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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早已不是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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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升不讨厌念奕舟,而是憎恨岸。

南城的山茶簌簌落着,碎红铺了满园。念升倚在月洞门外,青衫被风掀起一角。他本不该等——传完音就该走的。

可偏偏玉天来了。

他踏着满地残红走来时,念升恍惚看见了古卷里走出的山鬼。碧瞳映着天光,白发缠着落花,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响——那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玉,却被摩挲得温润生光。

“阁下是......”玉天顿住脚步。眼前人分明是念沉的眉眼,却透着截然不同的气息。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剑,锋芒都敛在温润里。

有两种可能,一、他性格大变,二、他不是念沉。前者的可能性很小,眼前的人不是念沉。根据念升的相貌推断,眼前的人和念沉是亲兄弟。

念沉答道:“在下念沉,字九渊。”

他突然想起古籍记载,森林长子算是住在人间的神,那么玉天一定能压制住或者杀死岸。

如果杀死岸,那念奕舟的体内里就只有一魂。而岸不会再干扰念奕舟和人间的任何事。

念升将自己所记得与岸有关的记忆和此时的想法告诉玉天。

玉天狐耳倏地绷直,他听到念沉大婚时,先不说头顶那毛有多绿,先说但凡意图正点的,就不会提这种无礼的要求。他狐耳微微抖动了一下,碧绿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一块平平无奇的玉佩被他保护到现在,那是重生后念奕舟送给玉天的礼物。

无名树上的一瓣花瓣飘落在念沉的肩头,道:"双魂在同一体内难免会有矛盾,念奕舟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你能…."

"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哦!"

他们身旁突然传出声音,念沉和念奕舟走出花园。

“呵,来得真巧。”念沉眯起眼睛,“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刁民大人,森林长子吗?”

玉天没有理会念沉的挑衅,目光直直望进念奕舟眼底:“奕舟,江昭是邪花,是邪魔。”

念奕舟浑身一颤,岸的气息突然暴涨。他的瞳孔泛起诡异的暗红色,声音却异常平静:“哟,我们的森林长子,您怎么又来添乱了。"

花瓣纷飞中,那张似春风拂过、柔情似水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陌生而阴郁。

"惊喜吗?"岸歪着头轻笑,“放心,我不会伤害清慕,我会比你还宝贝他。”

岸目光看向一脸严肃地看着念升,说道:“如今魔门即将重新开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为何不团结起来呢?”

念升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回应道:“怕你使诈。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后捅我们一刀?”

岸见状,脸色微微一沉,冷笑道:“你们还打不过我一人?”话虽是疑问,语气更像是肯定。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念奕舟面容再次恢复平常,他张开碧绿的双眸,道:“抱歉,江昭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管好他,不会让他再出来。”

又道:“合作之事还望九渊加入,日后我会去令尊、令堂的灵堂里磕头道歉。”

自从岸杀第一个人时(被杀的那人不是念俞鸿,因为念奕舟的记忆被抹除了),念奕舟警告过岸,他一直压着岸不让他出来。直到念奕舟献祭自身生命来重生玉天后,他的时间不多了,意志也在逐渐虚弱,岸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频繁。

玉天本来就是来带念奕舟走,而并非相聊。他掐诀结印,传送阵青光暴涨的刹那,他攥住念奕舟的手腕——比记忆中更瘦了,骨节硌得他心口发疼。

"松手。"念奕舟的睫毛微微颤抖。玉天腕间疤痕擦过他掌心,是百年前某个夜晚留下下的,他一直记得。

这里的重生也并非换一具□□,而是将魂魄强行拉回,前世受得什么伤,留下什么样的伤疤,这一世照样在。

玉天的手很凉,像浸过寒潭的玉。念奕舟触碰到玉天手的瞬间,便有想松开的想法了。

“我不是有意冰你。”

玉天的嗓音裹着霜雪,却莫名让念奕舟觉得比炭火还暖。他垂着眼睫,指尖微微发颤。

方才他一直在悄悄运转灵力暖手,指节都憋得泛了红,就为待会儿握住念奕舟时,能少些寒意。

傻子,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念奕舟想着。

只不过那温度太熟悉了,像是从记忆深处漫上来的潮水,带着久违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发颤。玉天的手总是凉的,哪怕是在盛夏,也像一块浸在寒潭里的玉。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凉,曾无数次贴在他的掌心、他的颈侧、他的唇边,暖昧而又小心翼翼。

念奕舟下意识想抽回手,可玉天却扣得更紧,指节抵着他的腕骨,怕他又逃走,又用各种借口来逃避自己。念奕舟垂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不敢抬头,怕玉天看见自己眼里的动摇。怕岸会杀害玉天,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吃肉喝血的冲动。

玉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僵硬,指尖在他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是安抚,玉天会对念奕舟无条件的帮助。

念奕舟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又酸又疼。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了…………

净湖

风卷着山茶掠过净湖。念奕舟望着被玉天握住的手,忽然想起某个春夜。玉天也是这样扣着他的腕子,将沾了桃花的酒渡到他唇边。

如今桃花谢了,酒也冷了。

“走罢。”他闭了闭眼,喉间泛起铁锈味。

“你快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岸在识海深处咆哮,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玉天忽然用力一拽。念奕舟踉跄跌进他怀里,岸咆哮的声音消失,他听见心跳声穿透几百年的光阴。

“这次,”白发少年贴着他耳畔低语,似狐又似猫的尾缠上他腰肢,“你休想再逃。”

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念奕舟轻咬下唇,他真的没办法啊!果然孩子大了,不是一两句能糊弄过去的了。他不能接近玉天,即使岸不在念奕舟体内,他也是令人间畏惧的魔,神魔终是敌对。

他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一点勇气都没有。

纵你厌我入髓,我偏要——

做你心头最痛那滴血。

(花园那边)

亲眼看着自己可爱的弟弟被“卑微”的刁民“拐走”,念沉突然暴起:“刁民你他M——”

话音未落就被念升死死按住肩膀。一朵花瓣簌簌落在兄弟俩的肩膀上,念升盯着那片逐渐闭合的阵法光幕。

“从那以后,”他声音哑得厉害,“你可曾信过我一次?”

“我信你。”念沉攥紧袖口,指节发白,“事实摆在眼前,你让我怎么信!”

“事实?”念升忽然低笑,那笑声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我在护着南城,护着你!你真当以为我在与念奕舟作对?那晚弑父的是他,篡改你们记忆的也是他!”他猛地扯开衣领,心口处一道狰狞的伤疤,“看见了吗?我从他手中死里逃生留下的伤!是你大婚那晚留下的伤。”

念沉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廊柱,木屑簌簌而落。他盯着念升心口那道狰狞的疤,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不可能……”他声音发颤,“那晚我记得很清楚,明明是你——”

“是我?”念升猛地逼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记忆里‘我’刺向念奕舟的那把刀,会和我母亲心口插着的那把一模一样?!”

念沉瞳孔骤缩。

脑海里突然炸开无数血色的碎片——

乱葬岗,他双腿尽废,却护着念奕舟,跪着前行,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还有雪地中无缘无故长出的血花,那凭空而来的声音,都来自一人。

明明念奕舟和岸是一体,为什么岸会离开本体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他们回南城时,正巧是念俞鸿的忌日?为什么一身正气的念升会背上弑父的罪名?既然是谋权篡位,为什么会在婚礼当天去刺杀念奕舟而不是自己?

记忆翻涌,却在触到真相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断。念然头痛欲裂,耳边响起岸的低笑:“乖,别想了。”

再抬头时,他眼神已恢复清明,甚至带着几分讥诮:“念升,你编故事的本事倒是见长。”

念升脸色瞬间惨白。他松开念沉的手腕,踉跄着后退两步,忽然惨笑起来:“又被篡改了吗?好啊……真好。”他指着自己心口的疤,“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

他对念沉说,又像是对看不见的岸说。

“住口!”念沉厉喝,却不知为何浑身发抖。

念升充耳不闻,猛地扯开衣襟露出满身疤痕:“这些!都是每次你快要想起真相时,岸操控你去杀我留下的!”他忽然压低声音,“你袖子里是不是一直藏着匕首,等着我出现再次杀了我。”

念沉一僵。

他低头看去,自己手中不知何时竟真握着一把短刀,刀尖距离念升的心口只有寸余。

他盯着手中的匕首,指尖发颤,刀尖几乎要刺破念升的衣襟。他猛地松开手,短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溅起几粒细雪。

“我……”他喉咙干涩,像是被火灼过,“我怎么会……”

念升没有躲,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第七次了。”他说。

念沉猛地抬头:“什么?”

“这是你第七次,在想起真相的瞬间,被岸操控着对我动手。”念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剜进念沉的心口,“每一次,你都会在最后关头停手,然后……记忆再次被篡改。”

念沉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雪地里的血花、乱葬岗的哀嚎、大婚那夜……可这些记忆刚刚浮现,便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碾碎。

“不……不对……”他死死按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果真是篡改记忆,岸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已经无人能敌了,何必——”

“有人来克他了。”念升打断他,眼神锋利如刀,“岸要统治整个红尘,他需要吞噬更多的冤魂,更多的帮手。”

念沉瞳孔骤缩。

“你护着他,信他,甚至愿意为他杀了更多人。”念升扯了扯嘴角,笑意森寒,“他篡改所有人的记忆,不是为了掩盖弑父的罪名,而是为了让你永远站在他那边。”

念沉呼吸一滞,耳边嗡嗡作响。

“你仔细想想。”念升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从小到大,念奕舟是不是总能在你最动摇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他会一来看中你,你想过没有?”

见念沉不回答,念升继续道:“因为你有野心,只要别人给你一点好处,你就会百倍奉还,把你这颗心搭进去也愿意!岸选择了你,他就一直监视你。等你有帮助时,念奕舟在出来帮助你,一次是巧合,若是次次就有问题了。你连他都没怀疑过吗?”

念沉浑身发冷。

是了。

每一次,每一次他需要帮助时,念奕舟都会适时出现。

“他操控的不只是记忆。”念升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他操控的是你的心。”

如果念升口吐芬芳,肯定会说(你就是个恋爱脑,你没救了知道吧,带不动,根本带不动)

念沉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你呢?”念沉声音嘶哑,“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念升沉默了一瞬,忽然笑了。

“我打不过他。”他说。

念沉怔住。

突然发现方才问的问题好傻,明明知道岸无人能敌了,却还要问念升一句“你为什么不能杀了他”

好傻的问题。

念升抬手,轻轻拂去他肩头的落雪,动作温柔得近乎残忍。

“哥,我先走了。”

他真的念沉的记忆又要被篡改了。

我不强求你现在记下全部………只求你能在下一次杀我时,想起那些话。

念沉感到一阵头晕,他闭上眼眸缓解,眼角滑落一滴泪水。他重新睁开含雾气的眼眸,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了?心为什么很疼?

只当是沙子进眼睛了,自己想多了。

当他睁开眼时面前有落花、鸟雀、假山……在没别的人了。

就像是念升那会走出花园后,没有等待,没有折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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