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澜的哥哥名为江遥温,是江应澜大伯的儿子。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可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江遥温的父母在一起出差的途中,遇上了飞机失事,双双坠入海中,遗体至今未找到。江遥温在得知这件事后,不吃不喝好几天,将自己逼到累晕过去,醒来后,却又恢复如常,冷静地举办父母的葬礼。
后来江应澜发现了江遥温一抽屉的烟盒,才知晓江遥温一直靠吸烟来麻痹自己,怕他们担心,还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江应澜本来帮着江遥温戒烟都已初见成效,可后来江遥温为了备考后又住进了学校,等高考完回到家里,江应澜才发现他的烟瘾比起之前更加严重。
因为觉着高考要紧,所以江遥温对自己的身体不适也不太在意,只觉得是备考太累,没有休息足够。等江母接到电话,得知江遥温确诊COPD甚至由于并发的心脏病在学校中晕倒,又急又气,冲到学校给江遥温办了休学手续,那大概是江母最雷厉风行的一次。
休学后,江遥温不想在医院里蹉跎最后的时光便想要到处旅游。江母担心江遥温的身体,却也不想让他留下遗憾,只好亲眼盯着他将自己的一家三口都设为了紧急联系人,还时常检查他的SOS功能有无打开。幸运的是,这项功能一次都没有被使用过。
江遥温撑着病体到现在已是奇迹,可终归还是随着父母而去,江母后来回忆起,觉得那一刻江遥温也是高兴的,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略带喜悦的,他说:“我终于可以见到爸爸妈妈了。”
接过信封,江应澜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陆锦时本想拉他一把,却被躲开了伸出的手。
这时,进来一位护士,打破了这份宁静。江父扶着江母硬撑着跟着护士出去办手续,江应澜本也想跟着,却被父母给拦了下来,担心他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会添乱。最后,病房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本就诡异的氛围更是冻到零点。
江应澜不知道有没有主动开口的必要,也没有多余的脑子能支撑他去思考这些。他颤抖着打开江遥温写给他的遗书,字迹依旧是他熟悉的模样,可又与之前有所不同,能看出来写这封信时江遥温已经病的很重,连写字都不像从前一样苍劲有力。
“我应该撑不到你夺冠的时候,真是对不起啊,我当初说的没错吧,你做什么都很有天赋的,虽然比赛我只能看懂个大概,但我能看出来你打的很精彩。不知道我去世的时间会不会碰巧遇上你在比赛,我知道伯父伯母肯定会立刻联系你,哥哥先和你道歉,我不想影响到你比赛可我好像没法控制。我走后,你伤心一会就好,千万不要让情绪影响到你训练和比赛,你的队友们都比我需要你,但我也知道逼你控制这种情绪还是有点太为难小孩了,实在忍不住就躲起来哭会儿吧,或者找陆锦时,他人真的很好,你有心事和他说也不错,总要有人替我照顾你对吧?其实我这个年纪也不知道还应该叮嘱你些什么,你别学我靠抽烟缓解压力就行,我剩下的钱都留在之前给你的那张卡里,要带我那一份一起孝敬伯父伯母。最后,比赛加油!哥哥会一直看着你的。”
陆锦时没有和江应澜一样迫不及待地打开江遥温留下的信封,而是拉开衣服拉链,珍重地将那封信塞到内侧的口袋之中。然后就靠在墙壁上,安静地等待江应澜将自己的那封信读完,再在江应澜情绪崩溃后沉默地走到江应澜面前,适时地给了江应澜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
江应澜把整个头都埋在陆锦时肩上,却只是小声地呜咽着。他悲痛于哥哥去世前都不肯为自己考虑,甚至带着负罪感离去,又厌恶可耻于自己贪婪地霸占着本应该属于哥哥的怀抱。他想,上天真是不公平,仿佛所有苦难都让哥哥承受,自己却和废物一样躲在所有人的庇护之下。他感受到后背被陆锦时轻柔地抚摸着,像呵护幼稚园刚受伤的小朋友那样。他越发感觉自己恶心,既想保持距离不让哥哥难过,又贪恋于温暖而不舍得推开。
最终,他还是深深地吐了口气,用还哽咽着的声音道歉:“对不起,明明哥哥去世你也很难过,却还得让你因为哥哥的话一直安慰我。”
“我没有......”陆锦时想要开口解释,却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在江父江母面前解释这种事情不太合适,所以他选择另找合适的时机。
江应澜好像在那一刻突然长大,跟着父母一起走流程,火化,守灵,举办葬礼时接待来着,都没有差错,甚至还能分出心思来安慰悲痛欲绝的父母。
陆锦时对他行尸走肉的样子非常担忧,但也不想强行打碎江应澜好不容易强装出来的稳重,所以他只是像所有来凭吊的人一样,配合的走完所有流程。他不知道他要摆出哪种伤心程度的表情才能让江应澜不需要抽出心思来担心他,只能冷着脸,接近于面无表情。更多的时间,他只是找一个角落,目光追随着江应澜,看他忙来忙去,又回忆着当年与江遥温一起度过的青春时光。
陆锦时本来想在一切结束后立马和江应澜解释,可出乎意料的是,江应澜直接消失地无影无踪。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干脆躲了起来。陆锦时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只是让江母告诉陆锦时,酒店续到了比赛的前一天,他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陆锦时有些赌气,他本来以为自己对江应澜来说总有一点特殊,没想到他才是最被躲着的那个。既然江应澜想冷静,那自己也找个地方缓缓吧,他也不是石头捏的,装没事人这么久,早就有些力不从心。
于是他没有去江应澜事先给他安排好的酒店,而是自己找了一家临江的酒店,要了一间可以看到江景的房间。黑云压城,长江滚滚冲击着货轮,在钢铁外壳的保护下,货轮只是随着波涛上下摆动,而陆锦时却觉得自己好似水中的浮萍,一浪拍来,便要沉溺在江中,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