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貌似没有太开心,我看着镜子,好像自己永远十七岁。
鹿延捷站在离镜子很远很的地方,裴森玉和两年前一样,把镜子的数值调了又调,始终不满意。
“它会平白无故自愈吗?”裴森玉回头,显然早就发现了鹿延捷的存在。
很显然,是不会的。
但裴森玉心里其实有了个底,只是再也不能随时间向上升去,找到想要的答案。
虽说两年内裴森玉和鹿延捷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确实发现不了对方的变化。
阎慕晞并没有按约定回来,而是向裴森玉又许下一个承诺。
“又要等啊?”裴森玉很无奈。
她设想陆憬歆会和阎慕晞突然回来,然后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他们也有自己要走的路,就像人生轨迹只是和裴森玉短暂相交。
就像鹿延捷的过去,他遇到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却无一人入他心。
裴森玉。
他没想过。
或许每天都在预谋着分离。
“吃啊。”裴森玉招呼鹿延捷,“我直觉到阎慕晞会回来,所以亲手做了个蛋糕。”
“不是?又是草莓蛋糕?”鹿延捷皱眉,“你别相信自己的直觉了,阎慕晞回来哪次没和你提前说?”
“那你吃不吃。”裴森玉淡淡道。
最近裴森玉的声音变得不那么沙哑,可能是因为适应春天点万物复苏。
明明就差两个月,裴森玉在寒冬生辰,阎慕晞就在最为春和景明的那段时间。
“吃吧。”鹿延捷叹气,毕竟裴森玉一个人吃也太过孤独。
“然后秋天那段时间,歆歆生日。”裴森玉对鹿延捷说,“到时候我们做芒果蛋糕。”
“陆憬歆喜欢吃芒果?”鹿延捷问。
“不是。”裴森玉边吃蛋糕边摇头,“是我喜欢吃。歆歆好像不太爱吃甜食,每次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我。”
“哦。”鹿延捷也吃了一口,是一个特别酸的草莓,“怎么那么酸?”他紧皱眉头,巴不得马上失去味觉,再马上死掉。
看鹿延捷僵硬又嫌弃的表情,裴森玉笑了,“你运气好,我只放了个酸草莓。”
鹿延捷无语,把另一半酸草莓摘了出来。
“一会你种上去。”裴森玉指了指那棵越长越茂盛的玫瑰,“哪儿肯定好。”
鹿延捷看了过去,的确好。
不知道是玫瑰的品种特别还是鹿延捷照料得的确好。
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春夏会有一小段时间的回南天,玫瑰都盛开得漂亮。
“鹿延捷你看我。”裴森玉叫住他。
“怎么了?”鹿延捷看了过去。
“我成年了。”裴森玉告诉他。
“嗯,怎么了吗?”鹿延捷疑惑,“我知道你成年了。”
“唉……”裴森玉叹了口气。
她已经摸清了鹿延捷的人际网,自认为已经很了解对方。
下到黑水市的血腥暴力,上到时家地盘的钟灵毓秀,鹿延捷都能自由横贯其中。
那小鹿是个怎样的人呢?裴森玉总是想。
他好像总藏着什么,裴森玉不知道;他瞒着自己,却一直没有离开自己。
“你和时瑜知什么时候认识的?”裴森玉问,面前蛋糕的奶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融化了。
这是冰淇淋蛋糕,很凉。裴森玉想着自己能马上吃完,什么恒温措施都没用上。
鹿延捷看着裴森玉奶糕上的奶油像被锋利的刀刃切割开的伤口,先是明显的白痕在皮肤上留下印记,再是被血珠一滴滴撑开,再是泄洪一样川流不息地流出。
可是蛋糕的颜色很漂亮,蓝白色,让鹿延捷觉得自己的思想像天空上的外星人排泄物。
这么一想,好像更脏了。
“不能告诉我吗?”裴森玉已经摸清了鹿延捷吃软不吃硬的脾性,故意装出一副受挫委屈的模样,软着声音抬眼望着鹿延捷。
“一见如故。”鹿延捷这样告诉她。
裴森玉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一见如故”四个字已经值得让她推敲一整晚了。
时瑜知是个怎样的人?
裴森玉觉得了解时瑜知会比鹿延捷容易得多。
时瑜知光鲜亮丽,光明正大,和阳光一样耀眼,因为身份特殊,做的很多事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得出手的,就算是各种黑客也拿他没办法。
鹿延捷则像月亮,适应环境,展现出各种形态,各种阴晴圆缺。
“我知道认识时瑜知。”裴森玉道,“我第一次跟你提起他,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那又怎样?”鹿延捷轻笑,“谁不知道时家人际流动强,人家可不记得我。”
“记得的。”裴森玉否认,“你到现在还和时瑜知往来,并且关系很好。”
“你调查我?”鹿延捷眯了眯眼,浑身透发处一股危险的气质。
“不信任我可以直说。”鹿延捷扫视了一眼略显无措的裴森玉,最后叹了口气,“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裴森玉想问的话已经问不出口,她和鹿延捷的关系好像真的没有能更上一层楼的垫脚石。
脸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裴森玉把被风吹散的玫瑰花瓣从脸上轻轻摘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裴森玉看着花瓣。
她也不是并不是没有收过玫瑰,只是不想跟鹿延捷提起。
但实际上,鹿延捷有自知之明,他没有资格生气,特别是因为裴森玉的一些私事。
裴森玉很难过,鹿延捷没有不理自己,但就是句句有回应,句句没关系。
解不开的心结会积郁成疾,所以这段时间裴森玉没少往医修谷跑。
“怎么又是一个人来?你男朋友呢?”许绍绵有些不开心,年轻人就是心直口快。
“没有。”裴森玉懒得解释,她是来看病的,找什么男朋友。
“解铃还须系铃人。”许绍绵说。
但她没说完就被赶出去了,毕竟她暂时没到可以往这个科室进入的年纪。
许绍绵盯着紧闭的门看了几秒,那股打抱不平的气势逐渐消散。
她是第一阶梯的治疗系异能者,又有什么是她看不出来的呢?
心病也是病。
她走到这层楼的阳台去,不知道几次眺望远方,最后叹了口气。
本来一都平静,不知怎么突然悲伤就把她吞噬,眼泪一瞬间在眼眶成山。
许绍绵深深地闭上眼,比体表温度还早的眼泪烫着她的脸,一滴一滴沿着泪痕流出。
她很难过。
“程晖,你一定要平安无事。”许绍绵因为家族信仰,从来都是位无神论者。
但不知什么时候,她开始向上苍寻求庇护,已慰藉心中惆怅的郁志。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远超亲情,许绍绵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所以她恨。
恨自己。
十年前,许绍绵三岁,生不逢时,治疗系异能者大批大批被抓去研究。
等她出来,外面已经改天换地,身边的人都已经憔悴了许多。
可是程晖好像没有变,依旧带着温和与可靠的笑容,他向许绍绵保证:
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有事。
许绍绵的人生好像并不光彩,她也不像表现出来那样阳光。
“绵绵,绵绵。”是母亲的声音,母亲一直都知道许绍绵总是会呆着这里朝远处看。
“妈妈。”许绍绵转过头,泪已随风干,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程晖回来了。”母亲眼里尽是笑意,显然也是很高兴。
没等许绍绵下楼,程晖已经靠机甲的装置飞了上来,朝她走来,双手握双手:
“我回来了。”
每次寻常的见面对程晖来说都是失而复得。
或许刑雾天会懂。
陈熣争去年回来了一趟,为的就是刑雾天八月份的生日。
“十一岁又怎么了,我每年都回来陪你过,每年都重要。”陈熣争按照摘青岛这边的习俗给刑雾天的蛋糕插蜡烛。
“十二根?”鹿延捷疑惑。
“明年我回不来。”陈熣争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本来已经许下了承诺。
“那刑雾天十一岁生日怎么办?”赵起擅诠把蜡烛数量数了数。
“没事没事,十一岁不过了。”刑雾天一口气把蜡烛熄灭。
鹿延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蜡”这种材质了,哪怕黑水市的东西:流失文物,盗窃商品,销赃洗黑钱,化学研究品……如此多,也没有蜡制品,更别提蜡烛了。
冰烛就有,反正都会融化。
“你要哪块?”刑雾天问鹿延捷。
“看来我们是失宠了。”特意赶回来给刑雾天过生日的还有阎慕晞和陆憬歆,今年刑雾天的生日特别热闹,寿星非常高兴。
但不管刑雾天怎么分,都会照旧把最好看的一块蛋糕给赵起擅梨,连叉子都是与众不同的。
“失宠的平方。”阎慕晞叹气。
“我的给你吃。”陆憬歆边说就要把自己的蛋糕放阎慕晞的盘里。
“不用,你自己吃。”阎慕晞轻声拒绝,下一秒把目光放到鹿延捷和裴森玉身上。
“不行!”裴森玉大声拒绝。
寿星那边已经因为抹奶油乱做一团,裴森玉劝半天也没能把一群人劝开。
“累死了。”裴森玉讪讪回来。
“别管他们了。”阎慕晞难得和谐,对裴森玉道,“我们把你的蛋糕分了吧。”
“你这个人……”裴森玉扶额,“知道为什么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吗?都是刑雾天特意定制的,你不能辜负人家。歆歆你吃,你那份不甜,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
难怪要问鹿延捷,因为刑雾天根本不知道鹿延捷的口味。
现在鹿延捷和裴森玉的蛋糕是一样的。
“吃不完的怎么办?”赵起擅梨慢条斯理吃完蛋糕后,看向比天还高的“千层蛋糕”。
“没事,当饭吃,吃一百天。”刑雾天信誓旦旦,“我一个人吃完。”
最后的结局是把剩下的蛋糕按口味分好给每个人打包带走。
因为蛋糕实在是大,鹿延捷和裴森玉只有两个人,一连吃了一个星期。
“摘青岛海陆空都吃上刑雾天的蛋糕了。”裴森玉无奈道,“时瑜知也有,你的蛋糕是分不出去给任何人的,别浪费,吃吧。”
下一秒,鹿延捷叉起一小块蛋糕塞进裴森玉嘴里,笑眯眯道:“好吃吗?”
“当然……好吃。”裴森玉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一小块蛋糕嚼了老半天。
“为什么时瑜知会有?”鹿延捷问。
裴森玉还在嚼鹿延捷的那块蛋糕,一分钟后才回复道:“那么大的蛋糕。欢迎我们那天的聚会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人收到蛋糕,沾沾喜气,你说对吧?”
“每年都这样吗?”鹿延捷真的被这个超级大蛋糕搞怕了。
“看陈熣争吧。”裴森玉道,“今年是他把蛋糕带来的。我当时也被吓到了,那么大!”
“阎慕晞估计不够吃。”鹿延捷快速打包一份,转身就走。
“你去哪?”裴森玉追上去。
“G城。”
他们开着跑车,海陆空的路交换来,除了路上险些撞到一辆飞车,一切都好。
“刚才那个车主有十五岁吗?”裴森玉心有余悸,他们正常来说是十五岁才有考驾照资格,其他就是特批,特批的要求很高。
鹿延捷记住了车主的脸,感觉似曾相识。
“你去问问他吃不吃蛋糕。”鹿延捷对裴森玉说,“你应该认识。”
裴森玉整个人转到后面看,从车辆的定制款已经猜到了主人,“是沈醉生。”
“他吃不吃?”鹿延捷追问。
“阎慕晞该不够吃了!”裴森玉拒绝,并不是因为她和沈醉生的关系不好。
而另一头,沈醉生的车内坐满了,旁边是祁竽烁,后面坐着时瑜知和时北凛,按方向来看应该是去摘青岛,或从G城回来,转而去同为南方的沈家地盘。
“你生个鸡毛气啊。”祁竽烁对后排黑着脸的大少爷道,“人家不在很正常,要不就去F城看场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