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徐缓滑过顶端,他倾身吻她。
许之娮闭上眼睛。
就在应允的吻快要落下来时,耳边传荡好响一道烟花燃爆声。她扒开靳商周西装、把脸埋进去,泪也不明原因地淌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这个没进行到最后的吻,迫使靳商周的右脸皮狠狠跳动了一下。
而这晚,他发了一条,仅许之娮不可看的朋友圈。
他想告白,也想坦白。
告白他对她十年的喜欢,也坦白那些晦暗窥觑的另一面。
他没自信,许之娮会不会爱他。
但又觉得是时候了,他应该将那段心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许之娮也必须清醒,至于是否接受,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决不会离婚。
后两周,靳商周常常早出晚归。
人一闲就会胡思乱想,许之娮也一样。
起床以后无事可做,她站在卧室门口,伸懒腰时瞥见,走廊尽头那间书房。
来这儿好些天,她第一次注意到,公寓竟有书房,想着里面应该会有书和电脑,于是走到书房门口,握着门把打开。
扑面而来浅淡的香熏味,她环视一圈,然后跑到椅子那儿坐下,打开电脑,没有密码直接弹进主页。
靳商周的电脑屏幕一目了然,除了几个办公软件、社交软件,就只剩一个文件夹。
她没想点开,毕竟是他的隐私,随即点进浏览器,随便找了个综艺播放。
看了会儿,不得劲,探身拉开右侧第二层柜子,里面空空如也。
她放弃,向后一靠,把靠枕拿到前面来抱住,实在无聊,看着看着竟坐着睡着了。
她没意识,整个人向右歪斜,冷不丁一头栽到地毯上,尖叫一声,瞬间清醒。
在地上反应了会儿,扒着桌子想要借力爬起来,却不小心拉开了最上面的柜子。
费劲起身,她揉了揉腰,低头看见。
柜子里躺着一沓照片,反面叩上。
她把手探进去,抽出一张照片。
翻过来,仅一瞬的功夫,她神情变得紧绷,瞳孔睁大,将那一沓照片抽拿出来,一张一张...悉数看尽。
全部,所有,都是她和耿嘉扬的合照。
但多以背影和侧面为主,如果说不是偷拍,她还真不信。
她觉得挺可笑的,居然会有人帮她记录上一段恋情约会的全过程。
逛街、聚餐、散步,甚至......她和耿嘉扬唯一一次的脸颊吻也被拍了下来。
她无力坐到椅子上,就堂皇地笑了。
除了笑,她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质问靳商周照片哪来的?质问靳商周为什么要跟踪她?
她将这一行为判定为跟踪,严重一点叫视.奸,甚至开始联想,该不会她和靳商周这段荒谬婚姻都是他费尽心思的结果吧。
可她和耿嘉扬分手确实是因为他的冷暴.力,没有移情别恋,没有阴谋诡计。然而看见照片以后,她也迷糊住了。
当即,给陈助理拨去电话。
铃声响过一阵后,对方接通,她想都没想,开门见山:“抱歉陈助理,打扰你休息。我想问一下,网上说靳商周每周都会飞京城,这个消息属实吗?”
问题突然,陈放梗住。一般对于这类偏私人的话题,他总是有意回避。
何况,靳董有令,不让他和祝心澄对旁人提起那些过往,尤其不能告诉许之娮。
陈放“呃”了半天,爱莫能助:“夫人对不起,我不能说。但我觉得网上传扬的任何消息,您最好斟酌过后再选择是否要相信。我只能说,靳董对您绝对真心。”
“真心就是亲自奸.视我,是么陈助理,你觉得你们靳董这种行为可以被称作是真心对吗?”
“呃。”陈放云里雾里,压根跨服聊天,“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就当我误会吧,但不得不说,你们靳董拍照技术真好。”许之娮咬牙切齿讲完这最后一句话,用力掐断电话,扔到桌上。
她到底气什么,气靳商周偷拍她么,可没人能证明这一沓照片是他拍的。
她气,她和另一个男人事无巨细的恋爱过程,他了如指掌。
她只觉得,丢丑、羞愧、恶心。
尽管正如照片拍的那样,她和耿嘉扬的亲密行为仅限于脸颊吻而已。
她几乎不能思考,不想用哭抒发情绪。
就坐在沙发等,等靳商周回来,等着听他如何解释照片的存在。
而另一边,靳商周忙着准备,他沉浸于即将对喜欢多年的女人表达心意的紧张中。
却不知道,他那时预感不妙的状况,确确实实发生了。
这场告白,他准备了十年。
之所以选择在华盛顿,是因为,这儿饱含着他对许之娮几近暴烈的思念。
他毕业就来了华盛顿,他那么拼命地想在股东面前站稳脚跟,为的就是,那一张张飞往京城的机票。
先有劳绩,才有底气。他不觉得一天之内于空中折旋是浪费时间。
相反,他只要能在京城的街道上,远远望她一眼,这就够了。
—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许之娮终于听见公寓响起开门声。
烦躁、愤怒等一切激进情绪充斥心脏,她眼眶涨红,在男人推门进来的同时从沙发起身,大步流星冲到门口。
拽着男人衣领、把他扯到沙发前面,她才松手,抱住手臂:“不想解释一下吗?”
靳商周僵住,误以为惊喜暴露,喉咙滚了滚,刚要解释,许之娮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耍我很好玩吗?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可以轻而易举被玩弄的蠢货吗?”
他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伸手想要安抚,却被她以别开脑袋的方式疏离:“别碰我。”
他手臂悬在半空中,慢慢拢紧手心、绷紧收回来,“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此刻他的语气倒显得,是她不可理喻,一股无名的火涌上心头:“你能别装了吗?”
“没结婚前你就一直在装,结婚以后你还一直在装,”她一把捞起桌上照片,凶狠地,将照片全部扇他脸上,“玩够了吗?”
锋利照片划破他下颌,一道狭长的刮痕印,点式出血,可他身体是麻痹的。
他偏头看见,那一张张属于她和别人的甜蜜,只剩苦涩:“我就这么差劲吗?”
他抬头看她,眼眶通红:“差劲到让你觉得,我是那种以偷拍为乐趣的人?”
“你可以问我,照片是从哪儿来的。你也可以问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和耿嘉扬有过一段不欢而散的恋情。甚至问我,跟你相亲,跟你结婚,我为的是什么。这些我都可以回答你,唯独你问我玩够了么。抱歉,我不会回答,婚姻不是儿戏,我玩不起。”
“好,好,你连演都不演了,”许之娮情绪失控,泪崩哭了出来,“所以从一开始跟我相亲,你就有目的是吗?”
她揪他领口,“你说啊,你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啊。”她捶打他肩膀。
“你告诉我,”她几近崩溃,“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好?你说啊,我就想听你亲口说,你说——”
她真的想过一种最坏的情况,哑声问出“我和你暗恋的人,像吗”。
可无论她怎么问,靳商周始终一副处变不惊的态度,却让她更加坚信,她这荒唐至极的猜测不无道理,否则他图什么。
好久,他平风静浪说:“等你冷静,我再告诉你。”
但许之娮已经不好奇了,推开他,作势便要逃离他圈定的范围。
他抓住她手臂,“很晚了,外面不安全。”
“你最不安全,”她瞥他,抽走手臂,“别跟着我,我也不是没你不行。”
说完,她两手空空地离开。
刚走出公寓,她就后悔了,停在马路口,走也不是,回头也不是。
踌躇排徊时,她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像是被男人那道无动于衷的眼神刺激,哼一声,下一秒,头都不回地走了。
靳商周拿她没办法,知道她在撒气时说什么都不会听,解释也不会信。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告白,只是抱住她说一句“我暗恋的人是你”,未免也太逊了。
他希望她是开心的,眼泪也是喜悦的。
所以,他没追,而是捡起其中一张照片,乘电梯到楼上,敲门。
“来啦。”开门的人是孙茉。
“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以后别做了,”靳商周眸子阴沉,没有铺垫,直言不讳,“我太太好心帮你,不是为了给你伤害她的机会。换酒一次,照片一次,再有第三次,我不会顾及同学情。”
“你...你。”
“自己看。”
他拿的那张照片,不止拍到许之娮和耿嘉扬,也拍到玻璃窗里的他和孙茉。
商业竞争手段比孙茉脏多了,有时候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纯粹懒得搭理。
好了,现在惹老婆伤心,还不是得你去哄。
—
许之娮孤苦伶仃走在街头,念念有词,没少骂靳商周“混蛋”。
信誓旦旦,明天就飞回梧林,且一个月都不要再理臭男人。
越想越委屈,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捂着脸,她哭得挺没劲的。
哭累了,睁眼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她顺着鞋子向上看,忙擦眼泪站起来:“是您呀柏先生,您怎么没叫我,让您看到我这副样子我好丢人啊。”
柏松林没笑她,关心道:“吃饭了吗?”
她肚子配合地叫了一声,“还没。”
“喜欢吃什么?”柏松林不厌其烦,“梧林菜怎么样?”
街头偶遇已经不可思议,却没想,在她狼狈时居然会有人请她吃饭。
最重要的是,被邀请至家中用餐。柏先生家里阿姨拿手的是梧林特色菜,准备期间,柏松林请她到茶房坐坐。
许之娮束手束脚,规矩坐着。
给她倒了一杯茶,柏松林直接问:“跟靳商周吵架了?”
她面露惨色,抿唇点头“嗯”了声。
“能问吗?”
“就...”她支支吾吾,“一些感情问题。”
“有什么事是不能沟通的吗?”
“我问了,可他不想说。”
这话似乎也戳中柏松林,他抿了一口茶,搁下杯子才说:“也许他有隐衷,就像,我也有事情没告诉你。”
“您不想说没关系,您的事我可以不问,因为我也不想知道,”不是。许之娮一时心急口快,摸摸嘴巴解释道,“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和靳商周是夫妻,他有事情不应该瞒着我,而且我也想确定。”
“确定,他对我是否真心。”
“那你呢,”柏松林又问,“你对他感情如何?”
许之娮抿唇想了想,没说话,只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跟自己拉扯一天,觉得,靳商周开始在她内心占据地位了。
所以她畏怯,激进,说着,眼泪不受控地淌下来:“我有点喜欢他了。”
却听不到,彼时彼刻。
门外,男人秘而不宣:“何止有点,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