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颜好端端地和展清梦站着,远处两个婀娜多姿的人影就凑了上来。
“呦,我全当是哪家的姑娘呢,站在这也不说一句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小门小户来的。”阮芊芊摇着手里的团扇,和白瑾瓷站定在展颜二人面前。
白瑾瓷接话道:“展家两位姑娘今日怎的这般安静,穿的嘛……”她将展颜和展清梦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里带着讥讽。
“这般素净,知道的是两位今日来参加皇室狩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办白事呢。”
“今日可是皇室的狩猎,陛下来不了,特地派了太子和三皇子殿下前来主持大局,现下太子妃和皇子妃人选都还空当着,可不要怪妹妹未曾提醒过呀。”阮芊芊言语上好言相劝,神情却是傲人的不行,手中团扇一下一下摇着,尖尖的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展清梦今日身着月白色罗裙,服饰上没有过多修饰,连发髻上的饰品都只是简单的玉簪配着一两支珠钗。展颜也是一样,一件浅黄色的衣裙,发髻上绑着一根鹅黄色的发带。
这是姜燕回今日特地给两人配的,其中深意可想而知。
一身绛紫色的罗裙,上头还用金线绣着百来只五彩的蛱蝶,在阳光下泛着令人不适的油腻光泽,阮芊芊的衣领上和衣摆上镶嵌着整整一排孔雀羽毛,招摇得很。
白瑾瓷虽也是一身白衣,但却深得阮芊芊的真传,在袖口处镶满珍珠,外搭着一件透纱披风,用金线绣着一只将近一米来长的金孔雀。
两人抬头,塌腰,凹肩,一副显摆的架势,原以为经过她们这一番言语羞辱,展颜二人定会暴跳如雷。可是不然,面前的两人心如止水,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皱。
展清梦自不必说,她本就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自然不恼。而展颜呢,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已经全都知道了,现在看着在面前扭捏作态的两人,只当是看一场滑稽笑话。
只见过雄孔雀开屏,从没见过雌孔雀开屏开得这么欢的,阮芊芊和白瑾瓷在她面前显摆得越做作,展颜就越想笑。
嘴角抽动,憋到内伤,咬着自己的内侧脸颊肉,展颜强迫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笑出声。
可奈何实在憋不住,憋到破功,“嗤”的一声。
“你笑什么!”
白瑾瓷上上下下摆姿势的手登时顿住,瞠目大声质问。
展颜一脸无辜:“嗯?有人笑吗?”
她侧头询问展清梦:“阿姐你方才听见有人笑了吗?”
展清梦自然知道自家阿妹的意思,轻蹙眉头,浅浅环视周围,摇摇头缓缓道:“不曾听见呀。”
“你!你们!”
阮芊芊压住白瑾瓷呼之欲出的手,这个时候动手对她们可没有什么好处,这点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努力压抑着语气,阮芊芊笑着开口:“许是白妹妹听错了,这狩猎的时辰也快到了,失陪。”语罢,她拉上白瑾瓷就走。
被阮芊芊一把拉过,白瑾瓷还有点怨气,她怎么可能听错:“阮姐姐,你就愿意这般被她们欺负?她们展家如今有什么可忌惮的,我爹都跟我说了,展太傅已经好几日未上朝,一看就是被陛下忌惮了躲风头。”
阮芊芊深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到底如今没了展颜那棵正一品大树,现在榜着白家这三品官,也不好对白瑾瓷说重话,只能按耐下脾气,好言好语对白瑾瓷道:“我知道,但你想,现在人多眼杂,闹出了事岂不难看?”
阮芊芊轻拍白瑾瓷的手,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定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
太子玄袍玉带立于台前。
“诸位!”傅长逸振臂高呼,惊起林间宿鸟,“父皇虽抱恙深宫,然先祖遗训犹在,弓马乃皇室根本,血性为立国之基!”
酒樽碰撞声中,他将烈酒泼洒在地:“今以天地为靶,以豺狼为敌,猎取的不仅是飞禽走兽,更是我皇家的锋芒!”
傅长逸面色严肃,台下众人也是低眉敛目应和道。
话音刚落,传来一道清越的笑声。
原本坐在一旁的傅朝尘月白锦袍清扬,现下才缓缓站起身。
“皇兄这番壮志,倒让我想起儿时初学骑射时,摔得满身泥泞也要逞强的模样。”
傅朝尘全全不同于傅长逸那般的严肃,他一双眉眼含着笑,轻举手中的酒樽,语气轻飘飘道,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亲和感。
“今日狩猎本就是我皇室和众臣一同欢愉的日子,皇兄不必这般严肃,父皇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责怪皇兄不分场合了。”傅朝尘擒着笑,从身前的桌案上拿起酒樽。
杯中清酒泛起涟漪,他向着傅长逸一举,随后仰首一饮而尽。
傅长逸的脸色微变,晦涩难看。他刚倒酒敬完天地,傅朝尘就对着他举杯自饮,这不是明晃晃的挑衅是什么。
展颜默默在台下看着这无声的剑拔弩张之势,也是为两人捏了一把汗,不对,准确来说是为她自己的未来捏一把汗。
“诸位也不必拘谨。”傅朝尘转头对众人道,“多年未曾回京,对这狩猎也是有些生疏了,今日不妨便由我做局好好尽兴玩上一玩。”
“只是狩猎未免寡淡,不知皇兄可愿与我赌上一局?”
傅长逸如何能在这时候败下阵来,若是不应,倒显得他胆小怕事。
“自然,皇弟说便是。”
“那好,若是今日我狩猎之物与皇兄相比更胜一筹,便请将江南至燕京沿海的海运暂借与我三月可好?”傅朝尘笑得温润。
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傅长逸思来想去,如今在他手里的江南海运每年筹集的利银是少之又少,也算是无足轻重。
“好。”
“皇兄爽快。”傅朝尘眼底掠过一瞬转瞬即逝的得逞之意,“若是我输了,赌约条件任凭皇兄相提。”
语罢,傅朝尘却话锋一转道:“哎,倒也是遗憾了,皇弟回来的晚,不及与大哥打上一个照面。”
傅长逸握着杯盏的手一紧,青筋微显,眉头也是一拧,眼里神色狐疑,慌张地将话题引开:“三弟既刚从江南归来,多年未见,想必猎术也精进了不少。”
“托皇兄的福。”傅朝尘向太子走近,用只有二人之间可以听见的声音轻轻道。
“这天下,本就能者居之。”
***
马厩。
展颜站累了,气血亏空地蹲着,手里还在一下一下揪着干草,百无聊赖地给她的黑马喂食。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却追随着正在马厩门前试骑的展清梦,一脸的羡慕,果然,体力这方面现代人就是不行。
只见展清梦的白衣衣角在身后飘逸翻飞,握着缰绳的皓腕虽纤细但却极有力。及腰的青丝用玉簪全部挽起,鬓角的发丝被风拂着,不时缠络在浓密的长睫之上。
这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好吗,展颜咂舌,不怪傅朝尘会看上展清梦,她要是个男的肯定也会喜欢上这般的女子。
身边的黑马见展颜走了神,给它喂食的手速慢了下来,晃晃脑袋,凑到她耳边不耐烦地打了一个响鼻。
一个激灵,展颜被吓一跳,回头对上双幽怨的眼睛,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神情无奈,可看着黑马一脸没吃饱的样子,只得伸手又给它抓了一把草,嘀咕道:“小黑你怎么这么能吃,难怪你选上了我,感情跟我一样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是吧。”
小黑,这是展颜给她的黑马取得名字,至于为什么取这个名字,答案很简单:好记!
“你看看人家都已经在外头骑着了,你怎么就只想着干饭呢?怎么样,我们商量商量,也上外头绕几圈?”展颜站起身,弯下腰低着头和黑马不卑不亢地对视道,握住缰绳尝试着把它往马厩外头拉。
黑马头一昂,长嘶一声,跺了跺脚,表示抗议。
“你还不情愿上了!”展颜力气不敌,直接被它给拽了回去。
“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祁浮生牵着自己的白马,闲庭信步地走过来。
展颜闻声回头,他今日穿了一件新衣,是她从未见过的颜色。
朱红衣角掠过门框,少年牵着白马侧身而入,金色的搭扣在束起的高马尾上闪烁着光亮。以往半披在身后的头发今日尽数在脑后扎起,配着那双浅浅的凤眼,倒是少了平日里的幼稚感,多了几分肆意洒脱。
“你这是打算和你的马拜把子?”祁浮生歪头打量着正弯着腰哄马的展颜。
瞥见马槽里满满的干草,祁浮生了然:“难怪我方才从门口进来的时候见马厩门前的储粮少得可怜,原来是被你们两个独占了。”
“你这黑马怕不是马厩里的饕餮转世,这一顿顶别的马几顿还多。”祁浮生倚着一旁的木柱,指尖勾着白马的缰绳,眼底的笑意盈盈。
见他这般说,展颜倒是不乐意了。她的马被她自己说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被他人调侃,展颜直起身美目一瞪:“那怎么了,我们小黑还要长个子,现下正是吃东西的好时候,多吃一点怎么了?”
“吃!多吃!”展颜伸手从马槽里抓出一大把干草就凑到小黑嘴前。
谁知刚才还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的小黑嗅了嗅干草,忽然撇下她哒哒哒几步小跑到祁浮生的白马身旁,亲昵地用头蹭蹭白马的脖颈。
刚才死活不肯出马厩的模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小黑兴奋地围着白马打着转,尾巴温顺地甩着。
祁浮生松开手里的缰绳。
两匹马就这样并着肩向着马厩外走去。
什么鬼!?
展颜手里还举着干草的手僵在半空中,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半晌才跺脚惊呼。
“小黑!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早知道就不喂你那么多草料了!”
见她吃瘪,祁浮生笑得直不起腰,鲜红的衣摆随着笑声晃颤着。
“有这么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马如其人。”
“我哪有!……祁浮生。”展颜面色不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