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可以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用早起，张丞诚感到心情很愉悦，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冰冰凉的。走到窗边，拉开厚厚的窗帘，阳光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窗外是一阵阵鸟叫蝉鸣，仔细一看，还可以发现一只正在枝头蹦跳的麻雀。

这个点张丞诚的父母都已经出门上班了，坐在沙发上吃个早餐，看会儿电视，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解决完早餐，看一看墙上的挂钟，也是时候出门了。走之前，张丞诚还不忘欣赏一下放在书桌上的高达模型，那是老爸在考完试那天送的，他一直想要的那个型号。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车水马龙的街头还让张丞诚有些许不适应。毕竟上学的时候起早贪黑，马路上都不怎么见得着行人的影子，只有同样背着书包的学生们陪在左右，互相作伴。

“张丞诚！！”

不用回头，张丞诚一听就知道那是车禹星的声音。他悠哉悠哉地骑在前头，等着车禹星追上他。他们并排走在沿河大道上，早晨的太阳还算是温柔，吹着河风刚刚好。

“考得怎么样？”

话音刚落，张丞诚就看见车禹星翻了自己一个白眼。

“你就不能把学习的事放一边，好好享受这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吗？”

对于高考完的学生们而言，直到出分数之前，都是能抛开一切尽情玩乐的日子，再往后面，就有人欢喜有人忧了。车禹星呢，则是非常好地实践了这一点——他昨天玩英雄联盟玩到了凌晨四点半。当然，车禹星虽然并没有回答张丞诚，但是他对自己这次考试的分数有着十足的把握。

叶阑则是说起高考那两天的趣事。高考第一天上午，考完第一科的时候，小姨穿着一身漂亮的旗袍在校门口接她，寓意着考试“旗开得胜”。高考结束以后，小姨还带着她去吃了很贵的和牛火锅，鲜嫩的牛肉裹着鸡蛋液，又鲜又嫩，她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牛肉。

“对了，我们还去看了刚上映的《风中女郎》，我小姨都要变成艾琳女士的粉丝了呢。”这么一说，叶阑又打趣地问车禹星，“什么时候让你妈妈送我一张签名照呀？我会好好珍藏的。”

张丞诚注意到，一旁的叶阑还穿着秋天的校服外套，他的印象里，高三开学的时候，叶阑似乎也是这样，在来来往往的同学之间，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张丞诚是一个识趣的人，他不喜欢打探别人的小秘密，他只是转过头，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要是没有学校大门口“毕业快乐”的横幅，任谁来看了都觉得，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上学的日子。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聊得火热，只不过他们的话题从“数学作业写完没，早上是谁的课”，变成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后天要去哪里旅游”。

教学楼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迎来毕业的高三学子们走在绿茵场上，慢悠悠地找寻自己班级的队伍，准确来说，他们已经半只脚踏入大学的门槛了。

“放学一起去超市？明天不是去农家乐玩嘛，买点零食吃。”

“好啊，我家里还有大富翁，明天我们几个一起玩！”

七班的队伍里，几个男生正交头接耳地聊着，上学的时候，也是他们这几个人不守纪律，喜欢在老师讲话的时候在底下聊天。还没放学，心就早已飞到外边去了。

校长拿着话筒，发表着毕业典礼的演讲，他能看见同学们在队列里攒动着身体，能听见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充满感情地讲着。

“……新的人生即将起航，在这里，我祝愿你们，毕业快乐！”

台下是学生们的呼声，他们庆祝自己的毕业，庆祝自己的成长，庆祝又一个，盛夏的到来。他们奔跑在这片土地上，追逐嬉闹着，躺在被烤得暖烘烘的草地上，看着天上流动的朵朵白云。

“大家先去自由活动，半小时后到礼堂去拍毕业照～”

陈蓉把手放在额头上遮挡阳光，眯着眼看着身后的学生们，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就像第一天看到他们的时候一样。

那几个喜欢耍帅的同学，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来一颗篮球，跑去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去了。有的人呢，还想最后再尝尝小卖部的特色卤肉肠，离开了学校，可就吃不到这样的美味了。

余慧在人群中找到了叶阑，跑过去挽着她的手腕：“叶阑，回教室吗？外面好热，去吹风扇等着吧。”

叶阑点点头，跟着一起加入了前往教学楼的队列之中。

教室的黑板上，写满了同学们留下的祝福语，只是角落里那一句“距离高考还剩1天”的字迹，没有任何人擦去，似乎只要它还在那里，就可以随时再回到高考前的那一天。

同学们在教室里打打闹闹，不用担心会撞到谁的手臂，让他写字飞出去一笔；不用担心翻窗户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给班级造成扣分；也不用担心擦去同学们还没有抄写完的笔记，惹得底下哀嚎遍野了。

他们唯一担心的是，离开这个教室以后，还能不能够在茫茫人海之中，再见一面。毕业，是一个携带着复杂感情的词汇，是开心，也是忧愁。是结束，也是新生。

“糟了，我相机放教室里了。”

刚走到操场，车禹星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刚刚放东西的时候忘记把相机一起带下来。和张丞诚一样，他也收到了父亲夏云朗送来的毕业礼物。

“这你都能忘。快去拿，要拍毕业照了。”张丞诚汗颜，看了眼手表，离约定好的拍照时间已经很近了，于是嘱咐车禹星顺路去叫一下还在教室的同学。

余慧正和朋友们靠在露台上聊天，看着楼下的同学们陆陆续续朝着礼堂走去，心想时候也不早了，便想拉着她们一起下楼去。

“你们先去吧，我马上来。”

叶阑想起什么，和她们挥了挥手，小跑着回到了教室。刚刚走到座位上的时候，只听见前门传来“嘭”地一声，抬起头来，正巧撞上了车禹星的目光。车禹星感到心跳漏了一拍，这样的场面，是那样似曾相识。

“大家都快去礼堂拍毕业照了！”车禹星冲着教室里的同学们喊了一声，急匆匆地从包里拿了相机，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去对叶阑说了一句：“给你占个位置，一会儿记得站我前面哦！”

他像风一样跑走了。

一直跑到了走廊的尽头，跑过大理石砖的小道，跑过铺满绿荫的，礼堂前的空地。直到站在舞台下面，排队等候拍照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宁文兮！余慧！快点！”

程晓丽率先跑到了楼梯口，她着急地原地踏步，回过头去催促着还没有跟上来的伙伴们。

“来了。”

宁文兮走了过来，一边用手拨弄着脸颊两侧的鬓发。程晓丽发现，之前送给宁文兮的那只护腕，她没有再戴了。

“叶阑！我们在楼梯口等你！”

余慧推开窗户，趴在窗台前，朝教室里的叶阑喊着，她招了招手，跑去和走廊另一头的程晓丽汇合。叶阑也招了招手，回应着朋友的呼唤。

夏日的风拂过枝头，发出沙沙的响声，它吹起窗纱的裙摆，轻轻吻了她的脸颊。

看着窗外的景色，叶阑笑了，她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梦中的那个盛夏。

“我们走吧，不要让他们等久啦。”

叶阑跑在走廊上，任由风儿揉乱她的头发。那件厚厚的校服外套被她脱下，随意地放在了桌上，她白皙的手臂上，是一块殷红的疤痕。但是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去光荣地受伤，去勇敢地痊愈自己。”

这是经历过一个四季后，叶阑所得到的答案。

出发吧，斩断所有的后悔与不甘，去拥抱鲜花，阳光，还有群星。

“孩子们，快来！就差你们啦！”

陈蓉正在一旁指挥者同学们挨个站上台阶，看见余慧几人牵着手从礼堂的大门口跑了过来。

远远地，车禹星看见了叶阑，她手臂上的疤痕像是散落的花瓣，衬托着她的自信与美丽。她是那样快乐，那样独特，那样自由。

“叶阑，你的手受伤了吗？”

挤在人堆里调整站位的时候，叶阑左前方的同学关心地问到。

“嗯，很久以前的事了，已经没关系了。”

叶阑没有再避讳这个话题，她只是抬起手臂看了看，就像膝盖磕到床脚，手指被书页划破一般，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前排的同学们你争我抢地挤在一起，每个人都想挨着自己喜欢的老师，好不容易确调整好了站位，摄影师才回到相机前，喊出按下快门的倒计时。

“三——二——一——”

“茄子！！！”

咔嚓一声，眼前闪过一阵白光，那短暂的一瞬间，就已经将三年的青春，收进了小小的一张相片之中。

“再来一张，大家可以放松点，随便做什么动作都行。”

车禹星看着跟前的叶阑，偷偷笑着，在她的头上比了一对猫咪耳朵。

“陈妈陈妈！我要单独和你拍！”

拍照结束后，同学们把陈蓉围堵在中间，拿着手机想跟她合影。另一边，已经年过半百的王老师呢，被好几个男生强行抬起来荡悠，只听见他一边笑，一边说着“慢点慢点，我这一身老骨头了！”。

同学们簇拥在一起，奔跑在草地上，他们的欢笑声回荡在校园里，久久不能散去。

“叶阑，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车禹星也没管张丞诚答没答应，拽上他和叶阑站到了一起，他们三人相视一笑，看向镜头，然后按下了快门。

那天晚上，车禹星带着一口袋的零食，还有满满一信封的照片回了家。他翻开那本旧旧的相册，将他们三人的合影贴在了新的一页上。他在相片旁，用笔写下“毕业快乐”的字样。

或许以后，不会再有像这样纯粹且幸福的日子，但是在他们的回忆里，会永远留下抛洒着眼泪与汗水的，回不去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