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路难,整个马车车厢左右颠摇,马儿嘶鸣,前室人声混杂,帷幕被狂风吹开。
前室的几人齐齐拉紧缰绳,自顾不暇,车厢内二人更甚。
阮欢棠惊惶小声尖叫,她不受控制往左倒去,娇小的身子撞入温瑜怀里。
暖和的熏香猝不及防涌入鼻腔,两人衣帛凌乱交叠,她双手抵住他胸.膛,有力的心跳声震得她掌心发痒。
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阮欢棠慌张小声喘着气,他发热的吐息均匀吹拂她鬓发,她赧然极了。
温瑜耳根透出淡淡的绯色,在怀的温热香玉轻飘飘如团白云,又别有一份难以忽略的柔软分量。
少女玲珑柔软的曲线饱满,触手可及。
他呼吸急促,局促地抬臂,长臂悬于少女纤细腰肢上方。
车厢往一边倾倒,迫使两人挤在狭小的软榻一角。
阮欢棠低垂小脑袋,她一脸不知情况的茫然,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将错就错蜷缩在温瑜怀中,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她心里啜泣:嘤,我不是故意往大佬怀里撞的!
温瑜垂下眼眸,她像只乖巧收着爪牙,缩成一团的可爱小兽。
少女温暖如春的柔香打乱他神思,莫名的潮湿情愫暗生,他的一颗心因她悸动。
少女娇软身子贴紧他,他眸底翻涌暗色,躁动不安侧身,换了个新坐姿。
就在这时,马车恢复正常行驶,在前室的小锦鼠掀开帷幕,见车厢内情形,他担忧的关切声堵在喉咙。
帷幕放下,阮欢棠尴尬的坐回原来的位置。
小锦鼠隔着帷幕道:“方才有块大石头滚下路边,正好撞到马车,大人与娘子可还好?”
温瑜神色晦暗,扫了一眼低着头的阮欢棠,“无碍。”
他黏湿的视线包裹住小小的她,喉骨微微滑动,欲言又止。
此次回宫,他有那么一丝不舍得与她分别。
阮欢棠此时也想到了一处,她掀着窗幔,眺望窗外掠过的景物,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她能出宫玩那么一趟,也是沾了温瑜的光,日后要是有机会出宫玩就好了。
温瑜墨色浓睫轻翕,淡淡的灰青色阴霾附上眼睑,他心有所想注视阮欢棠。
她当真想不明白,我才是她所能依靠的靠山,还是…他表现得还不够好?可他……
他虽然能坚持下去,但他所中的情蛊等不了,让他只看着她,什么都不做,每一刻都无比煎熬。
温瑜眸光微凝,他压下扭曲晦暗的念头,笑道:“若遇难事,可来福康宫偏殿寻我。”
“大人……承蒙大人照拂,小女子不胜感激。”
初来异世,竟然是他这个大反派对她伸以援手。
阮欢棠鼻尖一酸,她张了张口,想说些话,却又心情复杂沉默下来。
不行,她不能把那些事直接说出口,毕竟超出他们的常识,也可能会被其他人知道。
大概率会被当成妖物吧,到时帮不了温瑜,反而还害了自己。
阮欢棠纠纠结结,磕磕绊绊的想啊想,随时光悄然挪移,马车载着她进了皇宫。
从马车上下来,阮欢棠依然神思恍惚,她不知去向,小碎步跟在温瑜身后。
温瑜虚握拳掩唇一笑。
阮欢棠沉思着,一抬脚,不防撞到温瑜的臂弯,她吃痛‘哎哟’,捂住自己的小脑袋。
她轻揉脑门,撅着嘴眼神幽怨。
他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哪知温瑜俯下身,他歪头弯眸,调笑的语气轻快,“小迷糊不想进掖庭,难道是想一辈子跟着我?”
“什么?”阮欢棠一懵。
环顾四面宫墙绿瓦,长街殿宇,阮欢棠闹出个大红脸。
温瑜抬眸一笑,小锦鼠会意点头,送上竹编的小筐子。
阮欢棠迟疑地伸出双手,可小筐子重量沉如一块石头,她当场手脚慌乱,忙将竹筐抱在怀里。
好险好险,差点又闹出笑话。
她舒出口气,低下头看看竹筐里头。
里面整整齐齐叠放五盒花状的糕点。
天色渐晚,阮欢棠看不清糕点是哪种花型。
还有一个杏黄色刺绣小提包,正面精致的天荷繁星淡粉渐变,色似釉下胭脂。
阮欢棠心生欢喜,她抬起头,道谢的话说给了秋风。
温瑜等人不知何时走了,长街内她形单影只。
大概是她没注意到。
唉出一声,阮欢棠抱着小竹筐,一步步走向昏暗的掖庭。
墙角宫檐下,温瑜长身鹤立,望着某个方位,直至少女娇小的身影消失,他收回了目光。
小锦鼠目露不解,“督主,为何不同娘子……”
温瑜唇角上扬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他垂眸道:“说什么?日后还是会见面。”
多看一眼娇憨可人的少女,他便说不出告别的话,甚至生出想带她到身边的可笑妄念。
“还挺重,不知道是哪些糕点。”
暮色中的阮欢棠怀抱竹筐蹦跳,活像只欢快的小松鼠。
结伴的宫人们穿过矮墙拱门,阮欢棠一来,他们神色各异,慌慌张张地避开。
“她不是犯了大错,进东厂寒狱了吗?”
“是啊,她竟然出来了,还……”
几名宫人们惊诧万分,他们窃窃私语,在阮欢棠看来时,提着食盒一溜烟跑开。
“奇怪,他们怎么见了我就跑?”
阮欢棠蹙眉凝思,她恍然明白,“原来是到饭点了,怪不得他们都跑了。”
毕竟是在掖庭,晚点去用膳的话,早被一窝蜂的宫人们席卷一空,面对的只有空荡荡的大堂。
再来到那间窄小房舍前,阮欢棠酝酿好情绪,她做足准备迈出一步。
果不其然,她一进去,里头的两个熟人面露惊恐,呼出口的尖叫声尖锐刺耳。
“鬼、鬼啊!!”
她们翻滚下床,颤抖着抱在一块。
阮欢棠耸肩,她们果然以为她早死了。
“喊什么!”
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比方才更刺耳。
阮欢棠转身让开,鹄面鸠形的孙姑姑则诡异微微一笑,竟什么话没说,对她点头离开了。
一丝古怪冒出阮欢棠心中,不等她细想,房舍内多出的一个人走向她。
那人生得矮小,其貌不扬,却有着一双大大的澄亮眼眸,黑白分明,有几分灵动的好看。
她神情真诚,“我是新来的小云雀,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阮欢棠未来得及开口,小云雀热情真诚的伸手帮她取下竹筐,“我来帮你。”
她虽生得矮小,力气却大,轻松地接过竹筐,放到阮欢棠床铺上。
“谢谢……”阮欢棠笑容腼腆,心里惊喜交加。
她这是又遇到好人了吗?
阮欢棠当即翻出一盒糕点,送到小云雀手上,对方也不扭捏,大方收下了。
而另外两人见无事发生,虚惊一场,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位。
那曾假意跟她结好思月神色一黯,她腆着脸开心道:“欢棠,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你……”
思月目光扫过竹筐,心底的不甘如汹涌的潮水拍岸,她一脸关心道:“欢棠,你是怎么回来的?你没有受伤吧?”
阮欢棠恍若未闻,她不语拾掇好自己的一床物什。
念彩鄙夷冷哼,“就她?一身穷酸味,能有几个钱换自己出来。”
她充满恶意的上下扫视阮欢棠,“我想啊…她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自己了!”
一番话说得思月心里畅快,她佯装生气,随后才喝止,“念彩,你够了!”
二人一唱一和,阮欢棠不慌也不气,心中只觉好笑。
“哪里来的苍蝇。”
一道声音突兀插入二人对话。
她们诧异的目光越过阮欢棠,小云雀紧锁眉头,她一脸难忍的嫌弃,抬手捂住口鼻。
小云雀惊讶:“怎么不见了?刚才那两只真臭,一股味。”
二人脸色顿时难看。
小云雀向阮欢棠眨眼,她无辜的问:“两位姐姐怎么不说话,也是被苍蝇臭到了?”
念彩恼羞成怒,欲要张口训斥小云雀,面前的思月摇摇头,她便气闷作罢。
夜深,房舍亮起微弱烛光。
思月念彩相伴去取水沐浴。
阮欢棠整理一筐物什,她拿出圆鼓的小提包,密封的木罐咕噜噜滚出床榻。
“咦?”
她好奇地扭开木罐,清甜的花果香气沁人心脾,仿佛闻到蜜糖般柔和的香气。
罐子里塞满了切成半的蜜桃,晶莹的果汁漾着蜜意水光。
她恍惚想了起来,那是她在道观时嘴馋的桃子!他竟记得,还上心准备……
阮欢棠眼里水汽弥漫,她眼角微红,心里五味杂陈,出神盯着床下新买的绣鞋。
从没有人这般对她,他真的太好太好了……
小云雀洗漱回来,她在门口站住脚跟,凝眸注视阮欢棠,一抹异样之色掠过眼眸。
眼见阮欢棠注意这边,她露出和善的笑容,“快些去打水沐浴吧,有我替你守着,不会叫谁偷了去。”
阮欢棠回着笑,“想吃什么,我回来分给你。”
“好啊,倒是欢棠你不用太客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
有多久,她没听到这种话了?她没有亲人,只有个从不露面抚养她的叔叔,自从长大后,身边的一个个朋友都疏远了。
阮欢棠重重地点头。
洗漱沐浴后,今日的琐事结束,阮欢棠闭眼入睡,却梦到自己又变成只三花猫。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