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哪来的苦心，他爹到底哪来的期盼。中臣裕志觉得一定是中臣忠正在被抛弃的那刻就精神错乱了。但最可怕的是他那个疯了的爹是一家之主，掌握着全家的话语权，导致全家都是这种疯疯癫癫的状态。中臣裕志回忆起来，觉得自己没和家里人一起疯了真是天赋异禀。

最后证明中臣裕志的想法才是对的，直到中臣忠正郁郁而终，日本那边也没有想起他们一星半点。在中臣裕志的猜测里，他们一定非常高兴丢了他们全家这个累赘，估计送他们出国的时候还会很松了口气。

在他十九岁那年，中臣忠正就过世了，又过了一年，他母亲跟一个英国男人走了，母亲结婚的时候，中臣裕志还很欣慰，觉得他妈至少没有还没跟他爸一样疯透，要为老早就抛弃了他们的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少还知道要来追寻物质上的满足，这证明了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正常人。不过他跟他妈的感情也很浅淡，自从他妈结了婚，他俩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对于中臣裕志来说，她跟死了没区别。

现在只剩下他一人了。

中臣裕志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

过惯了一家人颠沛流离的生活，现在他一个人颠沛流离，还少了PUA自己的爹妈，也没有他爹那么多名节枷锁，自己赚钱自己花，日子松快多了。

他在欧洲各地流浪，当过自由杀手，当过雇佣兵，还兼职驱魔人，他在业界可是相当出名，尤其是最后一项，求远大于供，求他的人能排几个街区。

中臣裕志向来赚多少就花多少，日子过得很滋润。

“你怎么没想过存点钱呢？”当时17岁的里昂问过他。

中臣裕志嘲讽地打量了他好几眼：“你这小屁孩，怎么讲话一股老人味，毛都还没长齐呢就想着存钱，你这样人生会很没乐趣的。”

里昂面不改色：“你这样可没有几年好活。”

“关你屁事。”中臣裕志回呛。

里昂彻底不理他了。

中臣裕志的心沉浸在嘴仗打赢的喜悦中。

之前他跟里昂合作过几次，但是基本上都是里昂派任务，他单独行动。中臣裕志还挺喜欢和里昂合作的，这小崽子虽然说话难听，但给钱相当爽快，而且任务也特有意思。中臣裕志一直觉得他就是一个黑手党家族爱指挥别人的臭屁小少爷，这次里昂说要跟中臣裕志一起行动，他还以为自己得保护那小少爷。结果看到他用那个怪异的牛角环放出了巨大的天空之火后……中臣裕志就再也不跟他打嘴仗了。

中臣裕志相当慕强。总之轻言目睹这一切后，他对里昂的态度多了好几分尊敬。

里昂当时还邀请他来他的家族，他说自己刚好缺一个人选。中臣裕志拒绝得相当快：

“我才不会为别人卖命呢。”

“为什么？”里昂问。

一听到这个问题，中臣裕志就想起了中臣忠正，以及他那被衷心围困的一生，至死都在求主人再看他一眼，再利用他一次。一想到自己也得过这种生活，他就背脊发凉。

但他轻笑了一声，手抄在脑后，给了里昂一个潇洒的背影。

“因为我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小少爷！只要赤神大人与我相伴，我什么都不需要。”

中臣裕志觉得自己真是帅呆了，太神秘了。他还在等里昂继续追问赤神大人是谁，半天没听到声音，他偷偷转过头，却发现里昂早就走远了。

“靠！臭小鬼！”

下一次他们俩见面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刚刚造了现在的武器，正是最缺钱的时候，里昂的委托来了。中臣裕志都觉得他和自己指定有点缘分。

这次的任务在米兰，相比之前的工作强度大打折扣，特别无聊，价格也不高。如果是别人，他是会嫌弃的，但里昂毕竟是老客户，他有点想见他，顺便好奇他怎么“落魄”至此。

里昂的确是落魄了。

相比西西里，米兰也算是一个国际大都市，里昂正在读大学，明明在光鲜亮丽的城市中，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里，中臣裕志却觉得他好像被吸干了生气。以前他虽然也沉默寡言，但好歹是意气风发的，现在满眼阴戾，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靠，不会被薅了继承权吧，小少爷？哈哈嗯……

当他说出这句玩笑话，还没笑两声，就在里昂要杀人的目光下合上了嘴。

“你真被薅啦！？”

“不至于。”

听他讲完前因后果，中臣裕志两眼放光，突然感觉这个任务变得有趣起来。

“所以说，你是来邀请我去杀了你上司那个女儿，对吧？对吧？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发布这么无聊的委托给我……”

“不是。”里昂打断了中臣裕志的兴奋，“我是想邀请你加入我的暗杀部队。”

中臣裕志觉得他脑子的确有点不正常了。

“我不是说了嘛，我不会替任何组织卖命的。”

“可是你来见了我，即使是这么无聊的任务，你还是过来见我了。”

“我靠，这也不代表我要给你卖命啊！你疯啦？！”中臣裕志吓得不行，感觉自己好像遇到了诈骗。里昂也不理会他的抗议，继续说：

“这一次任务的确不是我说的那么简单，在看到我给你的报酬之后，你再想想。但我觉得你不会拒绝的。”

这番话的笃定，让中臣裕志觉得他根本听不进人话了。里昂的神色依然淡漠，但是明显地，他的内心涌动着暗流，正在随着压抑变得越来越激烈。

他想到了老爹。

即使是万分之一，中臣裕志觉得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跟随这样的人的。但等他完成了里昂真正的委托，再一次来到日本，再一次回到赤虎神社，手中端着那个被高层抢去的赤虎神雕像后，他犹豫了。

那是他们家族最重要的东西。

他父亲在死前还在念叨的东西。

那是赤虎神在人间的象征，握着它，他还能感到汹涌的灵力在手中盘旋。中臣裕志这么痛恨家族愚忠，也从未怀疑过赤虎神的存在。当他看到它被人当战利品一样放在收藏柜里当装饰时，愤怒让他一炮就把对方轰成了焦炭。

中臣裕志跪在神社中，里昂跨过残破的门槛，进入到室内。

“传说中，只有一家阴阳师侍奉赤虎神，它是通体包裹着红色火焰的巨兽，神勇残暴，是力量的象征。所有的鬼怪在赤虎神的淫威下根本不敢造次，中臣家就是用压倒性的力量来制裁鬼怪的，传说中，你们是神的后人。

“原本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神，但被日本天皇发掘，特意让你们家为天皇效力，还赐予你们‘中臣’的姓氏，这样的力量不仅是面对鬼怪，在战争中也有巨大的优势。

“我也想要你的力量，中臣先生。同样的，我也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更强的力量，更多的钱和社会资源，还有你的神社，迟早有一天我也能帮你夺回来。这是我给你的承诺，即使我没有达成我的最终目的，只要你肯跟随我，我必定会实现这个承诺。”

中臣裕志看向他。里昂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专注的神情不像是在和他商量，而像在看着一个即将到手的猎物。

和狮子一样。

中臣裕志握紧了手上的雕像。

里昂的实力比两年前更强了。而且不仅如此，他能够查清中臣裕志的身世，能带着他重新回到日本，能解决掉曾打压过他们家族的人，抢回雕像，还能全身而退，那绝对不是单纯的武力能解决的东西，他背后的势力同样强大。

面前这个人是个疯子，中臣裕志觉得没有人会比他更会认疯子。他还看出来，只要达不到目的，他还会越来越疯狂。

可是，中臣裕志的目光却无法从这个人的身上移开。

那金橙色的火焰实在是太明亮了，他自觉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但是就是忍不住想要追随他。

他们这帮赤神的信徒，追逐强大几乎是他们的本能。中臣裕志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和老爹一样，只是他当时还没有遇到让他疯狂的人。

中臣裕志放弃了抵抗。他将雕像揣到怀里，又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

“诶，听说你那个组织拿动物名作为作战名，是不是真哒？我是不是也得起个作战名，我想叫老虎，你们队伍里有老虎吗？有的话能把他踢掉换我吗？”

里昂的神色变得柔和了一些，他的目的达到，紧绷的弦松开了。

“没有老虎。那么，你以后就是‘梯戈里’了。”他回答道。

虽然回忆了三千字，但在现实里，时间仅仅过去了一两秒而已。梯戈里回过神，居然还有心情回答妮娜的提问：

“因为那家伙很强啊，跟着天皇和跟彭格列未来首领对我来说大差不差。但你追的那个小鬼头不是很废物吗，相比起你，她除了老爸是沢田纲吉外哪里都不如你诶！”

妮娜已经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好了准备，此时也就陪他废话了一会。

“她的能力如何暂且不提，”妮娜没空在这种场合向敌人掰扯沢田安的过人之处，“但是，只有成为彭格列首领的左右手，只有在这个位置，我的才能才会完全发挥出来，也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尽情地施展所有的能力，而不至于像父母一样被人当成猎物。”

“原来如此，但我可不想让你实现这个愿望。”梯戈里举起了炮，但并不是对向妮娜，又是在没有蓄力的情况下，岚之火焰分成了几道光束，射向了一旁的建筑。

“烈爪炮！”

那红色的火光所及之处，就留下了像猛兽抓过的一道道长痕，然后这些痕迹变得越来越大，四处的建筑竟然逐渐都碎裂成不可思议的小块——显然是岚的分解属性。

这附近的建筑物都被梯戈里的这一击尽数清除，瞬间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变得空旷了起来。梯戈里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呼吸都变得顺畅了很多。

“现在，你终于不能再用那些遮挡物把戏了，洋娃娃小姑娘。”

没想到，听到梯戈里的话，妮娜也露出了笑容。她捂住了右臂上的一道伤口，那是刚刚为了困住梯戈里的时候留下的。

她一直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擅长在遮挡物多的地方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