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随着清朗诗号声起,清香白莲素还真缓缓落足日罗山大地,入目只见一片狼藉,浓重的血腥味悄然蔓延,来往的日盲族族人搬着一具具尸体。
千叶传奇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日盲族族人搬运尸体,哪怕是素还真到来,也未能引起他的什么反应。
“千叶先生,日盲族发生何事?”素还真面露沉色,日盲族如此惨状,令人几不忍看。
千叶传奇并未解答他的疑问,而是突然问出了另一个问题:“素还真,你对归柳公子此人,了解如何?”
通透如素还真,在这一刻瞬间领悟到了什么。千叶传奇对日盲族之事避而不谈,却又转而提起归柳公子此人,也就是说,日盲族之事或与归柳公子有所瓜葛。
不一定是好是坏,但一定令千叶传奇心有芥蒂。所以,千叶传奇才会有如此一问。
那么,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归柳公子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才会使得千叶传奇失了阵脚?
清香白莲将同归柳公子的来往一一回忆,拂尘轻甩:“吾观归柳公子此人能为不凡,虽其立场不明,心有挂碍,然得高人因势利导,想来扫除迷障,还己身澄明,近在眼前。”
简单几句评价明明在千叶传奇意料之内,却还是使得千叶传奇有些轻嗤。他立时便回忆起了那个令人十分在意的称呼、那个人身体的奇异变化以及……无端的凌驾之势。
到这一刻,千叶传奇终于确定了那种感觉,归柳公子带给他的感觉,分明就是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感觉。
就好像千叶传奇于他眼中,同常人无异,所以,才会打着为千叶传奇考虑的旗号,自以为地替千叶传奇做决定。
太阳之子自降生以来,从来都是为人尊敬、为人仰望的,何尝有过这般经历?
及至此时,千叶传奇终于明白了心中郁气从何而来,也终于明白了,眼前的清香白莲对此尚一无所知。或许,就连素还真口中的枫岫主人也对此一无所知。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受他人摆布?
“那你可知他来历?”千叶传奇又问,“在此之前,吾从未在江湖之中听过他的名号。”
“偌大武林,浩渺人海,谁需问英雄出处?”素还真若有似无地打着圆腔,甚至还有功夫调侃一句千叶传奇,“譬如今时今日,世人只知日盲族太阳之子千叶传奇。”
言下之意竟是只看现在,不问过去了。
所以,千叶传奇冷冷一笑:“素还真,你看走眼了!”
这才将日盲族发生之事一一道出,但出于私心,他还是瞒下了那个所谓的“魔之子”称号,个中究竟如何,千叶传奇自己会查。
“来历不明之女于日罗山钻研打洞,目前下落不明……”素还真敏锐地抓到了问题的核心,“看来近段时间千叶先生要变武林大忙人了。”
“论此道,吾自认不及武林正道魁首清香白莲。”千叶传奇一听就知道对面的白莲没安什么好心,毫不客气地推辞,试图将说不清道不明的黑锅重新扔回素还真头顶。
可惜清香白莲到底还是老狐狸,脚下寥寥几步便将近日之事说明:“千叶先生今日匆忙离去,尚且不知,罗喉遣人前往天下封刀劝降。然信使却沦为主席之子刀下亡魂,故而罗喉约主席今夜当面一谈。如若谈判不成,想来这一战在所难免,日盲族该当如何?”
“亦有佛业双身来势汹汹,纵得佛皇周旋,然而依双身实力,恐怕亦难轻易击溃,如若苦境倾覆,日盲族可当一完卵?”
“再有如今日盲族危机,凶手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如若卷土重来,日盲族该当如何?”
最后,清香白莲适时停止了举例,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千叶先生肩挑重担啊。”
事态容不得千叶传奇犹豫、躲避。
这是两人心中不争的事实,但是这些事都不是一个人、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尤其是,有些事原本是素还真在奔走的。如今却因为日盲族之事,想凭借三两句话拉千叶传奇下水,千叶传奇真的不得不感慨:“素还真,吾仍需向你讨教你的厚脸秘笈。”
“诶,千叶先生,既言讨教,又怎能不交束脩?”素还真竟然非常坦然地接了千叶传奇这句话,“若有束脩,素某自然不吝赐教。”
千叶传奇被他这副态度激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清楚,素还真此言绝非是在讨取什么钱财。
这个黑心白莲直到现在,还在试图榨干千叶传奇这里的所有信息,但是千叶传奇既然已有决断,便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放弃。他索性背过身负手而立:“免谈!”
素还真犹在惋惜:“看来素某同千叶先生是注定没有这一段师徒缘分了。”
“素还真,你很闲吗!”
在千叶传奇略带一丝低气压的质问声中,清香白莲素还真当即发动传统艺能,说告辞就告辞,轻飘飘踏风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寻幽小筑之外,紧跟着归柳公子前来的火狐夜麟目光幽幽,盯着院内那道婀娜身影问:“你来找这个女人是为何事?”
刚和人吵完架,就来找这样一个明显有孕的女人?火狐夜麟看着归柳公子的眼神十分复杂。
一同前来的曲怀觞看到那个身影,却是已经明白过来了:“你为神之子之事而来?”
归柳公子还未回应,火狐夜麟已然又道:“你又瞒吾一件事。”
“好了好了,之后吾会寻机一一告知与你的。”到这时候,归柳公子也无意再撩拨火狐夜麟怒火,干脆利落地给这只看上去就很不爽的刺客顺了毛,“吾今日同枫岫争吵,如今尚且占着先机,待他回神,吾不一定能再有顺利带走一夕海棠的机会。”
枫岫主人对他的某些企图一清二楚,如今决裂,枫岫主人定然会有所防备,他怎么可能就此懈怠,等着枫岫主人回过神来拦他?
要做,就趁早做。
“客人已至,何不现身?”柔和的嗓音乘着浅淡的风流入几人耳中,一夕海棠忍不住抚摸着腹部,应当又是为这个孩子而来的人。
尚未出生,便能引得诸方关注。她又想起最初的顾虑,死神之子,这样的孩子,她怎么能让他出生为祸世间?
似乎是察觉到母体对自己的排斥,腹中再次传来刺骨阵痛,令一夕海棠忍不住弯下了腰。
“好不省心的孩子。”
随着一声轻叹,一道气劲自院门之处层层铺来。这股气并没有寻常武者一般的凌厉,没有一丝一毫伤人的意思,反而充斥着安抚的气息。
院中的植物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气劲,一时之间,万物竞发。
在一片灿烂繁花中,腹中疼痛逐渐消散,一夕海棠直起身,恰巧对上一双温柔的眸。
花影摇曳,轻柔的风抚过那人浅葱色的衣袍,一眼望去,仿佛要与周围的枝叶融为一体。
仔细看来,他身形实在有些瘦弱,宽大的衣袍笼在他身上,好像整个人下一刻便能乘风而去。
不似凡尘人。
视线掠过对方身后熟悉的身影,能让曲怀觞紧随其后,一夕海棠打消了心中一点怀疑。但是看到对方身后另一个身影,对方一副冷厉模样,一夕海棠又有些犹疑。
应当是察觉到了一夕海棠的犹疑,那人步履轻盈,衣衫掠过新生繁花。
行动间,那些花好似更加艳丽了一些。
是与死神截然相反的人。
一夕海棠不敢确认自己的感觉究竟是对是错,却在无意间注意到对方腰间尚佩着一枚玉佩。
她几乎是立即认出来的,上面刻的是“归”字。
是羁旅之人吗?还是?
她抿了抿唇,选择了率先开口,问道:“你是……?”
“归柳,姑娘可唤吾归柳。”
这便是“归”字来源吗?
归柳归柳,究竟是归柳还是归留?是归,亦或是留?
一夕海棠又一次按下心中疑问,能这样找到她,想来亦非常人。
对方的目的几乎一清二楚,她索性不再遮掩:“你寻至此地,所欲为何?”
“太学主死前,为吾留下一句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吾特此寻诗而来。”归柳公子含着笑意回道,根本不管自己的话在对方眼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一夕海棠忍不住后退一步,心中却陡生莫名苦涩,她几乎不敢想这一句话中深意。
太学主留下这一句诗,究竟是何意?
“你同……他是何关系?”
出声,方觉喉间沙哑,腹中孩儿亦隐隐有所躁动。
归柳公子轻轻瞥了躁动来源一眼,在一夕海棠察觉不到的地方,两名神之子的无声交锋悄然开战。
风,有些大了。
归柳公子随手掐过一旁新生的粉白海棠,递至一夕海棠眼前。
分明看起来是一个再温柔不过的人,举手抬足之间却根本不曾给一夕海棠拒绝的机会。
她接过了那枝海棠。
在她触及花枝的那一刻,娇嫩的花瞬间枯萎,眼见着花瓣寸寸崩毁,即将消散于莫名的风中。
苍白的指点上了破碎的花瓣,那只手实在太过苍白,与变成黑色的花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一夕海棠惊讶的目光中,海棠花如得重生,一点一点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四周啸叫的风也渐渐归于平静。
一夕海棠抬眼,只望进春水一般的眸中。
“这要看姑娘问的是太学主还是死神?”
归柳公子轻易压制住了神之子的躁动,对面还未出生,不过一个婴儿,不足为虑。
麻烦的始终是那个神秘的死神。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若是太学主,他欲视吾作他棋上之子,可惜,吾亦然。他人棋上之子,岂可请吾入局?”
“或许,吾此行亦可作应他遗愿而来。一枚棋子最后的挣扎,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一夕海棠居然有些听懂了他的话中深意,意思是太学主,那个男人,最后是恢复了神智吗?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怅惘,如果能早一些,如果能再早一些恢复神智,是否一切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但是一切没有如果。
她很快收敛了情绪,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另一个人,或者说是神:“若是死神呢?”
风,似乎有些急了。
归柳公子轻笑一声:“太学主欲请吾入局,此局事关吾之性命,是以,吾应邀入局。但吾自许久以前,就曾立誓。”
“任何人休想逼吾做局中棋子!”
火狐夜麟的心跳得很快,简单的一句话让他难忍颤栗,他的目光紧紧锁着眼前那道身影。
那道挺立在飘摇风中的身影,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站立,却让火狐夜麟几乎难忍心中悸动。
他分明不清楚这个人过往发生了什么,未来要做什么。
可是在这一刻,他很清楚,他已然认定这个人了。
曲怀觞无声轻叹,想到了前不久看到的争吵,看似最好说话之人,实则才是最难掌控之人。
大概这才是那位无衣师尹与枫岫主人接连折戟的缘故。
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这段时日以来未曾妄动。或许,是该徐徐图之。
不过还好,北窗伏龙有充足的耐心。枫岫主人未曾做到的事,他可以继续做,而且,应当能够做得更好。
一夕海棠已然品到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要入局,却不甘做棋子,那便只有——棋手。
而能将太学主当做棋子玩弄的,只有死神!
棋盘两侧,已有新人落座!
“你……”一夕海棠张口想要质疑眼前的青年。
她本以为,对方是年少轻狂,不知道死神的实力,不清楚个中利害。
可她又想到了那枝海棠,被毁灭又被复生的海棠,世界上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不可能的。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这局棋在她不知晓的时候已然揭幕。
而且,她面前之人初占上风。
这是否意味着,对方已有破局之法?
这是否意味着,腹中这个孩子……
这一次,她心中一直存在着的忧虑与排斥并未引起神之子的躁动,那个孩子安静极了,好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一般。
“姑娘初为人母,有所犹豫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