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班主任细致地交代着事情，讲台下心已经飘回家的众人正偷摸地为放学做准备。
苏烨把作业整整齐齐地收拾好，他打算先回家做一做，然后把不懂的归类整理，再在家里找一找他退隐已久的书包，弄好一切后就去顾夏家请教。
宣布放学的话音刚落下，陈一松就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他回过身，水灵灵地僵在原地：“？”
一时有点看不懂这个操作是怎么回事。
陈一松看了看作业，又看了看苏烨，最后不可置信地问道：“中邪了？”
苏烨好心情地答：“没有。”
少年伸手翻了翻最面上那本练习册，夸张地问询着：“你是我烨哥吧？”
“不然？”
苏烨挑眉，与此同时，他也终于从混乱的抽屉中瞎出了最后一本练习册。
丝滑扯开陈一松按在上面的爪，苏烨将最后一本叠上去。
“所以，这是，要丢？”
苏烨把作业都抱到手上，白了他一眼：“丢个屁，我要开始好好学习了。”
“？”
“什么又刺激你了？”突然，陈一松恍然大悟似得瞳孔式震惊：“顾夏？”
“你你你你你……想和他比？”
苏烨没答，只是道：“走吧。”
陈一松麻木地跟着苏烨走，感觉世界都玄幻了。
那他是不是也应该好好学习了？
瞧瞧他烨哥这要把天堑变通途的觉悟。
再看看自己，会不会太摆烂太废物。
陈一松自我唾弃了下，再抬头时，苏烨已经走远了。
他连忙跟上，边跟边嚷嚷：“诶诶，烨哥！等等啊，你怎么学，也带带孩子吧！”
跟着，轻飘飘的嗓音从前方一句接一句地传来。
“我一废铁，带不动你。”
“滚回家去，自己研究。”
陈一松停下步子，撇嘴站在原地。
无语，就特么无语。
…
苏烨咬着笔帽，在家里愁眉苦脸地对着练习册，一会儿又一会儿地去看时钟。
看一眼题，看一眼表。
看一眼表，看一眼题。
突然，苏烨把笔猛地一摔。
这他妈……敢不敢多出几道他会的！
好不容易磨蹭过了饭点，苏烨立刻抱起他的作业，片刻不停留地往顾夏家里去。
至于书包？
鬼知道那玩意藏在什么犄角旮旯。
期间，苏烨接了个电话，是苏掣先生的。
大概就是，小誉没什么问题了，他明天回来，后天见面谈谈那事。
苏烨应了。
再然后。
靠！
他们是中什么巫术了吗？！
必须一起出场？？
前面，秦淑莲女士正和他的小白脸依依惜别。
苏烨抱着书，三分冷意的面上唰唰地冷到了十分。
有点恶心。
没等苏同学恶心完，秦女士看见苏烨了！
你说巧不巧，平日里连苏烨半分都看不见的秦女士，这会儿看见了。
秦女士语气不善：“你回来干什么？”
苏烨撇嘴翻白眼：“我说要回来了？”
秦女士踩着她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来，翻了几本他的书，苏烨不耐烦地拂开她的手。
被他的动作惊愣了几秒，秦淑莲反应过来后，当即吼道：“你装什么疯？！”
苏烨无视秦女士，绕过他，继续走，路过小白脸的时候，他停下，极为不屑地开口：“妈，你这都还没名分呢，这么搞，我爸知道了，你猜你们会是怎样下场？”
小白脸不愧是小白脸，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可委屈了。
秦淑莲怒道：“苏烨！”
秦女士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朝苏烨逼近。
“你敢说，我就敢打死你！”
苏烨摁了顾夏家的门铃，丝毫不慌，冷眼冷语道：“试试？”
小白脸赶忙拉住秦女士，软软地说：“和孩子计较什么？”
听到门铃，顾夏走到窗边，瞧了眼外面：“妈，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苏烨靠在铁门上，看向那对狗男女，嘲讽道：“孩子？你比我大多少啊？”
小白脸就是小白脸，小脸能白成那样都不算什么，这不，连唇色都退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秦女士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她气势汹汹地朝苏烨走去。
顾夏走到门边，摁了下打开他家外门的按钮。
听筒里传来顾母的声音：“好，儿子明天见。”
“明天见。”顾夏低声应完便收了手机，随后歪头看了眼外面。
铁门突然打开，苏烨往后一踩，迅速稳住身形，随后反应极快地退进铁门里，扬手把铁门一关。
咔嗒。
里屋的门也开了。
顾夏穿着居家服站在门口。
像是寒冰自深处蔓延开来，不需费力就冻结了一切喧嚣。
苏烨扬起笑朝顾夏走去，没再管外面脸色难看的两位。
冻结的世界里，唯有苏烨鲜活。
也唯有他，才能、才敢破冰而行。
顾夏没感情地扫了眼外面，侧身让苏烨进屋，顺带关上了门。
哒！
是锁扣进凹槽的声音。
也是秦女士愤然踩地的声音。
没说一句话，没问一件事，仿佛他们就只是碰巧路过的路人，什么激烈的争吵，嘲讽的语调，恶毒的咆哮，在顾夏出现的那一刻起，就隔绝在了门外的世界。
同样，顾夏仿若什么都不知道的忽视状态，才最让人难堪，就好像多看一眼都嫌脏。
鸡鸣犬吠，聒噪不已。
明明都没参与进来，却又让人无端地觉得顾夏在给予苏烨保护。
无声又自然。
秦女士拉着小白脸回了屋。
这是她第一次把人带到屋里。
她答应苏掣会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妈妈，所以秦女士从来都只在外面乱搞，不会带到家里。
多少人为了钱想要挤进这个屋子却又都止步于门外，今天是个例外。
因为怒气，也因为别的什么。
那是藏了快二十年的隐秘的私心。
秦女士寻思着：这小王八蛋什么时候和顾家少爷关系好起来了？
毕竟，顾夏作为一个外人，在发现他们有明显冲突的情况下，于情于理都不该把人纳入自己屋里……
再看‘外人’顾夏家。
苏烨松了鞋带，极其自然地扭头问道：“我穿哪双？”
顾夏低头盯着苏烨的眸认真看了会儿，弯腰在鞋柜里找了双客拖放地上。
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但顾夏斟酌了下还是问道：“没事吧？”
苏烨趿拉上拖鞋，抱着他的书站直，眼底都是笑意：“没事。”
在门口这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里，顾夏才发现，苏烨比他高，雄性的侵虐性气息四面八方地包裹住他，微妙的不自在感悄然产生。
顾夏有些怔，他似乎很不理解，说道：“可她出轨了。”
苏烨无所谓地哼笑：“小白脸的那身份，在别家，我妈也是。”
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却是紧张的。
但凡顾夏流露出一点嫌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死皮赖脸地继续赖在他家，还是知趣识趣地自行离开？
他不得而知。
因为顾夏只是惊愣了下，随即带歉意地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
而顾夏那些微妙的不自在感都还没来得及冒尖，就都由因提起这个话题的自责而尽数淹没。
顾夏率先走离门口，他背对着苏烨指了指大桌子的位置：“去那等我。”
苏烨靠后，倚着门墙，挑了挑眉，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找你？”
顾夏回首：“不是问题？”
苏烨笑，带着吊儿郎当的语气：“我们顾学霸就是聪明啊。”
顾夏：“……”
顾夏那毫无情绪的目光直直落到苏烨眼里，少年赶忙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顾夏收了视线往楼上走去。
苏烨抱着书，愉快地走到大桌子旁坐下。
他一偏眸，目光定格。
单向透视玻璃。
苏烨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楼道，抿唇压住笑意。
有些东西他本不该细想，却总忍不住思量。
那些不动声色的，该称之为保护吧。
上次。
和这次。
但心中又有个小人叫嚣着：苏烨！你可得了吧，少在那自作多情！万一上次他只是碰巧要出门？
但谁特么要出门，刚出门就想回家的？
那你说这次，你凭什么看出来他是在护你？！
他都没给那女人打招呼！
上次那女人要打我，他都还是叫了她阿姨！
隔得那么远，说不定人顾夏只是懒得开口而已！
仅此而已。
苏烨烦躁地一拍脑门，低声自语：“少自作多情。”
顾夏回了卧室后，简单地整理了些自己的书本作业。
客厅里灯光暖黄，苏烨愁眉苦脸地咬着笔帽。
不会。
不会！
还是不会！！
这是特么是给人做的吗？！
“哪道不会？”
不含七情六欲的嗓音，清冷的宛若冬日里的雪水。
苏烨愣愣地抬头，迎上顾夏的视线。
他背着光，整个人氤氲在光晕之下，苏烨脑子‘嗡’地一下只剩一个念头了。
可不是，这哪是给人做的。
是给神，给神明的。
神明下凡救助人间，他得是有多幸运才遇上了这位顾神仙啊。
顾夏修长的指节扣了扣桌面。
苏烨舔了舔嘴角，垂眸坐直，将练习册往前推了推，然后说道：“都不会。”
顾夏的眸光落到干干净净的习题页，又抬眸扫了眼苏烨，表情有些微妙，最后道了句：“等着。”
顾夏又上楼了。
苏烨控制不住自己的爪，按在了顾夏留在桌上的练习册。
但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
那上面页面整洁，红勾是解。
苏烨自嘲地收回手，老老实实地等着。
顾夏拿着他的教科书和笔记本走下来。他把东西放到苏烨面前，冷淡的嗓音适时响起：“这是高一的教材笔记，你仔细看，不懂的知识点做上记号，一个章节完了再问。”
苏烨配合地点头。
顾夏在他对面坐下，翻开自己的作业。
苏烨看着笔记工整的教材，开口：“顾夏。”
顾夏头未抬：“怎么？”
苏烨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有铅笔吗？我怕给你画花了。”
顾夏哑然一瞬，然后从笔袋里找出铅笔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