的不是废物!怎么到了长乐嘴里成了被胡哈拿轻易撂倒,连封信都送不出鞑剌的白痴?你看到的脚印、盘扣,就不能是长乐想让你看到的吗?”

李怀璟看到长乐消失的瞬间,就以为鞑剌人跑进北疆大营把人弄走了。记得心都快烧成了干,就没想过自己营地的防守其实没问题,鞑剌人根本进不来更不可能把人带走。李见晔不是被掳走而是自己逃走的,留下线索就是为了诱李怀璟往北落入陷阱。

沈鹤亭说把刀收回了鞘中,调转马头看向黑洞洞的北方,手搭在李怀璟肩上,失望道:“收兵,他把我们都骗了。”

李怀璟如梦方醒,跟李逍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收刀。此时营地里传来两声锣鼓响,更夫嘶哑的嗓子呼喊道:“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沈鹤亭猛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北疆大营,他扯住李怀璟的袖子,大惊失色:“亥时了?!”

李怀璟点头,这时更夫的声音再次传来,“亥时二更”四个字砸进沈鹤亭的耳朵。

“你听,亥时了,”李怀璟又提醒一遍。

沈鹤亭每天都会在晚上第一次打更时离开梁府,骑半个时辰的马抵达北疆大营,这几日几乎雷打不动。

只有今天,因为给来月信腹痛的花纭烧枣茶,沈鹤亭比往日晚了一刻,仅一刻而已他很清楚。照理,他会在戌时正一刻抵达北疆大营,而刚才这边的更夫报“亥时”!他适才跟李怀璟根本没说两句话,怎么会过去整整两刻?!

梁府的更夫有问题,他报晚了时!

沈鹤亭犹如被一道雷劈中,喃喃道:“怪不得殿下会在这个点发现李见晔失踪。因为这正是我每天离开太后往北疆大营来的点,而房后鞑剌人的东西,也是他的障眼法,为的就是支走你我!”

李怀璟一时没反应过来,思绪跟他被风吹散鬓发还要乱:“什么……支走我们什么……”

沈鹤亭顿时乱了阵脚,惊恐地抓紧了缰绳:“太后!李见晔的目标是太后!速回靖州,太后有难!”

李怀璟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扬起马鞭,大吼一声:“驾!”

靖州城内死一般地静,马蹄声穿过整个靖州城卷向位于东北角的梁府。当李怀璟推开府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傻了眼。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宫婢,有紫甲卫,他们犹如被风吹落被雨打湿的秋叶,散落着、交叠着一直铺向宅子深处。

太后北巡,花纭为了节省开支没有让禁军陪同,只有沈鹤亭的两百个紫甲卫护卫。而现在,这两百个紫甲卫全都躺在梁府的院子中,红黑色的血从台阶上一直蔓延到了沈鹤亭脚下。

他闻见了死亡的味道,耳朵失灵了什么都听不见,脑中一遍遍地浮现花纭被恶人砍掉脑袋的画面。他瞬间瘫软在地,尸体铺满府院的场景他太熟悉太恐惧了。

“掌印!”李怀璟一把将沈鹤亭捞起来,让他靠着自己,一直低声说,“我们去找太后,找太后……”

沈鹤亭搡开李怀璟直奔花纭卧房,踩着尸体之间的缝隙,暗黄色的麻布衫沾满了血。他顾不得身上血污,可腿却一直发软。花纭的房间近在咫尺,沈鹤亭的眼泪汹涌而出。万一她躲在哪?万一她逃走了呢?万一她……

他跑得太快,被一只手绊倒往前跌。下意识地用两手撑地,霎时撕心裂肺的痛感从左腕席卷了全身。他顾不得这么多,右手抓住门槛,吃力地站起来冲进房中。

紫阳躺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刀子,给花纭煮的枣茶洒在地上,那只印了牡丹花的瓷碗摔成了三瓣。太后的一只绣花鞋留在脚凳上,床上被褥凌乱,红色的褥子上直愣愣地插了一柄弯刀。

沈鹤亭跌跌撞撞冲过去,看到那柄弯刀下刺的字条,他陡然跪在了地上。

“天鹭江见,不来即杀。”

顷刻间沈鹤亭大笑,他弓着背,堪堪双膝点地跪了下去,他双手扶着床沿才不至于瘫在地上。他的笑声像野兽濒死时凄厉的叫喊,像琵琶弦断刹那的哀鸣。

他听见酒倒进胡哈拿的头盖骨酒碗的声音,那蛮子发出恶鬼一样的狞笑声,顷刻间他的世界崩塌了,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化为了泡影。

怎么办,他的树刚长出枝丫就死了。

“胡哈拿!”

李怀璟听见沈鹤亭如绢帛撕裂般的咆哮,立马来到了花纭房中,看见沈鹤亭攥着一张字条大声嚎哭,他心中警铃大作,给门外要冲进来的李逍一个“停”的手势,独自来到沈鹤亭旁边。他单膝跪了下去,看见字条上歪歪扭扭的汉字,便知是胡哈拿留下的。

沈鹤亭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如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他崩溃地大吼,嗓子喊哑了、喊破了,咆哮声在空寂的府中一遍遍地回荡。

沈鹤亭崩溃痛苦,李怀璟的心也澎湃着愤怒。他伸手把沈鹤亭揽进了怀里,坚定地说:“我们去救太后。”

“我要杀了他,十一,我要杀了胡哈拿,”沈鹤亭好似一直发狠的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睛红得变成了骇人的幽蓝,胸口快速地起伏,一块大石头压在了他心口,他呼吸困难,视野都黑了大半。

沈鹤亭气得嗓音都变了个样:“他害了我二哥三哥,现在又害了太后,他要我死……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好!”李怀璟解下背上的刀递给沈鹤亭,笃定道,“我们现在就去天鹭江,有什么难十一跟你一起遭!听我的,不哭了,拿上刀我们走!”

沉郁的黑暗之中,李怀璟站起来向沈鹤亭递出右手,声音如低沉的鼓点,每一击都充满勇气与力量:“跟我走。”

就像很小的时候、十一殿下在国子监逼仄的角落发现萧四公子时那样。无论是垂髫之年还是现在,李怀璟都会坚定地选择他。

沈鹤亭抓住了李怀璟。

李怀璟指了自己一个亲卫吩咐道:“你立刻回营面见盛誉,说李见晔叛变太后被敌军所掳,本王和掌印北上救驾,命他守好营地并派三百精兵驰援天鹭江。速去!”

看那亲卫跑远,沈鹤亭向空中射了一支鸣镝,响声盘旋在靖州上空。李怀璟抬头,响声随鸣镝跑远,他不知道沈鹤亭要召些什么人来,也没问。

“燕王殿下,”沈鹤亭叫住李怀璟,他望着李十一宽阔的背影,眸中流露出不舍来,语气竟变得无比平静,“你先走吧。”

李怀璟跟他的亲卫们猝然回头,齐刷刷的十几双眼睛望着沈鹤亭,李怀璟惊讶道:“你不去了?”

沈鹤亭看他亮晶晶的杏眼,恍惚觉得这就是宿命。李怀璟愿意跟他走,但他不愿意让十一跟他去送死,胡哈拿要的是他的命,这是萧家与鞑剌王室的恩怨,与李怀璟无关。沈鹤亭笑道:“奴才要等人。”

李怀璟掐手指算了算:“盛誉他们最快也得寅时出发,等到也来不及的。”

沈鹤亭摇头:“奴才不等盛将军。”

“你是不是怕了?”李怀璟过来抓住他的手,劝道,“不是说好的一起走,现在你打什么退堂鼓啊!”

沈鹤亭扫一眼李怀璟跟他的亲卫,加上主子才十六个人,哼笑一声:“胡哈拿要对付的人是奴才,天鹭江畔必定设满了埋伏。殿下就带这么几个人去,是给胡哈拿当开胃前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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