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付了3点前注,终于能查阅自己的手牌。
伊洛丝随手将牌掩盖,视线又与库洛洛的视线撞上。他勾起唇,明亮的黑瞳闪着光,于是她也笑了。
侠客在桌中央逐次发放了三张倒扣的牌,解释说它们会同时被查阅。
他切了一次牌,发下第四张,同样背面朝上,“这是Turn。第二轮下注再翻。”
然后重复一遍流程,四指轻点第五张牌背,“River,第三轮。”
侠客说: “这五张公共牌,联合我们的两张手牌,共七张。自选其中任意五张,牌型最大的拿走池中所有筹码。”
“黑桃同花顺最大,接着普通同花顺,再是四条,也就是炸弹。后面依次有,葫芦,即三带二;同花;顺子;三条;两个对;一个对。”
库洛洛的手肘撑在大腿上,坐姿有些懒散,“如果运气非常糟,组不出任何牌型,就比单张高牌。最高,是A。”
“明白了。”伊洛丝在指尖转着一枚蓝色筹码,“说起来,你们平时赌什么。”
“你想赌什么?”两人异口同声,沉默着对视一眼,无需多年默契就能看出彼此姿态里如出一辙的防备。
“机会难得。”她解了一颗上衣的扣子,“不如赌点刺激的。”
吱呀——
窗户开了一条缝。挤入的风把一小片一小片薄薄的光吹到她脸上。
伊洛丝扫视过脸色不太好的两个人,弯起嘴角,“有点闷,透透气。”她眼里透亮见底,没有丝毫邪念,“输了的被画乌龟好不好,输五点画一只。不足补足。拍照留念,全团传阅。”
“…………”
“…………”
库洛洛说:“结束后我们聊聊。”
伊洛丝眨了一下眼,捏了捏他放在桌上的手,“好的啦。”
“画乌龟。可以啊。”
侠客朝后靠在沙发座垫上,支起左膝,碎发被细风吹得微乱。
他似是想通了什么,看向她,“你今天背了包。带了相机?”
伊洛丝点点头,“我还带了水彩笔。”
侠客推了一枚绿色筹码。
“25。”库洛洛指尖弹出蓝色弧度,稳稳落在摞起的前注上。
伊洛丝面前的筹码堆飘起两个蓝色筹码,悬浮在空中,“先说好,带脑子玩,不许有情绪。”
库洛洛忍不住要笑,“你这么怕输的?”
伊洛丝似是一怔,然后脸蛋都鼓了起来。一枚蓝色筹码掉了回去,另一枚化作抛物线飞进注池。
她冷冷地说,“25。”
侠客也补足了25点。
他像她那样托住脑袋,轻笑道:“就按你的游戏规则来。”
伊洛丝没说话。
她的乌龟规则很简单。库洛洛比侠客要面子,比他更不想被画乌龟。
如果他们放弃交火,一致对外,侠客会自我牺牲以确保她输。
战局无比明朗。所以她的对策也无比清晰。伊洛丝的余光捉住某人绿茵茵的眼瞳。
这家伙真有这么乖么。
前三张公共牌被揭开。
红心2,红心A,黑桃10。
最具威胁的潜在牌型似乎是“同花”。
“不知道谁有红心呢。”侠客下了两枚绿子,“10。”
“20。”库洛洛加注。
他似乎在回答侠客的问题,可加的不痛不痒,更像在试探她。伊洛丝抽到了“方块2,黑桃2”,是初始对子里最小的,放在桌面上,组出的也是最小的三条。
概率上讲,人越少,她的胜率越高。
如果她回应了库洛洛的试探,后置位侠客弃牌的可能性就会提升。
除非他自己捏着红心。
“有个题外话。”伊洛丝抬起头,看向两人,“如果场上出现多个同花,怎么算大小?平分还是比高牌?”
库洛洛微微扬唇,“比高牌。”
她丢出四枚绿色筹码,“20。”
“加50。”侠客轻快地将两枚蓝色弹进池中。
伊洛丝有些意外。
侠客接收到她“无高牌”的示弱,故意加注。对库洛洛而言,侠客在高调暗示他也有“红心”。
幅度太大,威胁到了库洛洛,违反了乌龟规则。
侠客倒戈了。
就这么被策反了?
那么,他会不会是在跟她喊话,告诫她,他手中有高牌,不要闹然进场?
库洛洛抬眸,迎着她的视线勾起唇,补满了60点。
伊洛丝也补满了60点。
库洛洛的回应太过平淡。而她手里的天然对子不算烂到家。52张牌共13张红心,假设他手中真的握着两张,这一张再出红心的概率只有2%。
第四张牌被翻开。公共牌区域变成了红心2,红心A,黑桃10,红心K。
Turn。
她暗暗咂舌。名字起得真好。只多一张牌而已,“顺子”,“同花”,都变得触手可及。
“60。”侠客推出筹码。
伊洛丝看了过去。
迄今为止,侠客已经投入了超过3/4的筹码。他再次加得极高,无非要坐实他拿到了“同花”。
但是,如果小口小口喊,后置位为了看下去一定会继续跟注。现在就把人吓退,侠客能拿到的不是更少?
所以他手中根本没有两张红心,他在虚张声势。是,破绽。
库洛洛转念就想通了。
伊洛丝的手牌不高不低。她要赢,最好能挤走一个中等牌,胜利期望才能从30%升到将近50%。
侠客是故意露出肚皮等着被捅,走之前还想试探出他的回答。库洛洛乐见其成。他的胜率同样会因此上升,不是么?
“60。”他跟上。
伊洛丝扬指。身前所有筹码全部飞入池中。她忽感到一阵颤栗从脊柱蔓延上后脑。
她兴味十足地看向库洛洛:“玩吗?”
从头至尾,库洛洛都跟得十分平稳。不加注戳破侠客,说明他并不自信。
但和她一样,他到现在还没弃牌,他的牌面大概和她相当。她抓着三条,那么库洛洛至少有两对,也许和她一样是三条。
不,这会不会是,诈唬她入局的诱饵?
翻公共牌前,为了和侠客对话,也为了给她下马威,库洛洛从5加注到25,步子不小。回答有没有红心时却只加了一倍,似是而非故布疑阵。让人摸不透他的习惯。
如果是在诱捕她,他手里可能已经组得出顺子或同花。如果他也在等待,等顺子,只有4张牌。同花,9张。
她在等“葫芦”或“四条”,有10张牌能让她赢。
所以,库洛洛要赌吗,赌上一切?
侠客把手牌倒置,丢入了牌堆。他双手交叠在脑后,懒散地倚靠在沙发上,有些遥远地看着她。
战局非常明了。伊洛丝的优势,与库洛洛的阴晴不定相反,是前后统一的谨慎。
她从不加注,也从没落下。她在等待此刻的攻击形成更强势的恐吓。
伊洛丝这时倒也看向了他。面对面地,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比一个拥抱远得多。阳光被纱帘半遮半掩,一团团柔晕落在她眸间。
好像不必说话。
库洛洛目光浅淡,瞧不出喜怒,“差不多行了。”
伊洛丝回了神。
“玩。”他随手掀翻所有筹码,转看向侠客,“开河牌。”
最后一张,红心10。
完成了她的葫芦。
可伊洛丝的表情瞬间僵硬了。是的,她突然想起,还有一种解法。
库洛洛没错过她终于流露的一点怯,欣赏着她颊边扫染的窘红,他翻开了自己的手牌,“如果你的侠客没把我的筹码逼到50以下,我不会冒险开你的,伊洛丝。”
他手中赫然是她唯一害怕的牌,红心Q 红心J。
同花顺。
库洛洛并没有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他站起身,一手搂过背一手穿过腿弯,十分轻松地把人拎了起来,然后扭头,看向沉默的侠客,“画完这个,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