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他全然当作是气话。
阮欢棠再多解释,入了厌璃的耳中,成了不愿与他同行的借口。
再度挣了挣手腕,阮欢棠秀气的眉头紧锁,自己的反抗始终无果,反倒累出一身的汗,无奈的她只能另觅机会,暂时随厌璃去了。
厌璃又是一声哼笑,他回过头看她,眸光漾起轻微波澜,“早如此不好?”
清瘦的影子遮蔽她发顶上的日光,似凌寒风雪的香气随风飘来。
阮欢棠微怔,她鼓起桃腮,不语地扭过头。
她嗔怒的小模样过于娇憨,厌璃本不爽她的沉默,现下,他心里一根弦被撩拨,倒不忍责怪她。
厌璃冷傲的面色一变,不自觉变柔声音,“同我一起,你便如此不愿?”
附近的锦衣卫无不暗自吃惊,要知道他们这位统领有个外号:‘冷面修罗’。
往日冷着张脸不说,常年佩剑染血,死于他剑下之人数不胜数,他何时会如此柔声细语。
可那小娘子偏着头,却是铁石心肠,“对,我就是不愿!我都说了不认识你!”
厌璃点了点头,他笃定道:“你这是气话。”
周围不少目光流走二人身上,街巷拐角处,有名侍卫哭求自家小姐出去。
那小姐收回目光,眉目露出笑意,她语气愉快。
“哭什么?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以为我想嫁他?我只能嫁他?”
厌璃于市井长街内停下脚步,阮欢棠咬咬牙,她不断挣扎,甚至都想对那只可恶的手咬上一口。
蓦地,一只大手捏住她双颊,板过她的脸。
阮欢棠错愕呆住,微微放大的瞳仁映现小小人影,冷冽的吐息喷洒她面颊。
厌璃稍用点力,将阮欢棠拉近,他低下高傲的脑袋,直直目视略显惊慌的她。
他面目冷肃,“你莫要惹我,你说是气话。”
若不是她是他即将订婚的未婚妻,他会纵容她如此无礼?
“不是…你认错人了。”
阮欢棠如只被吓到的怯兔,她轻颤身子,一双杏目漾出莹莹水光,委屈的神色氤氲小脸。
男子身量高,影子罩住她整个人,她在他阴影之下,小巧得像个随手可拿的玩具。
厌璃不过想吓吓她,怎知她眼圈湿红,娇娇弱弱像软乎乎的糯米团子,可怜得要哭了。
没有半点小时候混世魔王的胆气。
厌璃一愣,心里冒出一丝违和的古怪感,他不自然哼气,“这些话你留着说给家里人。”
他自认是小小的警告,落在他人眼中,不亚于上门取命的可怖。
阮欢棠花颜失色,她颤抖羽睫,抿着唇无话可说,心里期盼温瑜的到来。
此人太不讲道理了!温瑜何时能来救她,呜呜……
恍恍惚惚被带到喧闹的酒楼,客人络绎不绝,结伴成群进出。
阮欢棠胆颤心惊,她心声吐槽此人目的不纯。
带她来酒楼做什么?不会是要对她……
二人后头站着几名锦衣卫,小锦鼠神色为难在其中。
四座客人嘈杂声绕耳,阮欢棠睁大杏目,看着厌璃付了银两,小二喜笑颜开,把抹布往肩头一甩,“好嘞,客官随小的来!”
步步踏上楼,阮欢棠满脸抗拒,她往后一看,见小锦鼠也在,不安的心神稍定。
想来,此人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干出这等事。
雅间位于二楼,翠色纱幔低垂,中间摆着隔断视线的屏风,茶几边铺着竹席蒲团,往里只支出张软榻,开着的两扇窗棂能一览街景。
小二送来已沏好的茶水,摆上两盘糕点,便退出拉上玄关。
几名锦衣卫分开,两两在雅间静候,另外两个则守在门口。
小锦鼠见状,快步赶紧走到阮欢棠身侧,这回,倒是没人阻拦他。
他窥视一眼背过身的厌璃,低下声量,小声的一句话落于阮欢棠耳畔,“娘子且忍耐忍耐,郎君稍后便至。”
随后,阮欢棠从小锦鼠口中得知厌璃的身份。
她满脸不可置信,默默地消化这则消息。
开什么玩笑?厌璃……
他可是书里的男主之一,表面是冷傲锦衣卫统领,实际比女主小一岁,常叫女主姐姐,对女主唯命是从,最会粘在女主身边的傲娇猫猫。
此刻的厌璃耳尖通红,用余光盯着阮欢棠,想法纠结成一团毛线。
他就不该听陈叔的话,来这里接她去玩。
来此处,实乃他临时起意。
早知她性子软懦,不经吓,他便收敛一二了,而今她又与他生分,闹别扭,他都不知该怎么办为好。
厌璃苦恼半晌。
阮欢棠坐在蒲团上,她心焦频频看出窗外,试图在人群中找出温瑜。
等温瑜来了,误会便能解开了吧?
“你在看什么?”
冷不伶仃传来一句话。
阮欢棠浑身一颤,她后怕的缩脖,又不服气的嗔瞪厌璃,却见对方半敛长睫,面上泛出可疑的薄红。
他手上拿着糕点,在她疑虑的目光中,送到她嘴边。
一身凌厉的傲气变化成缱绻柔情。
阮欢棠微歪头,目露疑惑,不明他举动何意。
“…尝一口?”
厌璃放低姿态,他努力挤出温柔的笑,可人人却不敢直视。
他是在威胁她吧?好可怕的笑…她不吃是会死的吧?
阮欢棠泪水打湿眼睫,她面色微白,含着泪小小啜泣一声,“呜…我、我吃就是了。”
她飞快咬了一小口糕点,囫囵吞枣般咽下,却险些卡住喉咙。
她捂住脖子剧烈咳嗽,泪珠如断线的珍珠,滑落潮红的小脸。
“娘子!”
小锦鼠忧心忡忡,一把扶住阮欢棠,帮顺了顺她的背。
厌璃紧张快步到阮欢棠身边,刚伸出的手却碰了个空,小锦鼠带着好不容易缓过气的人起身。
二人眼神充满极其疏离的戒备。
“……”
厌璃神色一寒,登时捏碎手里的糕点。
他只想喂她糕点罢了,难道他能在糕点里下砒霜?
阮欢棠气若游丝,轻靠小锦鼠肩膀,她眨巴水雾朦胧的杏目,“我…我没事,扶我坐下吧。”
小锦鼠默然,不忍也不愿她再受无妄之灾。
正当阮欢棠茫然不解,她皓腕一紧,强硬的力道拽她踉跄后退。
厌璃恼怒地攥紧阮欢棠手腕,他俯身垂首,她恐慌的小脸近在咫尺,“你日后可是我的未婚妻,你便是如此对待自己的夫君?”
他的话冰冷如寒霜,就连气息都是冷得渗人。
“你才不是我夫君,我讨厌你!”
阮欢棠再也受不了,她生气地用力一推厌璃,他不敢置信倒退半步,如受雷击当场愣在原地。
趁着这时,阮欢棠轻喘吁吁拉开玄关,内外锦衣卫无人敢拦,她仓皇失措跑下楼。
阮欢棠心有余悸回过头,没有人追来,小锦鼠也没有跟来。
不想,她措不及防闷头撞进个怀抱。
“…啊!”
阮欢棠短促惊呼,身子不受控往后倒,她双手胡乱往上一抓,竟抓住只微凉的玉手。
她眼冒金星,捂住酸痛的鼻梁。
那只手的主人扶起她,传进耳中的熟悉温柔声音犹如天籁。
“这是怎么了?”
“督主!”
小锦鼠在楼上朗然轻呼,几步下了竹楼。
真是他吗?
阮欢棠面上一喜,她抬眸踮脚看向来人,扶住她手腕的手轻放,那张温顺美人面孔惊喜般映入眼帘。
她激动又委屈,“大人……!”
他再不来,她恐怕会被那人带回家严加看管,到时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一想,阮欢棠忍不住的委屈,眼里直泛泪花。
“没事了,不怕。”
温瑜轻声安抚着,他轻顺她跑乱的鬓发,目光如灵蛇往下游弋,发现她竟赤.裸一只玉足。
不仅跑掉两支发钗,连绣鞋也……
他听着她委屈啜泣,吐露的苦水似连绵不绝的滔滔江水。
即使一路上听了不少她的心声,现下温瑜仍然十分愕然,“竟有这样的事……”
小锦鼠近到温瑜身侧,他抬手虚掩嘴唇,悄声将方才荒谬一事说出。
温瑜衣袖忽而被只素手扯住,他腾出心神,温柔眼神落在阮欢棠有着泪痕的小脸。
她眉目楚楚,委屈巴巴。
阮欢棠:“大人,我们走吧。”
那个人太可怕了,她不想待在这里,她想回马车。
温瑜看她吓得不轻,只好将一些想法作罢,“也罢,我们……”
“站住!”
那一声厉喝清越,楼内众人噤声,众多各异的眼神围绕他们。
厌璃背过那只拿绣鞋的手,他桃花眸含霜,越是走近阮欢棠一行人,跟随他的锦衣卫团团围住他们。
看戏的客人们看不到热闹,悻悻各忙各的。
“温瑜?是你……”
厌璃拂袖冷哼,忍住内心的不悦,他朝阮欢棠道:“你给我过来,我送你回去。”
温瑜抿唇不语,他低下眼眸,阮欢棠扯扯他衣角,她泫然若泣的摇摇头。
“厌统领怎如此疾言厉色,厌统领难道认识我家小娘子?”
此言一出,厌璃怔了怔,他吃惊的扫视一圈阮欢棠全身。
这…怎么可能,他不会认错,那条街就她有几分姿色,也跟陈叔形容的‘娇娥面若银盘’,‘细腰如柳条’一样。
随后,厌璃面色不虞,“厂臣是在说笑?什么你家,她分明是我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