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澈身形一晃，终于支撑不住向前栽去，鹿昭然慌忙伸手，声音里带着焦灼：“时澈！时澈！你还好吗？”
“他没事，只是脱力了。”沈清檀架起时澈一只胳膊，瞥了眼他苍白的脸色，叹气道：“这么要强干什么呢？”
两人刚要架着他往外走，一道人影蓦地横挡在训练室门口。陆昀神色沉沉，目光停留在昏迷的时澈身上，伸手就去接：“把他交给我吧，我送他去医疗室。”
沈清檀看了一眼晕过去的时澈，直接把时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语气凉飕飕的：“还是算了吧，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
陆昀眉峰一压，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却传来一声懒洋洋的轻笑——
“他更不需要你俩。”
涂灵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视线慢悠悠地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唇角翘起一点戏谑的弧度：“医疗机器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至于你们俩……”他抬了抬下巴，指回训练场中央，“训练还没结束，你俩少给我偷懒，滚回来。”
沈清檀内心一阵无语，偷懒的心思被当众戳破，脸上有点挂不住，只能磨磨蹭蹭地把时澈交给滑进来的医疗机器人，又悻悻地回到场上。
鹿昭然悄悄扯了下沈清檀的袖子，冲涂灵背影吐了吐舌头。
可惜两人刚猫着腰往后排蹭，涂灵就跟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竖起两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又隔空虚虚朝他俩一指，明晃晃的警告：训导员is watching you。
沈清檀无奈偏头，别过视线，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位训导员了。
沈清檀假装蹲下去系鞋带，余光扫过训练场上剩下的学生们，在目睹完第一名跟第二名的对战之后，纷纷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互相发起挑战，沈清檀实在不想参与这种野蛮人的斗争，到底什么训练课需要上2个小时，还要自己的学生斗殴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啊。
“我有个问题。”裴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沈清檀身边，“刚刚为什么陆昀不反击，以他的力量足以挣脱束缚发起反击，最后明明应该是矮个子的那个体力不支认输才对？”
裴烬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想不明白。
沈清檀眼睛滴溜溜一转，内心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个嘛……我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裴烬一看沈清檀这眼神，就知道他又想干好事，顿时十二分的戒备：“你先说什么要求。”
“你先答应我。”
“不行。”裴烬坚持道，“你要先说要求是什么。”
沈清檀磨了磨牙：这傻大个倒是聪明了。
沈清檀展现出一个灿烂无害的笑容，看着裴烬，裴烬顿时被他心里看的发毛，大部分人在第一眼看到沈清檀时都会觉得他善良单纯无害，但裴烬一早就发现了沈清檀的小心思非常多，尤其在偷懒和坑人方面。
沈清檀忽然踮起脚尖，细白的手指勾住裴烬的制服领口。骤然缩短的距离让裴烬浑身僵直，眼睁睁看着那张精致的脸在眼前放大。
“给你个赚积分的机会……”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裴烬的耳尖瞬间充血，本能地想躲避这突如其来的痒意。
“我把我的送给你。”
裴烬一怔，垂眸对上了沈清檀仰起的小狐狸似的狡黠笑容。视线里只剩沈清檀扑闪的睫毛，和衣领间若隐若现的锁骨。裴烬的视线像被钩住了似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要把自己送给我？”
这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裴烬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喂，你听没听见？”沈清檀等了半天没等到反应，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傻大个的背上，“稳赚不赔的买卖，过了这村没这店！”
裴烬的喉结滚动一下，脑子里还嗡嗡地回响着那句“送给你”，脱口就是一句：“我……我不要！”
“哈？”沈清檀翻了个白眼，撇撇嘴，“不识好歹，我找别人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下！”裴烬像只慌乱的大型犬试图跟在主人身后，却被忽然跳出而来要与他对抗的同学拦住。
沈清檀故意装作没听见裴烬的挽留，准备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沈清檀打量着在场的学员，视线往训练场一扫，忽然看见个熟悉的背影，之前问路的时候那个黑发自恋狂，叫……叫陆什么来着。
管他呢。
沈清檀几步走过去，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陆煜原本不耐烦地回头，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眉眼舒展，嗓音也温柔了几分：“沈清檀？你有事找我？”
沈清檀一愣，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陆煜微微凑近，眼底带了点无奈的笑意：“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未……”
话没说完，一道高大的黑影突然从侧边撞来，陆煜被猛地挤开几步，踉跄着站稳后，愠怒抬头：“喂！哪个不长眼的？！”
裴烬理都不理他，只顾拽住沈清檀的袖子，急急道：“你别找他！我愿意！真的！”
沈清檀看着裴烬着急的模样，跟往人身上狂蹭的大狗狗一样，抬手止住他的动作：“行了行了，凑合用你吧，待会儿机灵点，别让‘老涂头’看出破绽来。”
“……老涂头是谁？”
“我刚给训导员起的外号。”
陆煜在旁脸色越来越黑，见两人自顾自地聊起来，终于忍无可忍：“喂！先来后到懂不懂？”他嫌恶地拂了拂被撞到的肩膀，冷声道，“粗鄙的下等人，脏死了？”
裴烬瞥他一眼，敷衍道：“抱歉。”随即就要推着沈清檀离开。
沈清檀却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冲陆煜摆摆手：“不好意思啊，改天再聊。”他又友好地伸出手，“对了，你名字是……？”
陆煜一见沈清檀主动搭话，耳根瞬间泛起微红，唇角勾起一抹矜持的笑意：“我叫陆煜，其实我是你……”
“走吧走吧！”裴烬不等他说完，一把扣住他伸来的手腕用力晃了晃，“你好，我是裴烬。”说完立刻推着沈清檀的肩膀往反方向走。
沈清檀被他扯得踉跄一步，忍不住发火：“你让我跟人打声招呼啊！”
“这种人不认识最好！”裴烬头也不回地推着他走，语气斩钉截铁。
陆煜在原地咬牙切齿：“喂！你们两个给我站住！”(#`O′)
可惜没人理他。
沈清檀被裴烬半推半拽地挤到了训练场最远的角落，几乎和陆煜形成了一条超远的对角线。背后就是野外训练室的铁丝网，退无可退。
“可以了，别再往后了！”沈清檀一把拍开裴烬的手，“你去哪儿？都要出训练场了。”
裴烬挠了挠后脑勺，犹豫着开口：“那个......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说。”
“为什么陆昀要放水？”裴烬压低声音，“他明明可以赢的。”
沈清檀余光扫过远处正监督全场的涂灵，不动声色地拉开二人的距离，摆出格斗架势：“因为舍不得。”
“舍不......”裴烬正要追问，却见沈清檀已经摆好姿势。
不知道是出于试探还是做给涂灵看的原因，裴烬下意识一个跨步跨到沈清檀的身后，挡住了涂灵投射而来的视线，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抓住了沈清檀的胳膊。
啪！
电光火石间，沈清檀本能地扣住裴烬的手腕，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反制。右腿顺势顶向裴烬膝窝，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沈清檀猛然想起自己应该是要输的，急忙卸了力道。没想到裴烬配合得太过认真，借着这个破绽直接给沈清檀来了个背摔。
“！”
两人同时慌了神。沈清檀感觉重心失控向后仰去，裴烬见状立即收力，却因惯性跟着栽倒。
砰！
闷响过后，沈清檀被胸前沉甸甸的重量压得闷哼一声，但是裴烬的手垫在了他的后脑勺后，给了他一些缓冲。睁开眼，正对上裴烬近在咫尺的面容。二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姿势相当暧昧，裴烬温热的呼吸就轻抚在自己脸上，他甚至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倒映的自己。
而裴烬的心跳蓦然停顿了半拍，身下人凌乱的衬衫领口微敞，精致的锁骨随着急促的呼吸若隐若现，要他稍微一低头就能……
“起、起来！”沈清檀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指尖划过终端快速完成点数转移。起身时发现裴烬仍呆坐原地，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你跟着收什么力？”沈清檀拍打着衬衫上的灰尘，没好气道：“我摔下去又不会怎么样。”
裴烬还怔坐在原地，掌心还有刚刚不小心触摸对方的胸膛的温度，他的体温、他的重量、他的呼吸，和他慌乱推开自己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羞恼。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舍不得。
舍不得赢他，更舍不得看他摔疼。
裴烬忽然理解了陆昀为何甘愿放水，原来人在在意谁的时候，本能永远先于胜负，先于立场，先于一切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