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州最近每天都要绕三条街上班。
他把公文包顶在头上,像做贼一样躲在便利店货架后面,偷偷往门口瞟。
昨天夜里他特意在窗户上喷了花露水,以为能挡住夜离,没想到今早一开门,就看见那家伙蹲在楼梯拐角,手里攥着个塑料盒,盒子里装着几只一动不动的蟑螂。
“听说人类喜欢吃油炸虫子?”夜离眼睛亮晶晶的,“我昨天在垃圾桶里捡的,洗干净了!”
苏听州差点吐出来,现在想起夜离把蟑螂往他手里塞的样子,胃里还一阵翻江倒海。
他摸出手机给同事发消息:“帮我请个假,我今天发烧了。”
手机刚放回口袋,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苏听州浑身僵硬,慢慢转过身,看见夜离正举着盒草莓牛奶朝他走过来。
今天的夜离换了件蓝色T恤,袖口还是破的,露出的手腕上多了道红痕——大概是昨天苏听州拿文件夹砸的。
“你、你别过来!”苏听州往后退,撞得货架上的薯片袋哗哗响。
便利店老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苏听州脸涨得通红,抓起包就往门外跑。
夜离在后面追:“我给你带了牛奶!人类说喝牛奶能长高!”
苏听州差点被台阶绊倒,他发誓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直到躲进地铁站的厕所里,才敢大口喘气。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得像鸟窝,领口还沾着夜离刚才拽他时留下的草屑。
“神经病……妖怪……变态……傻*……”
苏听州对着镜子骂了十分钟,才敢走出去。
他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提前一小时上班,绕最远的路,就算多花点交通费,也比被夜离纠缠好。
可他没想到,中午在公司食堂吃饭时,夜离又出现了。
这次他手里捧着个玻璃罐,罐子里装着五光十色的甲虫,翅膀上还沾着胶水,在罐子里爬得很慢。
“送给你!”
夜离把罐子往苏听州面前一放,周围同事立刻发出惊呼。
苏听州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抓起罐子就往垃圾桶里扔,甲虫撞在罐壁上发出“砰砰”声,夜离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苏听州压低声音,气得浑身发抖,“我都说了不喜欢你,别再来烦我了行不行?”
夜离盯着垃圾桶里的玻璃罐,嘴唇动了动:“可是……我只是想对你好……”
“对我好?”苏听州冷笑一声,“你每天跟着我,送我虫子,还吸我的血,这叫对我好?你知不知道你很吓人?很恶心?”
恶心……?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时,夜离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像夏天突然裂开的冰块,又凉又脆。
苏听州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愤怒取代。
他转身就走,留下夜离一个人站在食堂中央,周围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那天晚上,苏听州特意绕到郊区坐公交回家,以为这样就能甩掉夜离。没想到刚打开家门,就看见客厅地板上散落着花瓣,茶几上摆着个用树叶包着的东西,里面是半块咬过的月饼。
“你终于回来了!”
夜离从沙发后面钻出来,脸上沾着面粉。
“我想给你做蛋糕,可是烤箱冒烟了……”
苏听州差点晕过去,厨房的台面上堆满了鸡蛋壳和面粉,烤箱门大开着,里面焦黑一片,还冒着缕缕青烟。他颤抖着手指向门口:“出去。”
夜离愣住了:“你不吃月饼吗?这是我在垃圾桶里捡的,很甜……”
“我说出去!”
苏听州抓起桌上的花瓶砸过去,花瓶擦着夜离的头砸在墙上,“砰”的一声碎成两半。
夜离终于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了,慌忙往后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花瓣,滑倒在地。
“我……我走……”夜离爬起来,往门口跑,不小心撞翻了椅子。
苏听州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坏人。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恐惧取代——他不知道夜离明天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半夜,苏听州被手机铃声吵醒。
屏幕上显示“傅景”,他立刻接起来,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学长?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虚弱的咳嗽声:“听州,我好像有点发烧……”
苏听州一下子清醒了,掀开被子就往衣柜里翻衣服:“你等我,我马上过来。”他顿了顿,又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挂了电话,苏听州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他想起傅景苍白的脸,想起学长每次对他笑时,眼睛里像有阳光一样温暖。
和那个只会纠缠他、让他恶心的夜离不一样,傅景是那么温柔,那么需要他保护。
苏听州匆匆换好衣服,打开门,却看见夜离蹲在门口,怀里抱着个纸盒子,头靠在膝盖上睡得正香。
月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照亮他乱蓬蓬的头发,和脸上淡淡的泪痕。
苏听州想起下午在食堂说的话,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但很快,傅景的咳嗽声又在耳边响起。他咬咬牙,跨过夜离的身体,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
夜离在睡梦中动了动,手里的纸盒子掉在地上,里面掉出几只用草绳编的小蝴蝶。
这些都是他昨天晚上蹲在草地上编的,想送给苏听州,他记得人类说过,蝴蝶代表浪漫。
可苏听州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傅景,根本没注意到脚边的纸盒子,也没看见夜离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夜离在睡梦中皱起眉头,轻声呢喃:“别讨厌我……”
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亮了一地的花瓣和草编蝴蝶。苏听州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