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威贤消失后的第十天，顾松泉独自驾驶飞行器来到了对方最后出现的那颗星球。
星盗在此抢掠了远航船舰，据目击者透露，他们还追击着一艘小型机甲进入了宇宙。
根据推断来看，路威贤、谢雷、来文，他们三人多半正待在一起。顾松泉本不应该感到担心的，但问题就在于这三人如今竟全都杳无音信。
“路城征回来了，他儿子如今怎么样？”多诺万同颜山岚在会客厅中谈论着近来发生的事情，颜山岚的面色很严肃，“你抢在江烈之前把他藏起来了吧。”
多诺万抬起茶杯，杯中的茶液不断摇晃着，深红的眼瞳让人读不懂他的情绪。克莱因和颜山岚所代表的第二军团势力向来只有生意上的往来，今日却突然收到会面邀请……多诺万眯起自己的眼睛，他不会向不信任的人透露任何有关于路威贤的消息。
“宇越科技的药有问题。”顾松泉坐在颜山岚的身边，盯着多诺万的眼睛直接道。
既然路威贤信任这个人，那至少就某个层面而言，多诺万和他们隶属于同一阵营。
多诺万回忆了一下，顾颜两家的孩子似乎从小就被发现患有基因缺陷，长久以来一直在服药。
“你是怎么知道的？”多诺万喝了一口滚烫的红茶，看着顾松泉的双眼很平静，对方还远不足以成为引起他瞩目的猎物。
他也是你选中的人？
“路威贤曾经警告过我。”
多诺万眯了眯眼睛。
路城征在昨天突然于子星上被人发现，不仅精神混乱，更露出了明显的动物性征。尽管任晓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但关于基因异化的恐慌还是在星网上弥散开来。宇越科技则趁机宣布他们即将推出一款预防性药物。
多诺万将茶杯放回桌子。事实上，他在宴会结束后便立刻囚禁了徳蒙，然而对方口风很紧，无论如何都不愿透露药物的来源，也不松口自己到底是和什么人勾结。
早在宇越科技发布信息之前，他们的主事人徳蒙·克莱因便昏死了过去。换言之，宇越科技不知在何时脱离了克莱因的控制，擅自推广起了自己的新药。
“那间公司不干净，是我的疏忽。”多诺万对白痴亲戚的子公司向来不太关注，上次和路威贤碰见夏晖后他也只是暗中命人调查，没有采取明面上的手段。
徳蒙背后的势力……多诺万脑中浮现出一个种族的名字，路威贤从最初就跟他指名了辉面族的危险性，对方果然知道一些隐情……
若是不出意外，来文应该已经和青年汇合。多诺万想起了路威贤眼里的那团火，不禁放下了茶杯。
他在远航船舰上安插了部分护卫，每日都会向他汇报青年的情况。多诺万看了一眼表，上午十点，距离约定的汇报时间晚了半小时。
就像是石子投入湖中接连引起了一连串涟漪，多诺万皱着眉收到了莫威的联系。
顾松泉产生了一种预感，没有药物抑制而再次出现的兽耳立了起来。
多诺万的眼皮跳了一下，他直接在会客厅中接通了通讯：“先生，文飞在LB22补给站袭击了船舰。”
“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
顾松泉杯中的红茶一下洒了出来。
……
多诺万和军团都派人调查过了这里，顾松泉离开飞行器，烈日晒得他很难睁开眼睛。他抬眼看向船舰损坏严重的机身，试图寻找一丝线索。
按幸存者的描述，小型机甲逃窜速度很快，可见驾驶者的水平非同一般。
顾松泉控制着飞行器在宇宙间移动着。
尽管相信对方不会出事，但顾松泉还是感到一丝焦躁。他曾经许诺过要帮路威贤，但关键时刻却还是没能派上用场。
【您好～】
一道电子音突然凭空响起，顾松泉驾驶着飞行器差点撞上了陨石块。
【我是鹿先生的助手，请您不要害怕。】
听见那个称呼，顾松泉的眼睛动了一下。
他一定是出现幻觉了，顾松泉下意识这么想，然而之前积累的困惑却突然在心底汇集。
上次路威贤突然在酒店里拿出了一堆武器，会不会也跟眼前这个奇怪的声音有关？
【我不是幻觉，您来到这里是想找鹿先生吧？】直播助手又重申了一遍。
它和路威贤在一片混乱中被世界强硬分隔开，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就连曾代替它指引路威贤的上司也突然失去联系了，直播助手无法不为现状感到担忧。
世界发现了它这个外来系统，按照规定，它应该立刻从中抽身返回公司进行汇报。但路威贤所处的时空位置极其隐蔽，一来一回要耽误的时间简直不可估量。
如今的直播间时不时还能闪烁出一些画面，路威贤似乎昏倒在一颗神秘星球上，随时可能会遭遇危险。
直播助手的电子屏浮现出了一个格外坚定的表情，就算是违反规定，它也想帮路威贤！而眼前的顾松泉毫无疑问和它有着同样的心情。
【您很在乎鹿先生，所以请相信我。】
“为什么是我？”顾松泉听着脑内突然冒出的声音，逐渐恢复了镇定。
【您之前和鹿先生有过心灵交流对吧？正因如此，您才能听到和鹿先生精神相连的我的声音。】
顾松泉回忆起宴会现场发生的神奇情况，路威贤的意识在当时确实传递给了他。
【而且说不准，您也可以进入直播间……】
“直播间?”
……
“我当时和直播间突然断开联系，现在怎么样了？”路威贤刚洗完头，正拿着毛巾擦拭头发。刚才吃过晚饭徐风时又发了低烧，闻天客给他拿过药后对方再次睡了过去。
这栋房子很大，哪怕是住五六个人都绰绰有余，路威贤的房间位于闻天客和阿雾的中间，徐风时则睡在另一侧的客房。
此时此刻阿雾正坐在路威贤的床上：“我不能和你待在一起吗？”
替路威贤做出回答的是闻天客：“不行。人类不会轻易睡在一起。”
路威贤一边擦头发一边笑出了声：“原来你也会说这种话。”
闻天客穿着黑色的睡衣，对方脖颈上的红竹并未如路威贤所料向下延伸。路威贤看着对方白皙的锁骨，边笑边等待着男人的回复。
阿雾好奇地从路威贤手中拿过毛巾。他的银发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着光泽，就算沾了水也会很快变干。他小心翼翼地控制住力道，学着路威贤刚才的样子帮他擦着头发。
看着路威贤的笑容，闻天客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路威贤往后靠了靠，闻天客愣了一下，然后也坐到了床边。
阿雾眼睛都没抬，全新全意为路威贤擦拭着发丝，他似乎将夜的绸缎捧在了手心，这头黑发远比任何宝石都要美丽。
“你的意识和身体先后来到这个时空，直播助手和你的连结应该已经——”闻天客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虽然很微弱，但你的精神还联系着原先的时空。”镜框下的左眼跳动着，闻天客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阿雾的银发垂落在路威贤肩头，他貌似随意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路威贤在那个世界有着许多在乎的人、事，阿雾一直都了解这一点。
青年的面颊被浴室的热气染成了红粉色，一滴水珠滑进他的衣服里，路威贤转过头看向阿雾：“暂时还不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要用多少时间才能查清真相。
阿雾拿着潮湿的浴巾将脸凑到路威贤面前：“那我们还可以继续待在一起。”
实验体学着路威贤方才的模样露出笑容，海蓝色的双眸倒映出最重要的人的身影。
不再是路威贤去实验室陪他，对方不用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也不用时刻提防着可能到来的危险。
阿雾觉得自己似乎融进了路威贤的日常，牵动嘴角的欲望在他心底不断滋长。这是一种错觉，他明白的，但他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幸福。
不仅是路威贤，闻天客也对阿雾直率的笑容感到了惊讶。
充斥着杀戮的双眼消失得是那么彻底，你过去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今天吗？真是一个聪明的家伙。
闻天客垂下眼，随后再次抬起了头，用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语气看着路威贤道：“他有姓氏吗？”
“以后跟人类打交道，他得有个更正式的名字。”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段已经被闻天客丢进心底的记忆里，青年曾经在战火纷飞的星球上问过蛇人：“你只有编号没有名字吗？”
浑身是血的蛇人盯着青年不发一言。那是它人生中第二后悔的事。
如果能早点遇见对方，它是不是就可以有个名字了？
蛇人曾经这样问过闻天客，闻天客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一切都会改变。”
“我叫你阿雾，你想叫什么？”路威贤觉得闻天客说得有道理，“阿雾”这个称呼算不上正式，对方至少还差一个姓。
阿雾眨了眨眼睛。
路威贤继续问道：“你最喜欢哪个字？”
阿雾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路。”他最喜欢“路威贤”这三个字。
黑发青年看着他，差点没忍住笑意：“那你可就成我弟弟了。还喜欢别的吗？”
阿雾思考着，除了路威贤之外他还喜欢什么……
……
“爱。”
他还喜欢路威贤教给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