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还是少了点活泼。
看加布里埃尔,他就不介意我打扮成小的大格林德沃。
非但不介意,金发男生还帮我琢磨起打扮来:衣服可以借他低年级时的衣服,他会让爸爸帮忙洗好寄过来;瞳色差异他知道一种美容魔药,能够随机更改眼睛颜色,多尝试几遍总能变蓝;领带和发蜡他会帮我准备,到时候保准是一年级中最帅气的男孩……男孩的一切他都能搞定,我只需要准备南瓜灯。
“高年级喜欢把万圣节糖果塞进南瓜灯里,”他带着暗示对我眨眨眼,“你最好掏个大一点儿的南瓜。”
“多大都能塞满吗?”我心动。
“我保证能。”他承诺。
我用了五秒钟畅想如果我对南瓜施展无痕伸展咒……算了,加布里肯定做得到,但糖果吃不完会化掉的。
午饭时,我的两个小伙伴已经坐进了高大魁地奇球员组成的包围圈。莱莉和苏菲两面春风坐在波莉身边嘘寒问暖,莎莉安·波克斯则一脸关切地给塞德里克拿肉。
“塞德里克,多吃点。”七年级的魁地奇队长恨不得把一整张桌子的牛肉转移进男孩胃里,“多吃点才能长身体。”
我把南瓜糖果的消息分享给了他们。
波莉恍然大悟,说怪不得二年级的斯特宾斯一直在公共休息室削南瓜,塞德里克也跃跃欲试,虽然他不喜欢吃糖,但可以用来贿赂室友。
魁地奇队员们用慈爱的眼神注视着为了南瓜大小叽叽喳喳的小巫师们,和蔼地告诉波莉和塞德里克,他们周末要抓紧训练,不可以去挖南瓜。
我赶在波莉枯萎前承诺带三个南瓜回来。
……
苏菲·罗珀比划了一番猎场看守的住处,与我记忆里保护神奇生物课教授的小屋基本吻合。吃过晚饭后,我离开城堡,穿过魁地奇场地向猎场小屋走去。
曾经住在这里的皓莺教授是位精悍但温和的东方人。她热爱神奇动物,也十分擅长照顾它们,她曾说比起巫师她更擅长和动物打交道。但在走遍天南地北后,这位赫奇帕奇出身的女巫选择回到学校,引导小巫师们了解和接触巫师之外的世界。
她并不住教职工宿舍,而是栖息在禁林边缘的一间尖顶茅草屋里。屋子不大,只有一个房间,屋后是平静的黑湖,门前长着一片花圃,散养了一些家禽,门口挂着一盏灯。
一盏无论白天黑夜从不熄灭,眺望着禁林方向的灯。
这盏灯直到现在也没有熄灭,灯下靠着一张弩和一双巨大的橡胶套鞋。
我敲响房门,为所有十一岁小巫师引路的猎场看守像一座山挤入眼帘。
“一个赫奇帕奇,”我的头顶响起轰隆隆的声音。长长的黑头发和黑胡子乱蓬蓬地纠结在一起,几乎把他的脸完全盖住,两颗眼睛像黑甲虫一样在头发下闪闪发光*,“又是来要南瓜的?”
“我是奥莉尼斯·格林德沃,我该怎么称呼你?”我费力仰头看他,“已经有很多人来挑过南瓜了吗?”
“哦,格林德沃!是你!你可太出名了,大家都在议论你,斯内普说——”
“嗯?斯内普教授说什么?”
大个子闭嘴了。
“哦,没什么,就叫我海格吧,大伙都这么叫我,”他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斯普劳特很喜欢你,说你有了不得的天赋,能使用那些高年级都用不了的魔法——你要吃南瓜饼吗?”
当然要吃。
海格从门口挪开,露出里面的布置。依旧只有一个房间,但里面变得挤挤挨挨:天花板上挂着火腿、野鸡,长桌上晾着一些草药,壁炉旁边是沙发和摆着馅饼和茶壶的桌子,火盆里用铜壶烧着开水,墙角放着一张大床,床上是用碎布拼接的被褥*。
他将开水倒进一只大茶壶里,又徒手捞出架在火上的罐子,戴上手套抓起热乎的南瓜馅饼往餐盘里放。
我用手帕包裹住一块,张嘴咬了下去。
“……”
趁着他转头去泡茶的工夫,我飞快将馅饼包进手帕塞到口袋里,摸了摸酸痛的牙,决定揣回去送给苏菲当球棍。
回头看到饼消失了的海格很开心,说小巫师们都不乐意吃他做的馅饼,头一次有小巫师吃得这么快。在我说味道不错后——虽然咬不动,但它的确很香——干脆翻出油纸包了一整摞南瓜饼送给我。
我沉默地喝了一口茶。
茶倒是很好喝。
海格非常慷慨地塞给我一大袋茶包,得知我想做南瓜灯后又亲自挑了三个特别大的南瓜,最大的那个几乎能把我整个人塞进去。
他说这些南瓜要用来做万圣节的礼堂装饰,他准备一批批运到城堡里,家养小精灵们会将它们挖空并放上蜡烛,夜晚蜡烛会在魔法中点燃,升高并漂浮在星空穹顶之中。
我把用了缩小咒的三个南瓜塞进口袋,想了想,挥舞魔杖,将堆积成山的南瓜一个接一个漂移到门口的推车上。南瓜排着队跳到半空,落下时变成了一个个土豆大小的袖珍南瓜,规规矩矩码成一排又一排,刚好装满小推车。
这样就只需要搬运一次啦——海格高兴地拍打我的肩膀。
我迅速且不动声色地对自己用了一个无声盔甲护身咒。
承诺下次来尝尝海格做的岩皮饼后,我溜溜达达往回返。天色渐红,白天消失的太阳此刻在地平线边缘露了个边,照得冰凉的空气暖洋洋的,树叶和草地莹亮亮的,皮肤和头发醉醺醺的。
我干脆坐在湖边的树下,掏出那块藏在手帕里的南瓜饼,试探着又咬了一口,扯了扯,用侧边的尖牙使劲磨了磨。
……
原来南瓜饼在凉透后才真正发挥出来它的威能,我的尖牙拼尽全力仍未战胜它的表皮。
巨人的牙口都这么好吗?如果我对我的牙用石化咒或者坚硬咒,能不能咬穿它的表皮?苏菲如果用这个当球棒,能不能把游走球打到落荒而逃?
心有余悸地舔了舔饱受折磨的尖牙,我掏出那个最大的南瓜放在地上,恢复成原来大小,趴在上面画鬼脸。
画一对邪恶的三角眼。
画一张大大的锯齿嘴。
嘴巴的嘴角高高咧开。
再画一个胖胖三角鼻。
“需要帮忙吗?”
头顶的树梢沙沙作响。
“需要,你有锋利的东西吗?”我拍了拍南瓜,很好,声音很清脆,是成熟的空心南瓜,掏起来不会很费劲,“我以为你不准备和我说话呢。”
“……你知道我在?”
“嗯,所以我选了这棵树,”南瓜有点高,我换成跪坐的姿势,但又被尖锐的草叶扎得不得不蹲成一个团,“我想和你说说话,但你似乎更想一个人吹吹风,看看湖水。”
身后传来轻轻的落地声。风和草地互相挽留,将本就轻巧的脚步藏得越发安静。来人从我背后弯腰打量南瓜,绿色的领带荡入视线,随后,一件温暖的斗篷落到膝头。
“我该怎么做?”只穿着绸质衬衫的特伦斯·希格斯坐到一旁,长腿随意曲起,外摆的膝盖擦过我的腿。他解开袖扣,将袖子卷了三道挽到手肘,抽出一把开信刀,侧身问。
“帮我刮掉鬼脸的表皮,肉不要挖透,”我将斗篷铺在草地上,安心地跪坐在上面,用魔杖切割南瓜顶端。
特伦斯伸手为我把斗篷拽平整,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画的鬼脸。
“不掏透吗?”他很快明白了我要做什么。抵住雕刻精美的开信刀,尽量轻柔地剐蹭南瓜表皮,“你准备用南瓜去讨糖?这么大的南瓜——你喜欢吃糖果?”
“与其说喜欢吃糖,不如说喜欢尝试各种口味的糖果,”咔嚓咔嚓,“加布里说万圣节时高年级会分发糖果,让我准备一个大大的南瓜。”
“加布里埃尔·杜鲁门?”窸窸窣窣,“你似乎和他很熟悉。”
“我喜欢他,他很有趣,”咔嚓咔嚓,“他说无论我拿出多大的南瓜,他都能为我填满,他还说会帮我找薄荷味的糖果。”
“薄荷……薄荷?”窸窸窣窣消失了,“你向他要薄荷味的糖果?”
“不可以吗?不过他好像更喜欢柠檬,”我回味了一下,“柠檬其实也不错。”
“……我说不可以你就不要了吗?”他重重喘了口气,“……他知道图书室的密道吗?还有那个逃犯,巴蒂·克劳奇二世?”
“可以啊,但你总得补给我吧?”咔嚓咔嚓,南瓜被我切了一个圆,“这些事为什么要告诉他?你觉得我应当告诉他吗?”
“这是你的自由,”窸窸窣窣重新响起来,他似乎刮完了一只眼睛,转战另一只三角眼,“你不怕我告诉其他人?”
“你没有,”咕啾咕啾,我伸手去挖绵软的瓜瓤,“你没有向魔法部举报我和巴蒂,也没有把我写进任何信件里……特伦斯,我又多了解了你一点:你总是喜欢反复确认一些早有答案的问题。”
“什么答案……算了,我不想听。”
“好吧,那就不说,”南瓜被我掏得干干净净,我对黏黏糊糊的手用了一个清洗咒语,低头去看他的进度,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嗯?你用了我给你的洗发水。”
特伦斯正在仔仔细细雕刻嘴巴,手掌撑在南瓜上,骨节的阴影和青色的血管分明。他的手很灵巧,一双眼睛刻得平整干净,钝钝的鼻子很可爱,嘴巴的线条也很流畅。听到我的话只是稍微偏头,浅色的眼睛快速看了我一眼,“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话说得好奇怪哦,”我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刮痕,“这是训练时蹭到的吗?那天晚上还没有的。”
他缩了缩,但没有躲开,“……大概被树枝蹭到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真的很喜欢确认答案。
我有点好笑地戳穿,“你喜欢在草地练习抓金飞贼——图书馆窗户正对的那片草地。你总是反反复复从那一扇窗户前飞过,我当然能看到你,你也在窗外看到我了——不是吗?你一直知道那个时间我会坐在哪里,不然怎么能帮斯内普教授送短笺呢?”
他不再说话了。
天色渐黑,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面,还剩一片暗红的余晖。霍格沃茨依次亮起灯,我小心刮薄内瓤,特伦斯削好最后一个嘴巴锯齿,长出一口气后撑着草地站起来,对我伸手。
“走吧,送你回去。”
将我拉起来后,他捡起沾了湿气和草叶的斗篷,将完工的南瓜变小握在手心。
“别捏碎了,”我担心南瓜的安危,“好不容易刻好的呢。”
“……哈,”他似乎笑了一下,很短暂,“碎了的话,我赔你一个装满糖果的——你想要的薄荷味——比这个更大。”
“斯莱特林也会刻南瓜吗?变装呢?”
“只有低年级会。”
“哦,好吧,高年级真没劲,学长(Senior)。”
“顶撞学长,赫奇帕奇扣……瞪我干什么?我又没有扣分权……好吧,好吧,不扣,赫奇帕奇加两分,可以了吧,不要再看我了……转过脸去吧。”
他确实是在笑。
“期待你的万圣节变装,学妹(Juni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