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知道你的过去,总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总有人会奋力爱你,总有人会爱你到你能忘记过去。
齐希礼陪着朦郁就这么安静的坐着。
“你想知道我初中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你愿意讲吗?”齐希礼并没有带有好奇的表示他想听,他在意的是他愿不愿意讲。
朦郁开始自顾自的回忆,“我刚开始成绩并不是特别好,尤其是初一的时候,那时候还小,不怎么懂事,经常被老师批评。我们学校比较严格,你见过的,就像那样。”
“当时老师打我的戒尺都好像打断了几根,反正就是初一那段时间几乎每个星期回家身上都带着伤。”
“有些是因为我犯错误了,但有些就不是,我当时就是普通的站在外面看风景,或者下课抠手指之类的,被老师看见了都要被打。不仅是被我老师打,我老师打完之后,他们还要和我那舅舅讲,我舅舅总是会把我拖到办公室把门关上,拿戒尺拿拖把打我,有时候还会把我摁在地板上打。
他说我不听话,但是我那时候虽然学习不好,但是我真的挺听话的。”
“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初二之后我才知道原因。”
“初二开始 ,我成绩开始变好了 ,从班级倒几到班级前几,老师都开始夸我,都不怎么打我了。从那开始,我进我舅舅办公室的次数也变少了,但平常很普通的一件事情,被我们老师告诉他了我又要挨打。
我初中三年挨着打,数都数不过来。
不仅这些,我的一些同学知道我犯错之后会被我舅舅打,他们就会故意引导我去犯一些错,或者故意到我舅舅那里或者老师那里告状。这样尽管我学习变好了也免不了被打。”
朦郁声音忽然变小了,摇椅也不摇了。然后就静静的盯着黑暗,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初三我不知道我自己犯了什么错,正好那次我考了全县前50,他早上还在夸我。
下午我就被请到他的办公室了,他说我作弊,我说我没有作弊,我凭自己真实实力考。但他不信,他说他有人证。我没办法证明自己没有作弊,但是我真的没有作弊。”
朦郁无厘头的问齐希礼,“齐希礼,你相信我吗?”
“我永远无条件的相信你。”
朦郁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身子蜷起,继续回忆,“他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但窗帘没了,外面站了很多看热闹的学生,但没有一个人来帮我,他们就静静的在那里看着。他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了戒尺鞭子,他开头是拿戒尺打我,打得我手上身上全是血,我现在都不敢回忆。”
“中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拿鞭子抽我,我背上现在还有被鞭子打出的印记。”
齐希礼搁着衣服抚摸朦郁的脊背,朦郁没有抗拒。他摸到了,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真的不敢相信朦郁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朦郁又断断续续的说,“他把我按在地上,扇了我数不清的嘴巴,都给我扇出血了,他还使劲揪我的头发,然后把我的头往地上砸。”
“所以我不想去那里,我不想看见他,我一看见他,我就想起那些。”朦郁越说,他心底的脆弱就又冒出来了。每次一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就会缠绕着他,再次将他拉入深渊。
他感觉有点喘不上来气,他大口的呼吸着。
齐希礼这时候起身轻轻的抱住了他。
“谢谢你让我了解你的过去。”
谢谢你让我走进你的心里。
从此你不会再孤单了。如果你真的陷入深渊,那么我陪你。
这天晚上,朦郁和齐希礼说了好多心里话,朦郁就像酒喝多了一样,话总是不听。
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有了一个倾诉的人。
齐希礼曾经问他,朦诗不管你吗。朦郁苦笑,她要管他早管了,就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到云南,把他丢进从镇,把他丢给朦勇管教。如果朦诗真的爱他,就不会在朦勇给她发消息之后,信息语音轰炸他,说他不懂事,说他不听话,说他总是让妈妈操心。如果朦诗是真的爱他,就应该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然后把他接回她的身边,然后对他说一句,“妈妈爱你,妈妈替你撑腰。”
但这些都没有,都是虚无缥缈的。朦郁7岁之后从未拥有过,至此他也不想再拥有了。带有其他杂念的爱他不想要,他也不渴望。
但现在有一个人出现了。
……
……
……
朦郁一直没有说话,齐希礼以为他哭了。他其实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尤其是安慰他,他害怕他像之前一样抗拒他。但他还是走到朦郁的面前蹲下,他看见他低着头,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别哭了好不好?我不想让你伤心。”齐希礼把手放在朦郁头上揉了揉,“没关系,还有我在。”
朦郁还是没动,齐希礼以为他的行为又冒犯到朦郁了,他也不敢动。
“啪”的一声,他的手被拍下了,他看着自己被打下的手,心里又是一阵一阵的疼。
朦郁只是理了理头发,并没有怪他,“你把我头发弄乱了,难看死了。”
“我在这安慰你呢,没想到你的关注点在你的头发上。”齐希礼知道他的理由之后笑了起来。朦郁也好像忘记了刚才的阴霾,边理头发边笑。
这一次他真正的感受到他们的关系真的近一步了。
陈遥应拖着不知道是从哪翻出来的蚊帐,摆在院子里,一股脑的拉着张林秋进蚊帐里。蚊帐是透明的,他们挺有心情,和他们聊天。外婆早早的就睡了。
“鱼儿,我是真心觉得,你那初中是真的不行,比我和秋的初中还卷。这也太离谱了,还什么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觉得应该是吃的苦中苦,还能再出苦吧。”
张林秋摆弄着手机,陈遥应有时候真心觉得他这人的网瘾真的很大,像是小时候没玩过一样。陈遥应和别人在讲话的时候,张林秋从来不插嘴,就只会低着头玩手机。有时候也只会和陈遥应讲话,有朦郁在场的时候就和朦郁说话,但总是说不了多少。
应该是他本身性格的原因。张林秋不太喜欢和陈遥应、朦郁以及齐希礼以外的人讲话,因为他们是好朋友。他最经常跟的人就是陈遥应,陈遥应也喜欢拉着他去好多地方。
陈遥应一把他的手机抢过,装在自己的兜里。“你今天最好张嘴,不然你的手机你就休想了。”
“嗯,我知道了。”
张林秋比较明事理,“鱼儿,就以我自己作为客观角度来说,你初中它实施高压政策,我先不说他实施高压政策取得什么成果。”
“但是我刚刚刷微博 ,貌似就刷到关于你初中的 ,但我也不太确定,好像你们学校之前有好多学生跳了。”
他说的最后一句最关键,“像你这种从镇中学毕业的学生,好像大多数都会伴随着被初中带来的心理问题。”
张林秋怕朦郁误会,急忙向他解释,“但我不是说你有心理问题,我只是说可能有这种倾向,我只是拿你来举个例子,你不要误会。”
张林秋有一个亲戚是主攻心理学方面的,他咨询过这个亲戚,说大部分在高压环境下学习或工作的人在将来常常会伴有一定的心理问题。尤其是在从镇中学 ,这种学校处在贫困地区,但是却非常的卷,国家法定节日不放假,老师手上人均拿着戒尺。
他不能保证,很多人都是这样,但是他直觉感觉朦郁有这种情况。他们小时候玩过好多年,他依稀记得朦郁小时候是很活泼的一个小男生。尽管寒暑假他们都会见面,但每次见面,他都能很敏捷地感觉到朦郁身上的变化。
逐渐的,活泼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痕迹。
张林秋这么一说,陈遥应这个呆瓜也真的能感受到了这种感觉。
不论是齐希礼还是张林秋、陈遥应,他们都是最能感觉到朦郁身上的变化。他们是希望他好的,他们还是最怀念朦郁小时候身上的活泼劲。
朦郁总是这样,他不想让自己脆弱敏感的内心暴露在阳光下,好朋友也不行。他不能让朋友担心,他只想和朋友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直到那一天到来。
“人总是会变的,不能总拘泥于一种形式吧。”
“张林秋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也是一个很会说话,怎么现在也只和我们三个人说话说的比较多。”他把话锋转到张林秋身上,想让他们不要过度的关注他。
“你看人总是会变的,不要总是怀念过去,我们要向往未来,好吗。”
朦郁总以为他说的这些话会让他们放下心来,其实不是,那种心理深深印烙在他们三个心中。
三个人都不说话,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他们愿意等他。
朦郁的心很难被打开,那又怎样?
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有一天他的心终会朝着我们打开。
张林秋和陈遥应在屋子里玩手机的时候,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是不完全。他们相顾无言,所以他们打算去陪他。
齐希礼从里屋把被子拿出来,盖在凉席上,夜间依然很热,睡在外面挺凉爽。天上星星很多,应该不会下雨。
他和朦郁一起睡,朦郁没那么多别扭了 。
夜很深了,说实话,朦郁自己认为自己还是受到朦勇的影响。他回到那所中学,还是会想起在那里的曾经。他想忘掉,但是他闭上眼睛就又看见一个青涩的男生被打的满身是伤向他求救。男生的母亲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周围都是吵闹的声音,围着很多人。没人向前帮男生。
朦郁想伸手去拉住那个男生的手,他便睁开眼睛,原来还是个梦。他还是无法忘掉,痛苦是忘不掉的,但是自己能把它终结。
齐希礼感受到朦郁在不自觉的发抖,他清醒了很多。他伸手将朦郁抱进怀里,手附在朦郁的背上轻轻安抚他,直到他平稳下来。
突然间,他感受到一股暖流滴落在他的手心,尽管夜很黑。他依然明白,那是朦郁的泪。
这是第2次朦郁在晚上哭了 ,他以后不能让朦郁哭了,他在心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