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我。”
戚宴这辈子没开过这么快的车,几乎是卡在超速的边缘,可即便如此,赶到蓝调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昏暗的夜幕下,蓝调就像一个纸醉金迷的新世界,将所有享乐,疯狂,肮脏与不堪统统掩埋在里面。
车子停在路边,戚宴吸完了最后一口烟,仰头看着这个恶魔的洞窟。
几秒后,他毅然决然的迈开步子。
蓝调是出了名的荒诞世界,他不明白那么多酒吧,谢礼峙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家,或许是在报复他。
今天进了这里,他和谢礼峙的关系会发生什么变化,这里对他而言是否如同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都不想再想。
他穿梭在各个世界,遵守绝对的法则已经遵守得太累了。
至少在这里,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里,他不想再被规则束缚了。
越往里走,音乐的轰鸣声就越大,戚宴鲜少来这种场所,往里走时被浓厚的烟味呛得直皱眉。
他平时也抽烟,不过抽得都是烟味没那么浓的,抽得也少,而这里就像是被烟味浸透了似的,很难想象一向对烟味不怎么喜欢的谢礼峙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穿过长而曲折的走廊,是一条往下走的楼梯,蓝调的地上部分是会所,酒吧则建在地底。
戚宴沿着旋转的楼梯往下走,粗糙的墙壁旁甚至能见到在拥吻的男男女女,他小心避开他们,推开沉重的门后,被压抑的音乐声彻底释放出来,轰隆隆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戚宴拒绝了围上来的男女,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鱼龙混杂的酒吧内部,目光越过跳舞的人群,看见了吧台边的谢礼峙。
而谢礼峙似乎在他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了,闪烁的七彩灯光下,他撑着吧台,毫不掩饰的直直望着门口的戚宴,玻璃杯中金黄的酒液在他手里晃动。
对上戚宴望过来的视线之后,他挑了挑眉,发丝慵懒的垂在颈侧,面容在糜乱的环境里衬得更加邪魅,他挑衅般的勾了勾唇,微微抬了抬手,像是在敬戚宴,紧接着将酒杯抵在唇边。
他胸前的扣子解开了几个,冰冷的酒液从他性.感的喉结划过,隐没进被衣物遮挡的禁.忌地带。
戚宴脑子“轰”的炸开,鬼迷心窍般的穿过层层人群,向他靠近。
嘈杂的音乐声中,戚宴盯着他的嘴唇,他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通过他嘴的张合分辨他在说些什么。
“来找我干什么呢?”
他们两个长得太过出众,四周环伺着贪婪的目光,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们拆吃入腹。
“我们回家好么?”音乐声太大,戚宴只能凑近问。
距离近了,酒香味夹杂着谢礼峙身上独有的味道就飘了过来,跟白天在游乐场那个脆弱苍白的人不同,此刻他更像一直会勾.引人的狐狸,见缝插针的想将戚宴心神都勾走。
“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再聊好么?”戚宴软着语气,在这种地方,他跟谢礼峙根本聊不了一点,得去个安静点的地方。
谢礼峙探究似的打量着他,好一会儿,轻笑一声,“你想带我回家?”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嘲讽。
家?哪个家?他还有家么?
戚宴点了点头,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的。
谢礼峙看了他一会儿,笑容渐渐敛了起来。
“你带我回去做什么呢?”他抿了口酒,看似漫不经心,“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么?”
又是这个问题,但是这次戚宴知道,他不是在撒小孩子脾气,而是认真的在问他。
“我会的。”戚宴垂着眼,带了几分的恳求,“跟我走吧。”
听见他的回答,谢礼峙勾起唇,敲了敲玻璃台面,酒保很快就端上来一杯新的酒,和谢礼峙手中那杯金黄的酒液如出一辙。
“喝了这杯酒,我跟你回去。”
戚宴定定地望着他,像是在分辨他说话的真假性,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看着他幽深又漂亮的眼睛,拿起了推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
直到威士忌的味道从鼻腔里钻进去,他才移开视线。
几乎是没有犹豫,他一口气就把杯子里的酒闷了。
谢礼峙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见他真的把酒喝了,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从吧台椅上站起来。
“好吧。”他轻轻牵起戚宴的手,故作遗憾道,“那就回去吧。”
谢礼峙答应跟他回去,戚宴压下口中的酒味,反握住了谢礼峙的手,牵着人往外走。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不是么?
穿过层叠的人群时,他这么想。
不过很快,那些纷乱的思绪马上就断了。
大门就在眼前,可走向大门的每一步,都仿佛越来越沉重。
是他醉了么?
戚宴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前发晕。
可他要把谢礼峙带回去……
路途忽然变得漫长,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哄闹的音乐声和人声在耳边变得渺远,变成了荒野里渐渐远去的回声,而他眼前,只剩下慢慢变得模糊的谢礼峙。
他在笑。
-
是梦境。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那个向日葵的梦了,可在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里,那片向日葵田和那个人又出现了。
“你现在记起我了么?”
戚宴被定在原地,听到了和以往不一样的问题。
“……”他的大脑宕机了,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
那个人依旧含着一抹笑,这次没有质问他,而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你是谁?”他依旧不能动,却能问出一直以来想要问出的那个问题。
你是谁?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原以为那个人又要走,谁知道他听见戚宴的问题之后,只是低头笑笑,再抬头,那张一直都模糊不清的脸居然变得清晰。
看到那张脸时,戚宴大惊失色。
那是……那是谢礼峙!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谢礼峙语气温柔得有些渗人。
他一步一步朝戚宴走近,肢体像毒蛇一样缘上戚宴的身体,直到与他十指紧扣。
谢礼峙依恋地将头埋在戚宴颈窝里,抬眼看他,轻声道:“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就留在这儿吧,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吧。”
下一刻,无数的锁链从向日葵里长出了,顺着戚宴的脚,将两人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环绕,缩紧,他们交握的手被铁链束缚,间隙里长出花朵。
“等一下……”虚无缓慢地将他们包裹,戚宴惊恐地看着缝隙里长出的花。
“等一下!”下一刻,戚宴惊醒,猛地睁开眼,冷汗自额角滑落,洇进枕头里。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
盯着天花板冷静了一会儿,戚宴缓缓坐起身,脸色苍白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
他只记得他去找了谢礼峙,在酒吧里喝下了谢礼峙给他的酒,带着谢礼峙走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想到这,他按了按太阳穴,脑袋隐隐作痛。
然后呢?
他记不起来了,自己什么时候酒量变得那么差了?一杯威士忌而已。
戚宴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
应该是谢礼峙把自己带走了,但是带到哪里他不知道,谢礼峙现在又不见人。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房间,觉得不像是酒店,思索之下还是下床,朝窗户走去。
“唰!”的一下拉开窗帘,极好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在昏暗的环境里呆了太久,戚宴被刺眼的阳光照得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睁开眼。
入目是一个偌大的花园,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二楼,远眺过去隐隐能看到远处的围墙隐没在花丛里。
是他没见过的地方。
他捏了捏眉心。
还是下楼看看吧。
戚宴往回走,却在经过床边的时候,忽然踩到了从床底露出来的一条东西,险些被绊倒。
他稳了稳身形,低头看去,瞳孔一缩。
那是一条细锁链。
梦境里被锁链禁锢的感觉又从脚底漫上来,缠着他的身躯往上缠,戚宴吓得后退了两步,跌倒在床上。
就在这时,门响了响,紧接着一个人影端着东西从门口进来。
戚宴惊恐的表情还在脸上,听见声响下意识的抬头。
“哥哥,睡醒了?”
谢礼峙端着三明治和牛奶走进来,看见戚宴害怕的表情,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床底下那条锁链。
屋子里铺上了厚厚的地毯,他踩在上面无声地朝戚宴靠近,将牛奶和三明治放在床边,单膝跪了下去。
他趴在戚宴的膝头仰头望着戚宴,眼神中涌动着疯狂的占有和依恋,那是戚宴不曾看见过的,被他一直深埋于心底的东西。
望着他,戚宴有些恍惚,恍然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礼峙也是这样,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但是与那时候又有些不同,那时的小荔枝是青涩胆怯的,而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疯狂而有野心的男人。
谢礼峙忽略了他眼中的疑问和谨慎,缓缓地触上戚宴放在床边的手,轻轻地揉捏着。
“哥哥啊。”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在害怕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