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一年后,裴森玉生日。
去年没有太大波折,她感觉那一年过得特别快。
她不打算卡点过生日,和平常一样早早入寝。
玫瑰花还在那开,鹿延捷把它养得很好。
裴森玉躺在床上,不知道今年是否还会和去年一样平顺。
旖旎的梦境让她放松,就这样,一直安睡到天亮。
她的生日在摘青岛最冷的时候,几年前说控制气温的系统到现在还没安装好。
大家带个人体感恒温系统亦或是利用异能取暖的都有,裴森玉穿上了冬装。
平淡地吃过早饭,看了看时间:早上九点整。
“我真睡了那么久?”她有些不可思议。
鹿延捷不知道跑哪去了,裴森玉喊了几声都不见人影。
她突然想给玫瑰花浇水。
“玫瑰玫瑰,你为什么开得那样红?”她带着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它的主人,像养育她的真心,“如果你是我,估计得要伤心死了,鹿延捷一点都不懂我。”
苦闷不知该跟谁说,和她年龄相仿的朋友都各奔东西,只剩下鹿延捷。
不久,陆憬歆打来电话,还特意标明要裴森玉带上VR系统接通。
“生日快乐!”
“裴森玉今年有没有收到礼物?”
两位朋友站得很近,是陆憬歆和阎慕晞。
都笑得很开心,看来过得很不错。
裴森玉也就放心了。
“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裴森玉笑道,“你们就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我们倒想回来。”阎慕晞说,“可偏偏赶上了年关后,我们有得忙。”
“是啊,真是抱歉了……我们不能成为你的生日礼物。”陆憬歆叹气,精明的双目被带着的智能镜模糊,裴森玉认得,是她上次去G城给她带的生日礼物。
生日可能对自己不重要,但对自己的朋友一定很重要。
“没事没事,我等你们回来。”裴森玉看出两人眼里的失落:阎慕晞像是强颜欢笑,陆憬歆有些为难地抿着唇,眼里的郁闷就差直接透穿裴森玉的瞳孔了,“先让小鹿陪我过。我一定会想念你们的。”
“下个月我们就回来。”阎慕晞保证,“给你带最好最大最棒的生日礼物!”
“好。”裴森玉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是之前没有的。
过去哪怕再多人,再多礼物,都不及天涯海角外朋友的一个电话。
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是阎慕晞的生日。
裴森玉之所以有点信星座,主要是因为阎慕晞和白羊座的适配程度高得离谱。
火星守护星,热情冲动有干劲。
“一定一定一定啊。”阎慕晞对裴森玉说,“你可一定要记住。”
“知道知道知道了!”裴森玉点头,凝视朋友的眼神回过了神:他们变化真大。
之前看阎慕晞和陆憬歆差不多高,现在倒高陆憬歆半个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了什么激素,这个年龄已经来不及基因干预了。
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对方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都没有变化,就像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在心中。
裴森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再见,再次回神面前已经是自己的家。
“你在发呆。”给她摘下VR的是鹿延捷。
“是啊。”裴森玉点头,眼神呆呆地打量鹿延捷,“为什么你没变呢?”
鹿延捷不语,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
“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裴森玉问,她没有马上接过,而是打量,紧接着皱起了眉。
“anny送的。”鹿延捷道,“几天前我回了一趟黑水市,无意提了一嘴你的生日。”
“我记得我们关系没好到这个地步。”即便听了鹿延捷的解释,裴森玉也没有接过的欲望,“如果你说是你送的,我才可能会收。”
鹿延捷拿匕首在空气中划了一下,紧接着空气中出现了一条裂缝,就像开了个窗,只不过另一头飘出源源不断的热气。
他又拿出一个方形物品,像橡皮,往裂缝中一擦,那条不规则的缝隙便消失了。
“这个是我送的。”鹿延捷把方形物品塞到裴森玉手里,“只不过没有匕首,它也用不了。”
“所以你就拿这个糊弄我?”裴森玉随意掂量了两下,没有什么分量。
“我送你不合适。”鹿延捷道,并没有解释是什么原因。
“有什么不合适?”裴森玉看了看,拿起又对光看了看,“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或许有一天你会用得上。”鹿延捷说,“它能划开时空裂缝,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裴森玉对鹿延捷说话说一半的行为有些不耐烦,马上追问。
“代价就是你此生再也看不见赠与者。”鹿延捷无奈,“所以,只好这样。”
“anny会存在这个世界上。”鹿延捷看向远处,无意间又瞥见那捧玫瑰花,“只不过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
“我说过我要收了吗?”裴森玉干脆利落把匕首一扔,“凭什么替我擅自做决定?”
“你以为以后你们能见面吗?”鹿延捷把匕首捡了回来,“你们再也见不到了!”
趁鹿延捷捡刀的空隙,裴森玉认真回顾了一下和anny的交集。
她不相信任何人能对陌生人付出,甚至是牺牲掉某些东西。
“她说不想见到你。”鹿延捷把匕首扔回给裴森玉,“正好,你拿着吧。”
这就对了。
“哦,那你替我谢她。”裴森玉觉得鹿延捷说得有道理,毕竟对方确实不待见自己。
说完后,裴森玉愣住了:是anny不想见到自己,她送岂不是反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会回来了。”鹿延捷继续道,“往中东那边。”
“可是我不喜欢。”裴森玉皱眉,“我想阎慕晞他们回来陪我过生日。”
鹿延捷觉得自己或许的确做错了。
anny要送的可不是裴森玉,而是鹿延捷,她发誓:我要消失在鹿延捷的世界。
只不过鹿延捷不想,只能转赠,裴森玉便收到了这份奇怪的生日礼物。
“你情愿吗?”鹿延捷问anny。
“有什么不情愿?”anny挑眉,似乎有难言的苦衷积郁在胸腔内部,“难道你要我眼睁睁鹿延捷娶别人为妻吗?那我算什么?”
“娶谁?娶谁?你要我娶谁?”鹿延捷感到有一把火在心头烧,“隋意,我没时间跟你闹了。”
“你做什么喊我中文名字?”隋意有些生气,她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意没什么不好,隋也没什么不好,偏偏“隋意”就不行。
就像是不被人重视的。
“行,anny。”鹿延捷深吸一口气,“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误会?”anny轻笑,“有什么误会?鹿延捷你不要做白日梦,我隋……我行得正坐得端,成人之美的事我能做——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你……”鹿延捷看着她,金色的长发从来都让人感觉像个纯洁美丽的天使。
“我可没你那么有耐心。”anny收了力气轻拍鹿延捷左侧肩膀,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两人的过去,擦肩而过的声音明显低沉,“鹿延捷,我会爱上别人的,你随意。”
隋意让他随意,可鹿延捷归根结底都不是个随便的人。
他的确忘了anny,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发呆,带他记得,要把这把刀转赠。
一开始他找的是隋唐,而非裴森玉。
“你回来就是为了和我断绝关系?”隋唐双指在桌面叩出响声,意味不明的眼神透露出一种特别的魅力,“而且……你还敢回来?”
鹿延捷现在受摘青岛保护,加上性子本就急,来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
“是啊,过往也没送你什么正经礼物。”鹿延捷自己都不知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像极了裴森玉。
“哦?你可知道,这把刀anny怎么来的?”隋唐恍然大悟,“看来,你们相爱相杀想我这个护着你们的大哥拿来做祭品?”
“果然……”鹿延捷越听越明白,他的确在精神上的对抗性异于常人。
“这个我不追究。”隋唐退还,无所谓道,“我和隋意有血缘关系,和你之间什么都没有,凭什么替你做这个倒霉蛋?”
鹿延捷弄清楚了,第一手是隋唐赠隋意用来断绝关系,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隋意倒是找了个好借口,鹿延捷看穿她那双不带任何爱意的眼神——裴森玉就从来不会那样看他。
送来送去,这把刀原来是隋唐的。
“我还记得anny。”裴森玉开口,打断了鹿延捷在黑水市的回忆,“你这把刀是不是假的反噬?还是我天赋异禀?”
“嗯,你天赋异禀。”理清思路后的鹿延捷眼神都变了,“你还记得……”
他不知道怎么向裴森玉介绍隋唐。
收户籍?可是裴森玉在塔楼睡觉,唯一的联系是血腥的,手指的切割。
想了想,鹿延捷活动一下自己的假肢,决定不要再提了,以免吓着裴森玉。
“就是忘了怎么回来。”裴森玉叹气,“我还以为我天赋异禀,原来还是要失去。你不说,我还以为就是记不清……反正我的记忆很普通,除了重要的事永远不会忘。”
“那你还记得我吗?”鹿延捷脱口而出。
裴森玉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忽然慢慢向鹿延捷的脸伸手,然后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小鹿。”裴森玉对鹿延捷歪头,笑得天真。
“也对……”鹿延捷强颜欢笑,多年的演技终究没有改变这一刻的落寞。
他还想要什么呢?
他还奢求什么呢?
裴森玉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他鹿延捷空虚的过往哪值得一提?
“你不生气吗?”裴森玉还在看他,“我不小心把你头发揉乱了。”
“啊?”鹿延捷皱眉,裴森玉之前从没碰过他的头发,可鹿延捷也不会那么小气,仅仅是造型,他又怎么会对裴森玉生气呢?
“我记错了。”裴森玉淡淡道,但她并不打算向鹿延捷解释不准碰头发的是谁。
鹿延捷也猜不到,摘青岛那么多人,裴森玉的朋友更是五湖四海都有?
是阎慕晞还是陆憬歆?是刑雾天还是赵起擅梨他们?个个都比他和裴森玉的记忆多。
而鹿延捷独有的,早就不值一提,就像收藏手稿不让它们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文学家:只有作者,而没读者的文学作品怎么会有价值呢?作者创作的不经意部分可能百年之后都不会被人发现,比白纸还廉价。
鹿延捷也并不把这当做深情,相反,有时候他会恨自己,甚至觉得这种做法愚蠢。
可是赵家主仅把裴森玉的一部分交给他,并没有教他怎么处理和使用。
他也想过问裴森玉,可自己和裴森玉的差别不就是那份记忆吗?
算了,鹿延捷不想裴森玉成为自己。
“鹿延捷,我的嗓子好像越来越哑了。”裴森玉满脸委屈地拉了拉他,“怎么办啊?你再也不能听我唱歌了……呜呜呜……”
“大生日的别哭啊。”鹿延捷顿时手足无措,他天真地以为已经适应了裴森玉生活中的古灵精怪,没想到对方永远有新的一面在他眼前揭晓。
“你快点给我唱生日歌,唱好听点。”裴森玉顺着鹿延捷扶自己就起来,还带上了自己的要求。
“行,那你别哭了。”鹿延捷答应,正想着唱哪个版本,忽然看到了时钟,“我们要去吃饭了……等着给你过生日呢。”
“别岔开话题,快唱。”到这里裴森玉已经变成赤裸裸地威胁了,恨不得把那把时空刀直接架鹿延捷脖子上。
“不唱。”鹿延捷冷哼,一改刚才多么温和与小心翼翼的态度。
“鹿延捷!”裴森玉也生气了,走去刑家的时候故意离鹿延捷非常远,满脸写着:你再不理我我就要生气了。
很明显,鹿延捷依旧不解风情。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裴森玉咬牙切齿小声地瞪着鹿延捷,始终没有缴械投降。
“唉,你女儿好像生气了。”刑睿在三楼向下看,正好看见两人“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