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天捏着带血的密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玉案上的《大楚舆*图》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狼毫笔在"玉门关"三个字上洇开墨团，像极了冥怜那日咳出的血渍。

*舆：yú，比喻疆域。

"陛下三思！"右相跪在丹墀（chí）下，"西域十二国与大燕结盟，此时御驾亲征恐中圈套......"

"闭嘴！"楚倾天猛然掀翻案几，青瓷茶盏在金砖上碎成齑（jī）粉，"朕的皇后在前线浴血，尔等却在这里空谈利弊！"

他抽出腰间的剑，寒光映出眼中的血丝，"即刻点齐十万羽林卫，朕要在三日内赶到玉门关！"

三更时分，长安城的朱雀大街被火把照得通明。

楚倾天身着明光铠，当他策马经过承光殿时，忽然听见檐角铜铃叮咚作响——那是冥怜亲手系上的，说是能镇住长安的风雨。

玉门关外的戈壁滩上，冥怜将半块玉坠贴在胸口。

这是楚倾天三年前送他的生辰礼物，整块玉本是昆仑雪玉雕琢的并蒂莲，此刻断口处还凝着暗红血迹。

"将军，蛮族又增兵三万！"副将尉迟恭的声音带着颤抖。

冥怜勉强撑起身子，发现左臂的箭伤已溃烂发脓。

他扯下战袍下摆裹住伤口，忽然看见帐外的狼头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是镇北将军府最后的骄傲。

正午的太阳毒辣如刀，五万蛮族骑兵列阵在沙丘后。

冥怜翻身上霜烟，却发现马儿的右前蹄在打颤。

他摸出怀中的九转回魂散，就着浑浊的河水吞下，苦涩在喉间炸开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楚倾天的十万铁骑在黄昏时分抵达玉门关。

当他看见城头遍插的狼头旗时，心中猛地一紧。

突然有羽箭破空而来，他本能地挥剑格挡，却在剑刃相交的瞬间听见熟悉的凤鸣——这是冥怜的佩剑"凤鸾"。

"陛下小心！"城墙上突然传来沙哑的呼喊。

楚倾天抬头，看见浑身浴血的冥怜正站在箭楼顶端，左手持盾，右手握着半截断箭。

他的玄甲早已看不出颜色，发间还插着几支蛮族的雕翎箭。

"怜怜！"楚倾天催马冲向吊桥，却被乱箭逼退。

冥怜对着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然后将断箭深深扎进城砖。

刹那间，整座玉门关的箭垛都燃起了火焰。

蛮族骑兵在火海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冥怜趁机率军杀出城门。

他的霜烟早已力竭，却仍驮着主人在尸山血海中奔驰。

楚倾天看见他在马上摇摇欲坠，却坚持将狼头旗与虬龙旗交叉插在阵前。

子夜时分，两军在戈壁滩上展开最后的厮杀。

楚倾天终于杀到冥怜身边，却见他正用染血的双手死死攥（zuàn）住敌军统帅的弯刀。

两人的刀刃在月光下进出火星，冥怜的左胸又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楚倾天的玄螭剑*与太阿剑*斩断敌军右臂，却见冥怜突然软软倒在他怀里。

染血的玉坠从冥怜掌心滑落，与楚倾天腰间的半块严丝合缝。

*玄螭剑：“玄”为天地正色，“螭”是龙生九子中的战兽。

*太阿剑：“太阿”为古代名剑，相传为欧冶（yǎn）子所铸，

"陛下......"冥怜的声音轻如蚊蚋（ruì）。

楚倾天颤抖着撕开他的衣襟，却发现旧伤未愈又添新创，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

"朕不准！"楚倾天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忽然有流星划过天际。

楚倾天想起他们再次重逢时，少年也是这样满身伤痕地跪在他面前，说要做他的万里长城。

黎明破晓时，援军终于赶到。

楚倾天抱着冥怜登上玉门关，看见初升的朝阳将两面战旗染成血色。

狼头旗上的鬃（zōng）毛在风中舒展，虬龙旗的鳞片仿佛要腾空而起。

"怜怜，你看......"楚倾天指着东方，"长安的方向。"

冥怜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霞光中隐约有白色的影子——那是长安城里开得正盛的琼（qióng）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