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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拓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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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陆饰汾说得潇洒快意,陆怀萦索然无味地问宰相,“属下现了眼,领头羊该不该问责?”

阁老颔首,“需要就地反省。”

老匹夫,啥脏活儿累活儿都朝本王伸手,还泥马落井下石,不拿雷劈你,当本王是泥捏的大公鸡么。陆饰汾给皇兄赔笑道:“弟疏于懒散,必得有个心明眼净之人时不时敲打我才成。阁老年轻那会子好歹也做过几个州府的刺史太守,‘拓荒’名为垂青史之大工程,澹台大人正适合做督导监察官,哪个环节脱节,就治罪哪个。”

宰相肚里能撑船,话茬子交锋到这个份上,最好别再拉大锯,说说笑话,暖暖场,臣子还真要跟亲王弄出五六。

陆怀萦抿了口茶,问较为年轻的两位近臣,“你们意下如何?”

雷厉风行的蕤瑛帝又悉心纳谏,在做出重大决策之际,向来都听取多方意见,经过考量定盘子。征集与定夺的过程,分寸得掌握得恰到好处。稍有犹豫,会给心思不纯的人左右。搞专·权,等于自取灭亡。

黄门侍郎李犹回答得非常谨慎,“陛下,宰相大人是担此重任的不二人选。”

搞新城镇建设理应由工部管,太子提出的开疆破土非同一般,关乎到陆帝国的命运走向。在哪儿盖房子,吸引哪儿的人成为子民,除了澹台通,朝廷大员还有谁站出来给予取舍。

陆怀萦面沉如水,“宰相云游四方,靠我一个光杆儿盯着,国家的大船要是翻了,摘你的脑袋好使么?”

李犹正色道:“为国捐躯——臣的荣幸。”

皇上也是人,谗言害人,表忠心的话多听听无妨。

刑部尚书绳倨野沉吟片刻,“卿衢老可以暂代宰相之职。”

陆怀萦一拍案几,“别跟我提那个老顽固,一天不拿针锥扎我几下子他受不了。”

挑毛病的是贤臣,忠言逆耳利于行。见天说好话的家伙没憋好屁。

澹台通站到蕤瑛帝身前,躬身施礼道:“陛下,微臣与卿衢同窗多年,先生脾气虽臭了些,但瑕不掩瑜,真论起才智来我略输一等。”

儿孙听长辈对话国事、家事、人事,很长见识。皇帝并未让太子切身参与进来,榜样立下了,孩子,会照着猫画虎不?

澹台通任“拓荒”的督导监察官,王爷陆饰汾是总指挥,李犹为筹划专员,绳倨野跳槽到工部做执行长官,大皇子陆择川当测绘。陆择洲的主张,却没他什么干系。

当事人陆续退场,唯留下绳倨野与太子,陆怀萦缓声对新任命的工部执行长官道:“倨野,新官上任三把火,令尊可是前朝的工部尚书啊。”

虎父无犬子,别让我失望哟。

“臣决不辜负陛下圣意。”

“你兄长大婚,朕将倾力满足对他的欠缺。”蕤瑛帝又对儿子说道,“阿洲,还有何构想,跟几位叔叔多加沟通,房子封顶,说出大天来都晚了。”

陆择洲放下身段儿,不折不扣地说实话,“父王,儿非实干家,只会划圈儿。”

“这娃娃……”不知什么原因,陆怀萦想笑,声音却变得有些嘶哑,拢袖挡脸道,“下去吧,你娘亲还在苦守于你……”

夜已深,风冷气枯。绳倨野把太子送上车辇,“择洲,此一去山高路远,珍重。”

太子头发蒙,我们这是谁送谁呀?

绳倨野伸掌搭住太子的手臂,恳切道:“请善待我兄长。”

我跟刺史没闹过意见,此话从何说起。“您多想,塞北之行,让我大开眼界,更加敬重绳大人。”

绳倨野挥泪,催促车夫,“恭送恭送!”

皇后的寝宫宁静祥和,只有几个内待在门口驻足,见陆择洲归来黑压压地跪倒一片,“请太子安——”

“我母后呢?”陆择洲迈上白玉石的台阶问道。

领班总管的膝盖往前蹭了两下,“娘娘出宫去了。”

“为了什么事?”大晚上的,椒房离寝,后宫有乱子吧。

“皇后留话:紧要的亲戚远道而来,娘娘让太子心宽,并无其他。”

唔,那就好。“卿少爷呢?”

“在后花园戏水。”

澹台璀璨生性朴素,不喜奢华,从面积不大,设置简约的园林就可见一斑。垂柳,白杨,紫槐,梧桐,茶花,荷花,芍药,海棠,牡丹……短亭长轩,一池碧波,闪映着大红灯笼,几个宫女把卿烻包围其中,男孩子穿着云履套,袖子高挽,踩进水畔放玉钓笼。

有个跟卿烻年龄相仿的侍女想上前看究竟,却被他喝住,“别过来,你会把我的鱼儿吓破胆。”

小丫头给吼得差点没坐水里,“少爷,我的脉没了。”

“没脉息找太医,我只管唬人,不治病。”

陆择洲来到,打手势让侍从都退下。

卿烻提起玉钓笼瞧看,“草!”他指着原来那条小黑鱼叫道,“我不是给你自由么,咋还恋恋不舍呢?”不但它没走,又招来了金鲤一条,嚯,刚柔并进煞是好看。

“让我也瞅瞅。”陆择洲举过灯笼照,果不其然,两尾鱼还在绿水里亲嘴儿哩。

“让你亲个够。”玉钓笼甩给太子,卿烻要上岸,可两腿深陷淤泥,脚从云履套里拔出来的同时,身子倒掉,陆择洲撇了手中物,起跳把男孩打横托个结实。

“你废寝忘食地给小鱼儿找对象呐?”

“许你有我做伴,小黑就得单挑?”卿烻踢了踢光脚板,“哥哥快把鞋子拎出来,臭死我啦。”

没有泥淖怎么长荷花。卿烻坐上了苹果树的枝桠,陆择洲下塘捞鞋。“我叫人给你洗涤得香香白白的。”

卿烻掩鼻,“我怀疑打你话中能不能挤出一盆水。”

陆择洲把卿烻扛上肩头,一手提着云履套,一手拎着玉钓笼,还用下巴拱他的的大腿,“你要能挤出来我就拿金盆接着养鱼用。”

翌日上午,酣梦如甜点的卿烻打了喷嚏,睡眼惺忪地一划拉,陆择洲歪着身子在那儿用小猴子蹭他的鼻子,“太阳公公把小屁屁烤糊了。”

卿烻抢过猴子砸到了窗棂上头,“你不去上朝,搅我好梦做什么?”

“今儿晚上我恐怕回不来。”陆择洲用大拇指摩挲男孩子细润如羊脂的脸蛋儿,“外公召集了国内的能工巧匠,准备大干一场。”

“跟匈奴蛮子开打?”

“对呀。”陆择洲抖擞精神地说,“以凶治凶,你狠我比你更毒辣才行,不然拿不服他。”

卿烻跪爬起来,攥住他的手腕,“我也要为前线做贡献。”

陆择洲“扑哧”乐了,“你乖乖地待在家里,等我凯旋而归最好。”

“我是你的小媳妇儿么,就叫人家守空房。”卿烻说完脸都红了,呼地把被子蒙上头,“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陆择洲趴在他的脑袋旁边问:“云履套清洗得完好如初,你要不要检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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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望极高的澹台通老爷子,在先帝时期是作为未来的总理人选来给太子培养的,到了蕤瑛朝,澹台家族的人气到达了塔尖子,璀璨被立为皇后并未起推波助澜的决定性作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后宫不参政是国法,女孩子不过问男人的事是澹台家的家风。

攘外必先安内,陆怀萦坐稳陆国江山,赵高式的奸佞之臣不能说完全绝迹。铁面无私的贤臣常有,害群之马不常有,基本能维持此种状态,可说是朝纲井然有序。陆载疚七情六欲俱全,却非欲壑难填。令“三千粉黛无颜色”的澹台璀璨为灵惠正主儿,别的女子实打实算作延续烟火的刀具。

有如此强大的背景做支撑,陆择洲的储君之位固若金汤,无人可以撼动。外界的种种因素只是表皮,年轻人的实力不可小觑。宰相大人把台面摆下了,自个不上进,白搭条条人脉。整整三天两夜,太子跟大伙吃住在一块儿,不分尊卑贵贱,各抒己见,只为把“拓荒”这项大工程做到极致。

清晨,澹台皇后梳洗完毕,正要乘凤辇去看望偶染风寒的老太后,陆择洲灰头土脸地进了门,“娘亲,累垮孩儿了。”

母亲让宫女快去预备热汤给儿子沐浴更衣,不禁埋怨道:“你外公也是,应该早些放你回来。”

“母后,是我个人坚持。”好不容易捡拾一次成长的机会,绝对不能马马虎虎地走过场。陆择洲急走几步,往暖阁里面瞅,当即傻眼,干干净净的陈设,云履套,两条鱼儿游得欢的玉钓笼,除此外哪里还找见男孩的身影。“卿烻在哪儿?”他说着往后花园急走。

澹台皇后扯住儿子的胳膊,“别找了,小卿回去了。”

“是谁把他接走的?”甭管出多大的事儿,我的心尖子走掉了,您不应该派人通告一声吗?

“刺史大人结婚,小以法身边得有个伴儿。”璀璨说得音调青涩。

陆择洲额角的青筋暴跳,“难道我就不需要伴侣吗?”

母亲按住儿子的手背,“在你痊愈之前,最好不要跟卿烻太接近,如果泄露天机,会吓坏他的。”

“您告诉我实话,我这个破身体真会好起来吗?”陆择洲的眼角泛起晶莹之光。

澹台璀璨语塞,说好吧,没法打包票,说坏吧,也不见得全没希望。“我跟你父王都在翘首赤衡真君的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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