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入警察厅的联合行动组后,松田阵平和他的幼驯染接触到了比以往更灵敏、更猎奇的炸弹构造。
这些精巧的杀人武器来自他们要对付的那个犯罪组织。尽管没得到上级的指示,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对此心知肚明。
他们日夜泡在秘密机关的演练室里,力求给每种炸弹找出最快捷的拆解方法。
为了效率,他们反复试验,制造了一种在部分构造下,可以通用的电路阻碍工具。
只能在拆掉外壳的情况下,短暂地阻碍电流信号传导。
每一粒时间细碎如沙,但都如生命般珍贵。
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松田阵平以演练过无数遍的模式操作着多功能螺丝刀,并头也不回地喊:“击毙她!”
绝不能让黑衣组织发现,他们早有准备。
被堵住的库房里开始骚乱,有人用手机发送最后的简讯,有人努力远离炸弹,有人因为惶恐冲向大门。
交番的警察和寥寥几个排爆警纠缠在一起,既携手压制着作乱的叛徒又彼此忌惮,负责□□的警官在广播频道里喊哑了嗓子,一辆鸣笛的警车冲开外部的铁门,英姿飒爽的短发女警拔枪带人支援。
立在门边放黑枪的交番警躲过了警车,又被高木涉一个扫堂腿击倒,丢失手中的武器,倒地的同时喉咙里冒出黑血。
高木涉连忙半跪下试图取出黑警口中的毒物,但为时已晚。他反复确认这人的面部没有易容痕迹,而后大声报告:“港□□番所中有成队的内鬼,各单位警惕他们的支援!”
喊声在风里往前送,不过几息之间。
玫瑰葡萄酒的上半身浸没在血里,以重伤之人不该有的速度起身冲刺,任警察的子弹砰砰打进后背,也要阻止松田阵平的拆弹。
她用指甲抓开腿上的布料,卸掉膝盖上的圆盘物体朝后抛去。
高处有枝叶轻颤,而后一个陌生的男声喊:“卧倒!”
呼啸的疾风从佐藤美和子头顶刮过。她拧过身,按着身后的两个同事趴下,而后耳朵被震得发麻,心脏后知后觉地提到了嗓子眼。
前面的几个警察站的太近了,而且这个爆破范围一定会影响到载满炸弹的集中卡车!
物体刺破空气的闷响还在继续,夹杂着一声女人的痛呼,而后刺鼻的硝烟味里升腾起了硫酸般的酸气。
近处有狙击手在场!
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
佐藤美和子在烟尘里挤开眼皮,定睛看去,发现距卡车二十米的水泥地上有个直径不浅的爆破坑,来自在半空中被狙击手改变轨迹的微型炸药。
而一头黑发的女人半跪在前方十几米的地方,破损警服下不是寻常人的肤色,而是铁灰色的管状装置,如同科技电影里的仿生人。
她的左肩至胸部的“血肉”塌陷了大半,捂伤口的右手被迫缩回,右膝盖及以下的肢体更是直接消失,活像被腐蚀了。
断掉的肢体与地面上的几个小坑一起冒着细微的绿烟,那应该痛极了。
而女人极为不甘心地看了眼□□的方向,面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反而在脱力垂首后狂笑出声。
“原来——哈哈哈!”
物流厂墙外的高树上,诸伏景光面沉如水,再度扣下扳机。
玫瑰葡萄酒终是没有了继续躲避的力气,狙击手在目镜里睁着一只眼睛,看着那头卷曲如海藻的黑发自下部萎靡,一点点消失,如被潮水吞没。
那一身的高科技装备里,不会缺窃听器或自动发信器。
所以松田阵平做出了不能消耗时间的判断,诸伏景光自然也不会让这个棘手的敌人逃离或得逞。
他收枪下树,赶赴下一个狙击点,并按着隐型耳麦说:“指令完成,Over。”
松田阵平随意地应声:“唔,比我和Haig想得还简单,只需要再破坏和库房内炸药的连接……只需要三分钟,就很够了。”
他只管安安稳稳地拆弹。
“不用等玫瑰葡萄酒了。”高空的海风打在西装外套上,猎猎作响,直升机的舱门缓缓闭合。
驾驶员,也就是被君度酒称为四号的属下看着仪表盘上不断迫近的红点,低声道:“大人,条子的机构已经定位到我们了,现在在发警告信号。”
“清水可是排在那页纸第一位的……”
“上头那个都没发话,你急什么?”鹤见慎吾坐在后舱唯一的座位上,沉吟着低头:“计划B。”
悬停在某处海崖后的直升机便再次拔高,在海上快艇的追随下,向更荒凉的沙滩而去。
他俯身,用手中飞旋的机械指虎割向中川晴子的脸颊。
模样华贵的女人肩膀颤了颤,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面色惨白如纸:“别!”
弯叶状的刀刃停在她侧脸的发丝前。
中川晴子的手脚被绳索绑缚着,只能趴在地上抬起上半身,但她已经顾不上思考自己有多狼狈,边紧张地大口喘气边说:“大人、君度大人,我知道错了,可我真的不愿意陪中川去死啊!”
白马探躺在另一边,面朝舱门,在脑海中将案情对应。中川晴子原本就是黑衣组织的人,被派出监视中川厂长,与他结婚十多年。
在中川厂长要被灭口的前提下,君度酒和玫瑰葡萄酒大概是认为中川晴子或许会生出反心,所以干脆想杀害他们家的所有人。
中川晴子察觉到了威胁,提前联系朋友布局,并顺从地被绑入中川工厂。
而距现场的情况看,即使接到报警后,警方没有及时赶到,中川晴子也能带着她的两个孩子逃离。
或者说,在社会上彻底死亡,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因为某些不可抗因素没能做到。
救出中川晴子后,伊达警官发现她另有身份,经过审问掌握了不少黑衣组织的外围情报,并决定先将她们母子三人监禁保护。
在这样的情况下,敌人本来应该不知道中川晴子的另一重身份被发现,从而急着在今晚一并解决她。
“警方内部有内鬼。”手脚被捆得酸麻,几乎要失去知觉,白马探得出这个结论后心中凉意更深。
还有没有机会告诉外面这件事呢?
“宫下,不要哭。”鹤见慎吾念出中川晴子原本的名字,脸上挂着刻印般的温润笑容,金边眼镜的光芒掩住他的双目,让那份笑意显得越发诡异。
“我请你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一支翻盖手机被丢下来,屏幕在黑暗的机舱内亮起,闪着“电量不足”的标识。
宫下晴子一怔,扭头看着那部手机,欣喜之余又带着犹豫和惶恐。
直升机的机身在半空高速旋转,宫下晴子的身躯向一侧滑去,而鹤见慎吾已经抬起了眼眸,没有再看。
“来打电话吧,开视频也没关系。你要让外界的媒体知道,这架直升机上有位可怜又富有的单亲母亲。”
几大知名电视台在深夜接到紧急的工作通知,水无怜奈原本前往基地的计划遗憾取消。
她赶到导播办公室时,刚好听到台长大声指挥:“跟进!必须跟进,连港区公路上的无差别袭击都要排在后面,这位夫人的求助必须立刻登上屏幕!”
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们在走廊上小跑向外,大概是去寻找今夜多处□□案件的第一手资料。他们的脸上比起恐惧,更多地是对于大新闻的兴奋和探知欲。
眼观八方闻风而动、充当各界的信息枢纽,可以奔走在社会事件的第一线——这正是水无怜奈选择进入媒体行业的理由。
她将几缕发丝拨去耳后,平静而礼貌地抬手敲门。
中气十足的“进!”很快传来,水无怜奈按门而入,脸上是可以立刻面向镜头的得体笑意:“打扰了,我能了解下将要直播的内容吗?”
如果她没记错,台长“恰好”受过乌丸财团某家子公司的资助。
大腹便便的台长清了清嗓子,说:“水无,你来的正好。”
“一位可怜的太太向我们求助,她被犯罪分子绑架到飞往海岸的直升机里,而尸位素餐的警察厅竟然没有立刻派出救援,而是开始部署防空武器!”
无论恐怖分子的直升机里是什么情况,部署对应的武器都是必要的步骤吧?
女主持人眨了眨水蓝色的眸子,没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
花大价钱培养音域广大的喉舌、毒哑异议者的嗓子,以及见缝插针破坏官方机构的公信力——这正是大型犯罪集团应有的规划。
她点头接过导播写好的草稿,垂眸看了眼腕表。秒针与分针严丝合缝,步向又一个午夜。
“大人,交番里的棋子断联,最后一条简讯是清水宅里没有近期的起居痕迹。”二号汇报。
“清水正人……他比我想得聪明些。”鹤见慎吾沉吟,“虽然另一个人质丢失,但我们迎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这时白马探就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君度酒现在只让宫下晴子去求助,就是要让他充当下一个筹码。
武装直升机从海上偏转至某处岸边,隐在山崖下的船坞缓缓浮现。
他们没被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