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羊羔并不好养。山羊比绵羊调皮多了，也不像绵羊那么温顺，平时赶羊入圈的时候上|蹿|下|跳地，可恨极了。

喂奶的时候，小羊羔还会咩咩叫着吐奶，似乎知道这不是母羊的乳汁。慧哥儿耐着性子多喂了几次，小羊羔也许是饿了，才乖乖喝奶。

喂饱了四只羊羔后，他想了想，去杂物房拿出几件破旧的毛毡，在房间角落给四只羊搭了一个窝，还盖上毛毡不让它们冻着，这才起身洗手，准备去看孩子。

没办法，两个孩子也饿了，梅哥儿刚喂了一个，另一个就开始嚎。慧哥儿去看时，只见小丫头脸都哭红了，就是没眼泪。

他将乳果递到米尔嘴边，伸手点点小丫头的额头，没好气儿地说：“就属你霸道，给哥哥喝点儿都不行？”

喝上了奶，小丫头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任凭阿父戳戳点点也不再闹。脸颊一鼓一鼓地，一看就是饿得很了。

两个孩子都喝上了奶，慧哥儿轻声道：“梅哥儿，你去睡吧。天都快亮了，他们喝过这一次应该能睡到天亮。”

梅哥儿见没什么事儿了，才悄悄出去了。

哄睡两个孩子，慧哥儿也睡不着了，下床去看四只小羊。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虽然是第一次在屋里养羊，他也不敢让四只羊做卡万和米尔的寄名羊。

这四只羊身子骨弱，等再养养，确定能养活再说吧。不然寄名羊死了，多不吉利。

胡思乱想着，东方既白。大雪一直没化。月亮还未退去，柔和的光照在雪面上，反射出更加莹白的光。

不知库兰在凉州怎么样了，慧哥儿盯着外面的雪，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眼。来了草原才知道雪不能久看，会让眼睛生病的。

天亮了，慧哥儿将毡被叠起来，堆在床尾，悄悄去灶房烧水准备冲奶茶。马那甫和几个男仆守了一夜，吃过早食肯定要回去补觉的，他得多加些酥油才行。

刚冲好，几个男仆打着呵欠过来，慧哥儿招呼他们吃早食，还没说几句话，屋里就传来哭声。他只得让大家道声扰，慌忙进屋看孩子。

只见屋内四个小羊羔站起来咩咩叫，床上两个孩子可能听到了屋里陌生的声音，也哇哇比着嚎。慧哥儿挨个儿拍拍孩子的胸脯，见尿布湿了，一个个取下来给孩子们换尿布。

换好后，又去喂乳果，见两个孩子吸吮得有劲儿，也笑起来。心里却在为那一堆尿布发愁，现在没了库兰洗，两个孩子的尿布已经存了一大堆，看来得找个时间洗洗了。

等又哄睡了两个孩子，梅哥儿也来了。两人轮换着吃完早食，慧哥儿将孩子绑到摇篮上，提到正堂去做针线。上次卖羊毛时特意留了驼绒和羊绒，他准备做成绒毡给孩子穿。

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等滴水成冰的时候就能穿了。

梅哥儿昨日没见到那一堆尿布，要不然早帮着洗了，今日看到，说什么都让慧哥儿歇着，他抱到灶房里，烧热水搓洗起来。

天光大亮，婉儿和托娅拎着针线篮子过来，婉儿边做针线边说：“慧哥儿你会不会积酸菜？我们村儿以前有个外地嫁过来的姑娘，说她们那边冬日里都要积酸菜吃。我想着咱们这儿冬日里也没什么吃食，积些酸菜也好。”

慧哥儿眼前一亮，问道：“婉儿你学过没？我没做过，还真不会。”

托娅噗嗤笑出声，打趣婉儿道：“婉儿做臭了五六颗冬菜，才学会了。这不特特跑过来跟你炫耀嘛。”

婉儿嘿嘿笑两声，慧哥儿笑着说：“那婉儿也厉害了，我都不知道能积酸菜呢。你们吃过没？怎么吃？”

婉儿被夸了心里高兴，笑着说：“吃了，和牛羊肉一起炖着吃，一点儿也不腻，可好吃了。”

托娅用力点点头，慧哥儿放下针线道：“走，咱们这就去做。”

“做什么？”稻哥儿抱着快一岁的达吾列，和阿勒玛罕一起进到正堂，“我来得可巧了，你们是又商量着做什么吃食吗？”

慧哥儿逗白嫩嫩胖乎乎的达吾列：“小达吾列，认得慧小嬷吗？”

达吾列也不认生，见到人就咯咯笑，嘴里还有四五颗小牙，慧哥儿道：“达吾列长牙了？”

稻哥儿抱得手酸，将达吾列递给阿勒玛罕，笑着道：“长了，在夏牧场的时候就长了。看到什么都想咬，一刻也离不得人。不说他了，你们是准备做什么？”

婉儿笑着说：“积酸菜。稻哥儿你可会？”

稻哥儿摇摇头，笑着说：“咱们都是禹中的，我怎么没听过有积酸菜的说法？”

婉儿嘿嘿笑，慧哥儿恭维道：“是婉儿想出来的，说是好吃得紧。和牛羊肉一起炖着吃，一点儿也不腻。我们正想去灶房试试呢。”

“那我也去看看。”稻哥儿道，“好做的话我也回去做。”

众人说着话，慧哥儿将两个孩子从摇篮里解下来背到身后，一起去灶房。两孩子手脚被放开，呜呜叫个不停，还对大孩子达吾列非常好奇，一直往那边瞅。

梅哥儿洗过手后，从后院儿拔了十颗大冬菜，摘掉外面的几片大叶子后，婉儿接过来，将冬菜对半切开，又将其中的一半再切开，直到切成八份。

然后大概拿出一小把盐，笑着说：“大概一百斤冬菜，二斤盐这个样子，腌上之后放到罐子里。用干净的大石头压上盖紧，大概半个月就成了。”

慧哥儿笑着说：“你从来冬牧场就开始捣鼓了？”

婉儿点点头，笑着说：“冬牧场吃食少，我这不是想着多些花样儿嘛。那几日大雪也没事做，我就积酸菜了。”

稻哥儿拍拍手，笑着说：“这个简单，回去我也试着做做。”

听到阿父鼓掌，达吾列小胖子也呵呵呵地鼓起掌。卡万和米尔在后面也咯咯笑，灶房里热闹得不行。

众人笑过后，婉儿道：“慧哥儿，你今年还做豆腐吗？我们商量着明天或后天做呢。”

“做啊，怎么不做。”慧哥儿笑着说，“到时候还来我家，你们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稻哥儿笑着说：“那就明天，我也过来。”

“这不是现在冬牧场有了豆腐坊了嘛，很多人都嫌做豆腐麻烦，想着直接买算了。”婉儿直言道，“慧哥儿你现在不忙的话，我们明日就过来。”

因白灾损失了牛羊，难民中有人开始卖豆腐赚钱，也是在想办法减少损失。托娅对这些人十分佩服，以前喀日图冬牧场从没人开店卖东西，想来以后会渐渐有其他店铺了吧。

做豆腐那日人多，卡万和米尔两个虽还不到四个月，却跟两个哥哥一样爱凑热闹，非要哭闹着出去看。慧哥儿给穿上羊绒毡衣，披上驼绒被，和梅哥儿一人一个抱着去看。

可能白日在外面呆得时间有些长，晚上就有些流清鼻涕。慧哥儿赶紧给两人抹上羊油，又把炕烧得热热的，两孩子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日才好了。

难为慧哥儿一夜没睡，还是婉儿和托娅过来，和梅哥儿一起看孩子，他才补了些觉。

如此过了快半个月，库兰才从凉州回来。都傍晚了，竟然还架了一辆罗罗车，车上满满当当都装满了，也不知道买了多少东西。

“咕咕，咕咕。”有声音从车上传来，慧哥儿抱着米尔，疑惑道：“这是鸽子在叫？”

“对。”库兰刚到家，还没洗漱，因此没伸手抱孩子，只从罗罗车上搬下来一个笼子，“凉州那边最近流行冬日里喝鸽子汤，说是大补。我就买了些，回来咱们也炖着喝。”

慧哥儿点点头，看他眉毛都冻成了一茬一茬的，笑着说：“快去用热水洗洗，饿不饿？想吃什么？”

库兰依言向灶房走去，笑着说：“随便炖些肉吃就行，我去洗脸换个衣服。”

灶房里已经炖上了羊肉，慧哥儿到房间里，把米尔绑到背上，梅哥儿则背上卡万，两人去灶房，慧哥儿往锅里加了些肉，这才开始做其他的。

上次积的酸菜应该可以吃了，慧哥儿打开一个小罐，按婉儿说的，和牛肉一起炖着吃。相比于羊肉，库兰更爱吃牛肉，每次冬宰家里都会杀牛。

“怎么一股儿酸味？”库兰进到灶房，笑着问。

“婉儿想的法子，积酸菜，听说极好吃的，我们也尝尝。”

“好。”库兰舀了一盆热水，兑了些凉水开始洗脸，匆匆擦过后，这才从梅哥儿手里接过卡万。

梅哥儿见一家四口像是有话要说，出去堂屋摆饭桌了。

库兰这才道：“这次去凉州极顺利的。刺史大人是个好人，听说牧民损失严重，说是会上书朝廷，年后会有补偿的。”

慧哥儿惊喜道：“真的？”

库兰笑着点点头：“阿丽亚女王也知道了，朝廷肯定会有动作的。其他县的部落也去了凉州，他们损失比阿勒腾严重，有些牛羊死了一大半，不补偿的话草原会乱的。”

慧哥儿点点头，问道：“凉州管几个部落？”

库兰想了想道：“好像是不到四十个吧。现在草原归凉州、幽州、肃州和西州四州分管，一个州大概就是四十个部落的样子。”

“草原有这么多部落？”慧哥儿有些惊讶。

“这还是少了的。”库兰说道，“打仗的时候有些部落被灭了族，当初最多的时候有三百多个部落，如今不到两百个，已经不多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做事，卡万这小子显然不认识库兰了，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爹的脸瞧，好像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儿似的，还用手给妹妹指。

慧哥儿看得好笑，哄道：“卡万，这是你爹，不认识了？”

库兰颠了颠胖娃娃，笑着说：“怎么会不认识，我抱都没哭呢。”

“卡万和米尔不爱哭，谁抱都不哭的。”慧哥儿笑着拆台，“是不是啊，卡万，米尔？我们最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