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提点讨论之后,整个衙门最勤快的师徒俩自请下午再跑一趟泰安寺,准备去了解一下当年的事件,看看泰安寺那头是个什么说法。
用了午饭袁满就着急忙慌拖着蒋春要出发,简直是一身牛劲用不完。结果还没走到马厩门口,蒋春被前来寻人的江大年拦截走了。
底下的小镇上有人在大街上聚众斗殴,被牵连的百姓报了官。
“满崽儿,你师父呢?”
东方怀鹤准备出门一趟,正好看见袁满独自一人牵着马出来。
“师父跟大年哥有事情出去了。”
东方怀鹤闻言一笑:“那我陪你去吧。”
袁满摆摆手道:“不用,鹤叔你们别老把我当小孩。我现在可是衙门正式的捕快。”
一个人出门办案什么的,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不用一直有人陪的。
东方怀鹤笑得眼色明媚:“你以为要师父是干什么用的,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兜里空。师父最大的用处不就是日常多提点提点,让你少走弯路么。”
“行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牵马。今儿天气好没太阳,就当是出去跑一场马松快松快。”
天气,好?
袁满望着略有些阴沉,飘了两朵乌云的天空。他们回衙门那会天是晴了一会儿,可现下这天又阴了呀。
不过确实没太阳,所以也算是难得的好天气?
于是乎袁满原本的一人行多了道陪伴的靓丽身影,红衣白马一骑绝尘。
因为先前下雨,空气中带着潮意,地上是湿漉漉的泥土,凉爽的的风勾着发丝缠缠绕绕,骑马一路快行十分惬意。
泰安寺山脚下的庙会摊子还摆着,要一直持续到月底才会散市。
只是昨晚下了场大雨,今天也是阴沉沉的天气,庙会上没什么人。
袁满熟门熟路的跳下马,带着东方怀鹤上了山道。
雨后的山中峰峦叠翠,霁色一新,万籁俱寂只听溪水潺潺。
草木馨香四溢,东方怀鹤走在山道上心情挺好。上次衙门众人集体上泰安寺的时候他不在,今天这山算是爬着了。
雨后的深山另有一番秀丽景象。
两个人花了好一阵功夫从山脚爬到山顶。
托袁满身上捕快服的功劳,他两一进山门就有机灵的小沙弥迎了过来。
袁满看着才八九岁圆头圆脑的小沙弥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容:“小师傅,济慈方丈或者行知师傅在吗?我们衙门有些事想要见见寺里的大师。”
小沙弥长得清秀可爱,对着衙门的官差也不惧怕,小大人似的规规矩矩双手合十先道佛号,随即才回道:“我们方丈出门了,如今尚未归来。行知师叔在,小僧这就去请他过来。”
“有劳。”
小沙弥弯腰鞠躬,快手快脚地转身去寺里找人了。
一盏茶时间不到,和衙门有过一面之缘的行知便赶到了。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干净的灰色僧袍,站定后便认出了袁满:“阿弥陀佛。官爷怎么来了?”
袁满上前了两步,简略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来意,言明想见见寺里对七年前那件劫匪掳人案还有印象的师傅。
行知也不多问衙门为什么要翻旧账,只是依言思索了片刻道:“我们寺里的道悟师叔和道尘师叔或许会有点印象。七年前两位师叔都是在寺里前庭做活的,一位负责接待贵宾,一位负责巡查保安。应当会有些印象。”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事发之时,道悟师叔还带着寺里的僧人对抗了一些匪徒。”
袁满眼前一亮:“那我们现在可否见见两位大师?我记得道悟大师如今是在存善堂?”
对之前起尸骨时见过的那位黑黑壮壮的道悟大师袁满是有印象的。
行知道:“官爷记性真好,道悟师叔确实在存善堂。小僧这便带官爷们过去。”说完顺道吩咐了旁边的小沙弥去请另一位道尘大师。
三个人穿过泰安寺的东南角门往存善堂走去。
离开了香火旺盛的前庭,青石行道幽远宁静。
东方怀鹤揣着手走在袁满身旁,路边的墙角树梢不时探出一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各个都是毛茸茸圆墩墩,喵喵一叫听得人心里发软。
这泰安寺改个名叫做喵喵寺似乎也不是不行嘛,小猫咪数量超群。
东方怀鹤眼含笑意边走边看。
路并不算太远,跨过一扇分隔庭院的垂花门就到了泰安寺的存善堂。
三层高的木质小楼古朴清雅,大门敞开着,隐约可以看到里头走动的身影。
行知带着袁满两人上前,敲了敲门扉:“道悟师叔,衙门的官爷来了,有事找您。”
屋里头似乎是在洒扫除尘,大大小小的柜子都开着,抽屉摆了一地。
身材壮实的道悟正在和一个居士打扮的灰衣男子一起挨个擦洗。听到行知的声音,两个在干活的人同时望向了门口。
袁满上前一步道:“道悟大师,冒昧打扰了。”
道悟停下手里的动作,随意把手在身上擦了擦走到门口:“官爷怎么来了,是有事?”
“确实有些事需要问询大师。”
“那……”道悟闻言回头。
屋子里本来正在擦洗柜子的灰衣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站直身冲几人点头示意:“大师既有客,无念便先告辞了。”
“无念居士,我送您。”行知主动过去帮着送人。
待两人走远了,道悟把袁满两人请到屋外的凉亭里暂坐:“今日是存善堂一月一度的除尘日,屋内乱糟糟的,只能请两位官爷在外头小坐了。莫要见怪。”
袁满笑道:“没事的,坐哪都一样。”
道悟见状伸手给两人倒了两杯清凉的山泉水。
袁满接过喝了一口,山泉水甘甜,清凉凉的,一口下去好生解暑。
东方怀鹤摆了个闲适的坐姿,慢悠悠地也喝了几口。
两人半杯甘泉水下肚,亭外也走来了一个年逾不惑的中年僧人。来人生得清瘦,续着一把长须,要不是没有头发,看起来还挺仙风道骨。
道悟望过去:“道尘师弟,你也来了?”
来人正是被小沙弥小跑着通知有事的道尘大师,他为人和善,并不爱多话,只点点头便进了亭子行礼坐下。
见人齐了,袁满直接切入正题,把自己过来的目的简略叙述了一二。
随即问道:“不知两位大师对此事是否还有印象?听行知师傅说,两位当年都在前庭做活,道悟大师事发当日还带着寺里的僧人和匪徒正面对上了?”
两位道字辈大师皆点了点头。
道悟是个粗人,讲话也不爱拐弯抹角,直言道:“确有此事。这件事贫僧印象还挺深,当年那伙子匪徒是从附近山上摸过来的,忽然便涌入了寺中,胆大包天持刀抢人,还砍伤了不少香客和我们寺中的僧人。”
“贫僧当年在寺中负责巡查前庭,带着寺中的僧人确实是对上了好几个匪徒。那伙子人其实身手一般,也就是仗着手中有刀有人质。后来一看已经有人冲出寺门去下头报案喊人了,加上我们这头的人也上前反击,他们就匆匆抓着人往山里撤了。”
“前后一共也就两刻钟左右,他们手中有人质,我们自然也不敢不管不顾。到底是可怜了那些个无辜的小娘子。”
道悟摇了摇头,一脸惋惜。
袁满问道:“当日寺中除了这伙匪徒外,可还有别的形迹可疑之人?”
道悟怪正直的,实话实讲:“应该没有,或者有我们也没注意。当天寺里太乱了,又打又杀的。等事情告一段落,人都跑的跑走的走了。”
这话说得倒也是,浑水最好摸鱼了。
“那事发前后,寺中可有异动?”
一直旁听的道尘淡然道:“小施主是想问我们寺中的香客或者僧人是否有人与这伙匪徒勾结?”
袁满有点不好意思,当着人家大师的面问人家寺里有没有人勾结匪徒什么的,怪唐突的。
不过两位道字辈的大师显然都很有容人之量,一个生气的都没有。
道尘甚至直白道:“香客有没有与人匪徒勾结我们并不知道。但我们寺中的僧人犯不着和这些个匪徒勾结。他们抢些小娘子和钱财与我们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们已是方外之人,又怎么还会不在乎这些世俗之物呢。”
“事发后,寺中也并没有僧侣离开。贫僧觉着,我们寺中之人应当与这件事情是无关的。”
袁满微微颔首。好像也是。如果是寺中僧人与人勾结,那事发到现在都七年了,风头过了早该跑路了。
道尘道:“这事小施主若是不放心,也可回去再问问你们衙门中人。当年事发后,你们衙门其实也是核查过我们寺内之人的。”
道悟看着一来一回的两人插话道:“其实说起这伙子匪徒,从他们的行径来看,贫僧倒是觉得他们更有可能是临时起意。”
袁满望过去:“这话怎么说?”
“因为当初这些人逃跑时,明显对我们泰安寺并不熟。有几个甚至跑进了死路,被我们当场逮到过一个,可惜后头伤重死了,不然衙门估计还能早点抓到这伙人。”
道悟说完叹了口气。时也命也。
临时起意,也就是激情犯罪。这说法袁满倒是第一次听说。
敢情这伙人点都不踩,脑袋一拍就来犯事了。
这么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