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如雨点般打来，而且都来自不同的方向，妮娜能操纵的人偶比情报里多多了。

那当然，会用枪的人，就不需要那么强的格斗技术了，当然能多操纵一点人偶。梯戈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从剑换枪能换来来什么劣势。

即使他知道她的战斗手段，也可以通过子弹射来的路径判断出它们所在的位置，但人偶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来不及判断子弹的方向，以前就算被众多敌人围攻，他也有不少能够脱困的办法。但现在战斗的地方就这么大，他也没办法离远一点，又面对一群没有生命却配合默契的人偶军团，他一时手足无措。

梯戈里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不和妮娜碰到，这场开场他打得太被动了，梯戈里难得后悔，当初就不该跟那个小鬼耍贫嘴丧失先机。面对这种奇怪的战斗方式，他非常需要时间，需要一点喘息的机会。

为此，他被迫钻进了建筑中，他并不是一个擅长隐蔽的人。他的武器太大了，完全没有考虑什么便携要素，收取也很不方便。梯戈里纠结了一番，最终选择拖着这个大家伙一起躲，而不是把它暂时放在戒指里。

焰化存储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蓄力也是需要时间的，虽然只是一两秒的功夫，但在对手这样针对性的密集攻势下很是致命。他可不想贪那几分钟的轻快，转头就赤手空拳碰上碰到那群小人偶。

梯戈里对被动局势缺乏经验，现在正在做一些平日里不会做的事情，这让他感到不安，尝试新的方法总会有风险，失误的可能性会大幅度提高，这不明智，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手一直扣在扳机上，努力辨别着外面的枪声。妮娜没有找到目标，也没有浪费子弹，枪声很快就停了下来。

没有了枪声，不代表没有了声音。梯戈里听到了更加细微的、空气的摩擦声，这是人偶们在被收放时的声音。

那声音几乎不可闻，但他的听力一向很好，这样的声音更有助于他判断他想知道的东西。也让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人偶发现了他的踪迹。

当看到它出现时，梯戈里立刻举起了武器，但是它以相当快的速度掠过了他，钢线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伤痕。

差点就割到颈动脉了。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那帮拿着枪的人偶军团再一次出现，在这逼仄的环境里，它们就像一群蚊子一样讨人厌。它们能利用建筑物的各种角度灵活地走位，让路线变得更难预测。

梯戈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相当错误的决定。

根据情报资料看，这种人偶操纵术是从提线木偶戏里得来的灵感，梯戈里之前当然见过普通的提线木偶戏，简单而言，既然要“提”，那么操纵者一定得站在高的地方才能把人偶提起来做动作。

但显然妮娜没有站在高处。如果在高的地方，他一定很快就会发现她。

那么，更有可能，她会利用场地里一些比较高的东西，比如伸出来栏杆，高层凸起的构造之类的，将钢线搭在上面，通过什么什么物理原理（杠杆原理），总之就可以在低处操纵人偶。

所以按理来说，越窄的地方，东西越多的地方，对她而言一定是越有利的，她的人偶可比人灵活多了，能去的地方也多多了，她也有更多的地方可以搭上她的钢线，将人偶提起来。这个场地，从一开始就很适合她！

梯戈里感觉自己想通了。自己居然钻到了对手最擅长的领域里，这和进了死胡同有什么两样！但很快，他真的就进了死胡同，刚和人偶们激战几个会回合，他就保持着端枪的动作，一动都不动了。

梯戈里的表情变得狰狞。

他能感觉到两根钢线线就在他右手臂的上下端紧紧地贴着，另外两根钢线之间刚好留下出了他脖子的位置，一根钢线就在他的腰后，还有腿周围的……现在如果他再动一步，抬一下手，甚至大一点幅度地扭头，立刻就会被这些操纵线大卸八块。

而那些人偶，此时正深深地嵌在了墙上，显然它们并不是主角，而是这些杀人钢线的钉子。

梯戈里立刻想起了瓦利亚的那位岚之守护者。

贝尔菲戈尔，有“开膛王子”之称的天才杀手，他就非常擅长使用钢线。这个招数他二十五年前在和现任彭格列十世岚之守护者指环战的时候用过，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的手笔，很难不联想到他一定教导过梯戈里的对手。明明二十几年前还是夺权路上的死敌，结果二十多年后他们居然教对手的孩子如何在指环争夺战中取得胜利。梯戈里突然为里昂感到难过，虽然他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既然是二十几年前就被破解的招数，想要破解就非常简单。他小心地抬起了右手的手腕，一阵疼痛传来，钢线还是切到了他的皮肤，但并不深。他的武器是用极其坚硬的材料制成的，那钢线并没有办法把它切开。

他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砰————”

那声音拿毁天灭地来形容也很合适，即使距离梯戈里有接近一百米远，妮娜还是感受到了冲击波的气流和地面的震动，耳朵也因巨大的声响发出了鸣声。如果切尔贝罗没有做措施，那整个并盛町估计都会听到。钉着人偶的水泥墙瞬间土崩瓦解，钢线垂落下来，梯戈里恢复了行动能力，妮娜感觉右手上一松，派出去的人偶全军覆没了。

她微微抬头，梯戈里所在的位置浓烟滚滚，几乎遮盖了整个视线。然后又是“砰”的一声更大的巨响，右手边的某个建筑轰然倒塌。

整个建筑都倒下了。

好恐怖的破坏力。妮娜心头不由得生出恐惧，和这样的家伙硬碰硬，她真的能赢吗？

梯戈里没有给她愣神的机会，妮娜指间的戒指再一次发出火焰，几个手握盾牌的人偶挡在了她面前，一个火球径直朝她射过来，砸在了盾牌上。

用雷属性强化过的钢材好歹没有彻底碎掉，但冲击波依然把妮娜打出去老远，她靠人偶稳住了身体，没让自己飞出地界线。

总的而言，梯戈里的那套战斗方法缺点非常的明显，从妮娜刚刚能追着他打的局势就能看得出来。他那枪炮状的武器极其笨重，还需要蓄力，但那破坏性的攻击力能弥补这些缺点，如果是普通的杀手，有再多的手段面对这样的攻击显然是撑不住两个回合的。

他现在也不需要蓄力了，妮娜猜这个武器大概是可以一次性蓄力多发，虽然情报里没有，大概是他也不常用。

妮娜刚刚从地上撑起身子，抬头就看见梯戈里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他灰尘仆仆，身上留下了很多伤口，可惜的是它们并不严重，但足以让他变得十分狼狈，连神色都变得严肃多了。

“不得不承认，你玩洋娃娃的手段挺厉害的，哈，不愧是传说中的人偶师家族，怪不得有那么多家族想要你家的技术，果然是不一样。”

结果开口还是废话，可能是妮娜在地上滚了几圈，漂亮的脸上脏了一些，看上去比较楚楚可怜，总之触动了他讲废话的开关。

“你到底为什么愿意为彭格列卖命？格林家族逃亡了一个多世纪，就是不愿意自己的技术落到别人手里，你和你爸这么做，不就是背叛了你们家族那么多年的努力嘛。”

他的表情冷静严肃，然后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问出了这种完全不知所谓的问题。

妮娜都无语了。这是应该在战场上讨论的问题吗？何况这关他什么事？

但对手都在这里拖延时间，妮娜不顺着杆子爬一下给自己争取一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她站起身，望向梯戈里，她也有关于他的很多好奇，这同样很不适合在此处问本人，但一时间也没有比现在更适合问的了。

“你又是为什么选择加入彭格列的呢，中臣裕志先生？你们的家族不是也说世世代代只效忠天皇一人，即使流亡海外也绝对不加入任何组织，你又是怎么决定加入彭格列，当百斯提的岚守的？”

梯戈里的表情愚蠢地愣了愣，竟然暂时从战斗里抽离了出来，他的思绪从此处飘到了记忆的长河里。

“你竟然……知道这个名字……”他眼神飘忽，喃喃道，不知道是在和妮娜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妮娜没有接他的话茬。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在他晃神的时间做。

他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份在整个彭格列是公开的秘密了。毕竟他的身世那么显眼，大家想知道，稍微动动手段，就有大量的情报涌过来。

中臣家，是传说中天皇的御用阴阳师，他们一家的寺庙中供奉着独特的赤虎神。中臣家据说灵力强大，战斗力也强大，可以帮皇家净邪驱魔（这件事妮娜一直以来存疑，直到碰到了樱缘），还是天皇的御前侍卫，这样的双重身份，让他们一时间风头无两。

可惜，自二战之后，中臣家因为站错队迅速失势，当时的族长被处死，之后的族长更是一蹶不振，到了中臣裕志的父亲中臣忠正那，已经是最后的余晖。虽然中臣裕志觉得，谁会把一个在官场上被踢来踢去用来背黑锅的家伙当余晖，中臣忠正作为最后一任族长，已经沦落到了帮上层人处理肮脏事务的小喽啰，最后他暗杀某高层领导的事情曝光，真正的指使人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所有的责任都给中臣忠正背了。

可能是为了不让中臣家狗急跳墙，反正中臣忠正一家没死，只是被流放到海外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在谈起这段最黑暗的时光时，中臣裕志会露出一番幸福的神情，还总要告诫一番他的儿子：

“你看，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陛下还是留了我们一条生路，所以你一定要努力，迟早有一天，中臣家要风风光光地回到御前，绝对不能辜负陛下的苦心。”

中臣裕志每次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老头疯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