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体中的一个瘦高个儿她走过来。这人比其他几个气势足些,看着最不好说话,应该是五个人里的头头儿。
越绮雨估摸着他大概想单挑,打量过他的身架,心想这倒是一件好事。如果能快速把对方放倒的话,或许能起到威慑的效果。
她往前走了一步,却被陈意祯拉住了。
“你别上去,”他悄声说,“我来跟他们谈,实在不行我拖住他们你先跑!”
越绮雨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把他撂倒。”
她说完,朝大高个的脸上瞄了眼,面上显出轻慢。
但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在意她的挑衅,眼神落在了她别在胸前的徽章上,“你是乔伦斯的人?”
“乔伦斯”是江城有名的机车俱乐部和赛事交流组织,也是机车爱好者集聚的天堂,因为组织资历老、入会门槛高、常驻大佬多而在圈内受捧。
越绮雨夹克上的徽章代表着在会里的荣誉等级——俱乐部会按照会员在国内及国际赛事上的得奖情况给予荣誉勋章,分为铜、银、金、铂金四级,与国际摩联对车手等级的评价标准一致。越绮雨的勋章是银牌等级,证明她在国际赛事中曾有过较为出色的表现和获奖经历,大高个能一眼看出这点,可见对摩托车赛事的了解也不浅。
经过询问,越绮雨才知道对方是对家俱乐部的人,常年混迹在亚洲和欧洲的越野赛事里,但得奖情况不明——或许是不便透露,也或许是乏善可陈。只是他态度高傲,似乎对越绮雨的水平颇存疑虑,言语之间还透露出对那枚勋章归属权的猜疑。
“这枚勋章真是你本人的?”他问得挑衅,“不会是从哪个二道贩子手上买来的吧?”
越绮雨微勾唇角:“是不是我的,比一次不就知道了?”
于是,一场原本剑拔弩张的拳脚“战事”便演变为了以赛车技术来一决高下的机车比赛,最后的输家自然得听从赢家安排,答应赢家所提的一切要求。
江城边郊的大佛寺镇,其环寺路段平缓多弯,近期由于佛庙即将修缮而少有人烟,是天然的竞赛场地。天色已经不早,越绮雨和对方查看了今晚的天气,约定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在路段入口碰头。在此之前,两人先各自回家做一些休整。
回公寓后,陈意祯觉得机车的竞赛太危险,并不支持她为了要给自己出头而答应高个子的比赛,但越大小姐心意已决,不由他多劝,只叫他在家等好消息。她之所以不喊青年陪她去比赛的场地,除了害怕自己因为牵挂对方而影响发挥,也怕他看穿自己的身份——她的机车停在越家别墅的车库,她不能让他跟着自己去取车。
可陈意祯却坚持着要去观赛的想法,甚至依旧考虑着不靠比赛,和平解决纠纷的策略。
“得了吧,他们要真想跟我们和平解决剧组发生的那些破事儿,就不会下了班来堵我们了,”越绮雨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肉饭团丢进微波炉,又从冰箱里拿出一支功能补液,插上吸管嗖嗖地抿着,“你就别想着跟他们讲大道理了,越讲越长他们志气。”
“那我们也可以用更文明点的,保险点的方式解决,比如——”
“比如什么?凑钱给他们交‘保护费’?还是做小弟对他们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以后当个群演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越绮雨盯着坐在沙发上发愁的青年,默默叹气,“陈意祯同志,老祖宗说过的‘奉之弥繁侵之愈急’你忘啦?你要是总这么退让下去他们会变本加厉的。再说了不就是赛个车而已,那个瘦高个肌肉都没几两而且一看下盘就不稳,我赢他那就是轻轻松松。”
陈意祯小声喃喃:“轻敌可是打仗的大忌……”
“不是轻敌,”越大小姐把加热的饭团拿出来放在手里掂玩,“是他挑战我本来就不够格。”
看着青年有些惊诧的眼神,她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总而言之,我一定替咱们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陈意祯见她捏着饭团就要出门,连忙起身要跟着她走。越大小姐却早有预料,一把把他按了回去。
“拼武力的事我替你出战,你好好在家等我凯旋就行啦,但拼智力的事嘛,”她说着把放鞋柜上的书包拿过来塞到青年怀里,“这还得您出马。”她拜托对方帮她改下练习册上已经积了十大页的数学题,趁他还愣着神的时候溜出门去了。
夜幕降临得很快。
大佛寺矗立在公园中央,被环形公路包围着,呈现出一派静谧与幽森。
据地图数据统计,环形公路全长七点二千米,形态并不规则,在靠近中点的位置有多处弯折路段,形态和正规赛道上的S弯类似,很吃操作技巧,但好在路面起伏很小,因此竞技性与安全性并存。
越绮雨回别墅取了车,不急不慢地开到场地,刚好十一点。瘦高个和他的两个朋友已等在那里,见她过来,都往她机车上扫了一番,又彼此相觑了一眼,神情都有点古怪。
“你开这车,然后在基地当群演?”瘦高个玩味地盯着她看。
“找朋友借的不行啊?”越绮雨拍了拍奥古斯塔黑金色的车脑袋,臭屁道,“怎么样,它很漂亮吧?”她瞄了眼对方改装过的铃木隼,面上露出欣赏:“你车也不错啊。”
瘦高个笑了笑:“你这车本来就是仿赛(专为公路行驶而加入赛车概念的摩托车,并非真正赛事级别用车),又被改装得那么休闲,你确定要用它跟我比赛?这些零件造价那么贵,小心磨损一个跟你那朋友都交代不了。”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越绮雨也笑笑,“你这车要是不改装,不都上不了路吗?”对方的铃木隼属于赛车级别的摩托车类型,并不符合上路规定,只能在专门的赛车跑道上行驶,大概是为了行驶方便,他也将其进行了一定的休闲化改造,使得这辆车可以正常开上公路。但从比赛的性能层面来讲,他的车整体质量仍旧优于她的奥古斯塔。
瘦高个见她对比赛用车的公平性没什么异议,也不再说什么,给她大概介绍了身边的两个朋友,分配了他们的任务。
“这个环道全长七千米,我们从入口发车,一圈定胜负,他们俩等会儿一个挥旗(发车)一个读秒(计时),你还有没有问题?”
越绮雨摇摇头,想起白天看见的这小团体的两个女生没在,好奇问了问她俩的去向。
“她们两个对赛车不感兴趣,所以懒得过来,”瘦高个看看她身后,“你那个小白脸朋友也没来啊?”
越绮雨眉一拧:“说谁小白脸?你是不是嫉妒他长得好看比你能接戏?”话刚说完,便远远听见汽车低长的呜啸,众人扭头,眺见一辆出租车朝这边开过来,在离环道入口几十来米的位置停下了。车上下来个人,正是陈大少爷。
“意祯?”越绮雨心头一悸,朝他跑过去。
“我不是叫你待在家嘛你怎么还过来啊……”虽说默默地吐槽了几句,可她脸上并不像在抱怨,反有些遮掩不住的喜色。
陈意祯也朝她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到她面前,轻声地抢白:
“作业、作业我都改完了……我还是不放心你。”他并不知道对方看他看得愣神,只瞧见她的脸在夜色里板着,误以为她在生气,于是又小心翼翼地道了歉。
“对不起,你就当我杞人忧天好了,可我得过来我才安心。”
越绮雨心里本来就没气,听他这么说心更软了。
“我没有怪你,我是怕你过来太累了。好了,你就在这里等我两分钟,我比完赛马上回来。”
“等等。”陈意祯见她要去骑车,从自己衬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根头绳。红色的发圈,上头缝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越绮雨眼前一亮:“你从哪里找的?”
她转过身去,虽不说话,但请他帮忙扎头发的意图明显。陈意祯面上有些别扭,可并没有拒绝。
“是在我们家楼下的饰品店挑的。”他把她的头发拢到一块儿,轻柔地扎成一束高高的马尾。他记得自己上次在食堂给她买过一根黑色的发圈,她当初说了句他没听清的话,还委屈得眼泪汪汪。他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她应该是对发圈的款式有些意见,于是在过来的时候给她选了款俏丽些的样式,希望她可以喜欢。
那头传来瘦高个催促的呼喊。
陈意祯给她扎好头发,叮嘱她注意安全。越绮雨抹了抹那根红头绳,转身牵住了他的手腕。
“过来。”
她牵着他往发车的地方走。
陈意祯不明所以地被她牵带着,心里忐忑起来,问她要做什么。
“再帮我个忙。”越大小姐把他带到起点,将瘦高个朋友手上的旗子拿了过来,递到他的手上。
“陈意祯。”
她扬起唇角,眼眸中闪着灿灿的光。
“为我挥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