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安忽得大笑一声:“良兄,不是我说,书中所言可不全是对的,你怎么还全都信了。”
何良呆住:“什么?”
赵世安过去拍拍他的肩,带他去灶房:“良兄,我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也知道我爹娘几年前去世,我要是不去厨房,那我岂不是要饿死。”
“良兄,我且问你,是骨气重要,还是自个性命重要?”
何良想说骨气,可又觉着不对。
赵世安摇头,商籍者,三代后可科举,何良是他家第三代,那他的孩子以后可参加科举。
何家人的意思是,先让何良打了底,他学的多,以后会慢慢影响下一代,因此他从小被家里人寄予厚望,读书更是勤勉,只是不懂变通。
用赵世安所说,何良读书读傻了,他家可是做生意,本应最会变通,偏偏何良是个正经人。
不是说这样不对,而是赵世安为何良可惜,他能看出何良对科举的渴望,偏偏何良无法科举,而这样的性子做生意也不太成。
到了灶房门前,何良打量了里面,他是第一次见,还挺陌生,颇为手足无措。
赵世安一点也不客气,一卷袖子:“良兄可否帮我烧个火?”
何良震惊看过去:“……我?”
赵世安嗯了一声,他过去先把火引着,又添了柴,把何良按在那委屈了他腿的凳子上,教他怎么添柴火。
何良恍惚间看到赵世安正熟练切菜,他觉得这和平常的赵世安不太一样。
以往见面,赵世安是端着的,如今倒是随性,可这不就表示赵世安和他关系好。
否则为何独独让他来烧火?
外头还有小厮和车夫。
这么一想,何良可谓神清气爽。
·
后院里的何思这会儿正和母鸡大眼瞪小眼,刚阮霖见鸡窝有个鸡蛋,问何思要不要去拿。
何思本想拒绝,阮霖一句,你不敢啊,让何思燃起了斗志,他挺着胸膛进了鸡窝,但母鸡护蛋,正虎视眈眈看着何思。
何思:“……”
他好委屈,想哭,又不能哭,不能在阮霖面前丢人,虽然他没想通为什么,但他更委屈了。
阮霖看得差点笑出声,他捏了捏腮帮子忍住笑,抓了把麦麸给何思:“把这个洒在地上,它们会低头吃,你可去拿蛋。”
何思颇为嫌弃的用手帕接住,又抖在地上,看两只母鸡真的在低头吃东西,他忙过去拿起鸡蛋,又慌忙跑了出去。
等阮霖关上鸡圈,何思还在瞪着眼,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他真的自己去拿了个鸡蛋!
他好厉害!
“你真厉害。”阮霖毫不吝啬地夸道。
何思眨眨眼,不明白阮霖怎么会知道他所想,但他脸上一红,仰着小脸道:“这是自然。”
说完他去看手中的鸡蛋,还有点热和硌手。
硌手?何思把鸡蛋翻了个面,看到鸡蛋后面居然有张纸。
何思眼眸震动地看向阮霖,全身在哆嗦:“母鸡下蛋带纸,天生异象,可谓……”
阮霖打断他的迷信:“这是我用米糊黏上去的。”
何思:“……啊?”
阮霖:“打开看看。”
何思一脸懵把纸揭下来打开,上面写了一行小字:【兔子腿上的纸张,会指引你的道路。】
阮霖看何思迷惑,也不卖关子:“这是我最近想到的游戏,可按照纸张提示一点点去寻,最后把纸张全部收集完的人,可得到奖励。”
这么一说,还真勾起了何良的兴趣,他从未听过这种游戏,可玩游戏什么,他可不会输。
他去找了那窝小兔子,不过要扒拉兔子腿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弄,这事太粗俗,至于兔子会不会咬他这事他没想过。
兔子会咬人?他又不知道。
正纠结着阮霖过来蹲下,揉了揉兔子脑袋,又抱起来看了看兔子腿。
何思学会了,忙照着做,他很快找到,打开纸,里面写道:【不要忘记石榴树上的果子。】
“忘记?”何思快步出去,走到石榴树下。
石榴树不高,低一点的果子抬手就能够到,太高的需要站在凳子上。
只是何思两条眉毛皱在一块,石榴树枝繁叶茂,红艳的果子埋在翠绿的叶子中间,要一个一个扒拉还真不知找到什么时候。
阮霖跟过来道:“我倒有法子,确定纸张在哪几个果子上面。”
何思忙问:“什么法子?”
阮霖为难道:“三少,这个游戏是我之后想要挣银子用,我不能说太详细。”
何思这会儿还真转过来弯:“何必之后,你可现在挣银子,你告诉我多少,我给你。”
反正他拿了这个月的零花钱,足足五两银子,足够了!
阮霖眨眨眼:“三十文。”
何思下意识惊道:“这么少!”说完他捂住嘴,还挺警惕,“你可不能加价。”
阮霖眼眸中闪着柔和:“不会。”
心里不由想着:何思真好玩。
何思没铜板,只有碎银,他让阮霖给他记着,晚些再给,阮霖无异议,他指了几个石榴,何思一个个查看后,很快拿到最后一个纸张。
他打开上面写着:【厨房灶洞前凳子下有选择,可去查看。】
两个人又去了灶房,刚到门口,何思眼珠子又瞪大了,他看到赵世安在炒菜,他大哥在烧火,这这这、还怪有意思。
何良见何思进来,他还没说话,就被他小弟给拉起来,又看小弟蹲下身拿出凳子下的纸,他疑惑道:“你这是?”
何思没理会,只念叨着:【可选择下道菜加不加辣。】
赵世安趁机道:“下一道菜是鱼肉,吃辣做成麻辣鱼,不吃辣是酸菜鱼。”
何思在家想吃哪道菜自然是自个做选择,可今个又不太一样,一关一关下来他反而有了期待,而这个选择更是独属他一个人的选择。
他高兴道:“酸菜鱼!”
赵世安应了声,下意识去看阮霖,却发觉他没看他,只是盯着锅盖。
这哪儿成,他走过去道:“你先去外边喝水,饭菜一会儿就好,这里热。”
阮霖侧头看赵世安额头上的细汗,他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深呼口气,拿出一个帕子塞到赵世安手里:“自己擦汗。”
赵世安乐得屁颠屁颠,他看着同样流汗的何良道:“良兄,我记得你之前定了亲,今年冬日就能成亲,可惜晚了些,不然今日也会有人给你擦汗。”
何良:“……你夫郎没给你擦。”
赵世安理直气壮:“但给我手帕了,我家霖哥儿这是关心我,良兄,你没成亲你不懂。”
何良抽了抽嘴角,怎么说哪,安弟的性子怎么和之前不太一样,不过这样的安弟他不反感,还挺鲜活真实,比之前不想笑还要笑的好。
·
外头的何思沉浸在这个游戏中,压根没注意到赵世安和阮霖的互动,他问阮霖:“还有这种游戏吗?”
阮霖点头:“有,可饭后再去玩。”
何思用力点头,他托着下巴看阮霖:“你脑子怎么长得,怎么能想到这么奇怪的游戏?”
还挺好玩。
阮霖:“可能是最近又开始看书。”
何思:“……你居然识字?!”
他是个哥儿,因为家里有钱财才能识字。
村里哥儿识字简直比赵世安去做饭还要让人意外,这太天方夜谭。
阮霖轻笑,目光忽得在何思戴得簪子上转了一圈,心中一动,又想到了一个东西。
饭菜做好,已快过了午时,几个人坐在石榴树下,小厮和车夫赵世安给他们另外盛了一份。
赵世安做了六菜一汤,肉菜是香菇炖鸡、麻辣兔肉、酸菜鱼和爆炒羊肉,素菜是腌咸菜和小葱拌豆腐,还有一盆绿豆粥。
何良已经从震惊到麻木,可吃到嘴里后,他仍愣了很久,味道比不上家里的厨娘。
可怎么说,却有另外一股味,像小的时候他偷跑出去,一个好心的妇人给他做了顿饭,充满了烟火味。
何良道:“安弟,你手艺真好。”
他明白了赵世安为何要宴请他来家中吃饭,还让他烧火,也明白了赵世安性子的转变。
这是因为赵世安把他当成了朋友。
何思脸上满是迷惑,哥儿识字有能力,汉子下厨做饭,奇奇怪怪,和小爹平日教他的温顺全然不同。
吃了饭,喝了加了糖的绿豆汤,几人闲谈过后,阮霖带着何思去了外边收拾好的菜地。
何思呆呆看着面前不像菜地的菜地,踩到石板上刚走两步路,两侧艳丽花朵上的数只蝴蝶振翅高飞,让人焕然进入了仙境。
别说他们几个,另外一直瞅着这边的人们也呆住,咋、咋,他们不会形容。
只想,咋这么好看哪,看得人心里涨涨的,想过去瞅瞅到底咋回事。
路上一夫郎和妇人互相踩到脚,这俩人本就不对付,这会儿更是吵吵起来,一下子让人回到现实。
何思没见过村里人骂仗,他看得一愣一愣,只是有些话让他红了脸,这骂得也太脏了。
直到耳朵被人捂住,阮霖道:“村里人就这样,你别介意。”
何思忙摆手:“没介意没介意,我觉着他们吵得还真有意思。”
阮霖听完若有所思。
等那俩人吵完,何思继续他的游戏,在菜地玩了约有一个时辰,在最后他直呼好玩、痛快,又问阮霖这个游戏还有不同的嘛。
阮霖说十日后还有,要是想来还能来,也可带人来,只需提前两日差人告诉他。
何思点头表明记住了,何良也认为不错,其中有几个谜语是他猜出来的,挺有意思。
等把人送走,阮霖关上院门,进屋里掂了掂何思今个花得两钱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