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六个小时前。
萧尚凌第四次敲响，经纪副总监郭正的办公室门：“郭老师，声明要抓紧发了。再不发，来不及了。这都几个小时了！”
郭正吹了吹茶叶，滋溜吸入一口热茶：“你着什么急？小顾总还没到呢。”
传闻中的小顾总，顾子皓，是老顾总最小的儿子。顾观对他可以说是视若珍宝，从小就送出国念书，在国外念完大学才回国。回国不到两个月，接手了这家娱乐公司。由于母亲是个娱乐圈明艳大美人，这位小顾总长相随母亲，长了一张小说男主的脸。
由于这张脸，众多标签就主动贴在了他身上。年轻有为、颇有手段、权势滔天、冷傲霸道……
擦得锃亮的薄底黑皮鞋，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表，干净利落的黑西装。顾子皓长腿迈下豪车，两边的保镖一齐拉开公司大门。
他身后跟着两个助理，其中一个低头念着手里最新的舆情报告。
听完长篇大论，顾子皓大手一挥：“通知所有人，现在立刻到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早已准备好投屏，顾子皓一进门，看到楚桉照片，问了一句：“这谁啊？长得还挺好看的。”
助理擦了擦冷汗：“这就是楚桉。”
顾子皓恍然大悟：“啊，就他出事儿了是吧？”
“是。”
会议室瞬间坐满了人，大家都在紧张地等待这新上任的小顾总发话。
顾子皓环视一圈：“楚桉人呢？”
助理解释道：“他之前有行程，还没赶回来。”
“他经纪人在吗？”
大家脑袋一个比一个低，助理再次接话：“团刚解散，楚桉自己的经纪人还没定下来。穆识姐在休年假，休完年假就走了。”
“那现在楚桉谁管？”
萧尚凌已经急得不行，在会议桌的另一边举手：“我在管，我是之前团队的执行经纪，楚桉的资源大部分是我在对接。现在要紧的是尽快发声明澄清事实，先把舆论控制住。”
郭正见缝插针，介绍身旁的人：“这位是公关团队的负责人，我已经让他们提前拟好了声明，马上就能发。”
顾子皓若有所思点点头：“诶？这事儿真的假的啊？”
萧尚凌掷地有声：“我可以向您担保，楚桉没有霸凌过队友。”
顾子皓举手投足都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说出来的话也漫不经心：“我听我朋友说，这种假黑料也能增加热度是吧？也算是一种出圈。”
公关的负责人不敢反驳，简单说：“呃，确实热度会很高。一般这种纯假料，我们建议用强硬的语气尽快澄清，必要的时候还会打官司。真黑料，没办法，才拖。”
郭正跳出来打圆场：“我们看艺人看得很严的，这点您放心。对楚桉来说，怎么不算因祸得福呢？黑红黑红，大红之前，黑是必经之路嘛。”
顾子皓认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声明……明天再发吧。反正都是假的，明天澄清也一样。”
萧尚凌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会议室所有人都侧头看他。
“小顾总，现在这件事已经上升到艺人人品问题了。如果不立刻澄清，对艺人未来的发展会有非常不好的影响。并且楚桉手上还有很多工作，无法挽回的话，可能要赔高额的违约金。”
郭正瞪萧尚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转头低声和顾子皓解释：“抱歉啊，小顾总。这孩子年纪小，人又太直，有些事情不懂，您多担待。”
顾子皓摆摆手，不放心地问了一下：“要赔钱吗？”
郭正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我们处理黑料还是很有经验的。风波很快就会过去，小顾总不必太过担心。”
顾子皓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那好，等这事儿结束，给你们发奖金。散会！”
***
萧尚凌不出意外，被郭正叫到了办公室。
“现在网上已经没法控制了。楚桉发展这么好，就算从公司赚钱的角度考虑，也不能这样敷衍过去吧。”
郭正又吸溜一口茶水，皱皱眉，凉了……
他摇摇头，看了萧尚凌半响，才慢条斯理道：“尚凌啊，你自己也说了，已经过了最佳回应的时间。今天晚上发，和明天早上发，又能有什么区别？都丢了鸡，就不要再丢鸭了。得罪小顾总，才是真的严重的事情。”
萧尚凌冷硬道：“所以你们就任由楚桉被泼脏水？这就是公司对艺人的态度？”
郭正挠挠眉毛：“你到时候看吧，就算我们发声明，也不会有用的。别人说你霸凌，大家信了之后，你自己解释不清的。你要怎么解释，你没霸凌队友？火了之后都会经历一段全网黑，只要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没涉及法律问题，过两天大家就忘了。”
“因为都会经历，大家会忘。我们就理所当然什么都不做吗？”
郭正还没碰见过这么不开窍的人，一时也有些恼火：“这么多年了，艺人被黑时期，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穆姐不是给你安排了其他艺人带吗？死揪着这件事不放，对你有什么好处？真是搞不明白你们……”
萧尚凌像尊佛一样，站在原地。
“在这杵着干嘛？出去。”
萧尚凌在大学时，跟过朋友的一个组。当时他们蹲在租来拍摄的居民楼外，蹲在他旁边，大他很多的一个学长，在烟雾缭绕中说了一句话。干这行啊，别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萧尚凌站在刺眼白光的办公室里，蓦地想起这句话。
“郭老师，今天是我太莽撞了。楚桉这件事，我一会儿重新做一份公关方案，晚一点发给您，能降低一点影响是一点吧。毕竟我带了楚桉将近四年，还是想多做一些。”
郭正不耐烦挥手：“行，你自己折腾吧。去吧。”
***
楚桉一整晚没合眼。一合眼，眼前就有人在晃，晃得他心慌。
上飞机前，照例被围追堵截。这次严重了些，有激动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往他身上扔了一杯奶茶。李春立也被那杯奶茶波及，狼狈地临时去卫生间换了身衣服。
公司声明发出，确实没用，没有人在乎这一纸声明。
网上依旧一片混乱。有人力争楚桉不是这样的人，没有切实证据，是明晃晃的冤枉；有人呼叫楚桉公开向成竟遥道歉，警方应该介入调查；有人大骂公司不做人，管理不善，却要楚桉背黑锅；有人指责明星什么人都能当，败坏社会风气……
楚桉侧头看着小窗外的白云，一团团停在那里。手机卡的事情还没解决，不知道现在网上发展成什么样子。应该也不是很好，因为刚刚李春立和他说，接下来一周的行程要暂时取消。
***
“303萧先生，请跟我来。”
萧尚凌跟在服务员身后，上到二楼包厢。一家粤菜馆，装修清雅，保密性高。
推开门，一个娃娃脸的男孩，说着一口台湾腔：“尚凌哥？”语气挺礼貌，但屁股没离开凳子一厘米。
萧尚凌和男孩轻握了一下手：“你好你好。抱歉，路上有点堵，久等了。”
男孩笑了笑：“你多高啊？”
“……185左右。”
“你站在我旁边的话，谁还能喜欢我啊？”
林仓，之前穆识牵线想让萧尚凌接手的艺人。当时穆识给他的评价是，年纪不大，很好相处。
萧尚凌昨晚想方案想到凌晨四点，现在还没缓过神，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公共场合我会戴帽子口罩，尽量低调。”
林仓撅了一下嘴：“那不是更显得我像助理……”
萧尚凌接不上话，生硬地转移话题：“你点菜了吗？”
“点了。”
包厢陷入沉默，像两个看不对眼的人在相亲。
林仓不情不愿给他倒了杯茶：“穆姐说你手上接触的资源都挺好的，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反正经纪人也不用一直跟在我身边，平时让助理跟我就行。你少出现在我粉丝面前。”
萧尚凌干巴巴应下：“好。”
林仓看着没礼貌，但萧尚凌知道，这个咖位的艺人，能有这个态度，实属不易。其实林仓算是个可爱的孩子，有什么不满直接表达，远好过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真的相处下去，应该不会太糟心。
林仓看了眼手机：“我的执行经纪，还有一会儿才能到。让她来说工作的事儿吧，我说不明白。你看过我演的戏吗？”
萧尚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和林仓聊起闲天儿。
***
楚桉筋疲力尽回到宿舍，程诚正好在收拾东西。
李春立看程诚在，小声问楚桉：“你看宿舍能住吗？不愿意住，我送你去酒店。”
楚桉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李春立是怕他们队友间有矛盾。
“没事没事，我在宿舍住就行。”
程诚听到门口开门声，满头大汗冲过来：“小桉，你回来了？没事儿吧？”
楚桉不想让他担心，扯出一个笑：“这么多保镖，我想出事儿都难。”
李春立见状，嘱咐道：“手机卡那边我处理好，再给你。先用这张备用卡吧。”
程诚眉头紧锁：“你手机号又泄露了？没事，用我手机。”
公司安排了新的团队入住，他们需要自己出去租房子。宿舍只剩楚桉，程诚还有苏冀南没搬走。程诚本打算下午就搬走，看楚桉回来，在手机上取消了预订的货拉拉。
“你吃饭没？幸亏我东西还没搬走，今天晚上我留这儿。”
楚桉眉间夹杂着灰白的气息：“诚哥，你知道在哪儿租房子，会好一点？我房子还没来得及找……”
程诚拍了一下他手臂：“别着急，别着急。我之前找过一些房子，我给你发。哦，对，微信用不了……我用我平板给你看，等一下啊。”
程诚进到卧室取平板，楚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想先收拾一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