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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蓝盈(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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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然的死给蓝盈和岑以安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初总是忘不了上一世岑以安在和她讲起那些事情的时候,眼底的悲哀和绝望。

沈然跳楼后,校方为了平息家长的控诉做了很多努力,但是面对不依不挠的孙依提出来的无理要求时,还是一筹莫展。

蓝盈在家休整半年之后回到学校,平静了一周之后,孙依又来到校门口堵她。

孙依指着她的鼻子说:“我女儿死了,你竟然还能安心上课?”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梦见她向你伸手,说为什么我的老师不救我?”

“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老师,你配教书育人吗?”

“见死不救,你对得起我的女儿吗?”

孙依无理地把自己的绝望和愤怒倾注在蓝盈身上。蓝盈在一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好几个老师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两个新来的老师在午休的间隙还在八卦这件事,浑然不知蓝盈站在她们的身后听了很久。

她上课的时候,有顽皮的学生直接在课堂上讽刺她不配为人师表,她强忍着眼泪把课上完,铃声一响就马上来到厕所,吐出好几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口腔里的软肉早就被她咬破,她崩溃地捂住嘴巴无声地哭起来,又在上课铃响起来的前一秒收整好情绪,当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上课。

因为沈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带的班级的家长联合给教导处主任写信,要求把这个班主任撤下来。

教导处的老师询问她的意见,满是为难,蓝盈笑得牵强,没有人意识到她正在崩溃的边缘徘徊,颤抖着在申请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在学校里像个神游的鬼魂,每个人看见她先是一惊,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神色古怪地盯着她,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话后和她擦肩而过。

她逐渐变得心力交瘁,在一次课堂上拿着语文书发愣了十分钟,底下吵闹的学生看见她沉默的模样,渐渐安静下来,却又在一瞬间变得喧嚣。

让她真正崩溃的是在一次职称评级大会上,孙依出现了,指着她的职称证书说起沈然的死,说她见死不救,说她凭什么拿这样的职称。

每一句难听的话蓝盈不止听到一次,其他老师和领导的目光像是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身心,舔舐她的血肉。她突然变得不能呼吸,像是被人压在深海之中,眼前一片混沌。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从她身体里钻出来,她当了三十几年的温柔女人,在几百人的大会上像个泼妇一样尖叫,为自己辩解。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蓝盈辞职了,整日整夜地发呆。

她陷进了一个漩涡,自己出不来,别人也走不进去。

她时常在崩溃的边缘敲打自己的脑袋,也会在打完一个电话之后嚎啕大哭。

这年夏天,岑以安上高三,繁重的学业没能压垮他,每天放学准时回家做两个人的饭,和蓝盈一起吃饭。蓝盈变得害怕出门,他就在阳台搭了个桌子,一边写作业一边配着蓝盈。

蓝盈情绪有时候很不稳定,岑以安直接不让她进厨房。

他不在留念学校的晚自习,连统一的高三晚自习都主动申请不上。

蓝盈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保持平静,这时候她也会给正在写作业的岑以安扇风,倒水,指着语文试卷上的题目说这句古诗词错了。

自从那次之后,岑以安每天晚上都会多写一张语文试卷,他写得很慢的时候,蓝盈都会过来指导他。

蓝盈有时候觉得奇怪,问他:“你们理科的作业那么少吗?怎么天天写语文试卷?”

岑以安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语文是百科之母,我也要注重。”

岑以安有天傍晚因为拖堂回来晚了,在家里找不着蓝盈,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浑身冒着冷汗,在月儿弯巷口的电话亭找到了她。

她说:“家里的电话坏了,你爸爸的电话总打不进来。”

岑以安想说,没坏,线没断,昨天他也刚刚交话费。

可是看见蓝盈患得患失的神情,他把咽了下去,好声哄着蓝盈回了家。

蓝盈白天不再坐在房间里,她来到客厅,看着座机发呆。

有时候输入一连串的号码之后,久久没人接听,她会崩溃地把电话甩在地上,又一脸慌忙地收拾,检查电话线有没有断掉。

从盛夏到深秋,蓝盈已经好几个月没出过门了。

她害怕阳光,害怕人声。

好在岑以安十分懂事,让她能够安心地呆在家里。

天气渐渐冷了,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岑以安为了能多学一点,五点半起来之后帮蓝盈准备好早餐就急匆匆往学校里赶,骑自行车过马路的时候晃神被一辆小车给撞了,手掌和膝盖擦破了皮,被车主送进医院。

那是蓝盈这些日子出门见人,她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帽子和口罩来到医院的时候,车主站在岑以安的旁边,一脸歉意地朝着她鞠躬。

走出来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岑以安抱歉地看着她,道:“今晚我可能不能炒菜了,我们去外面吃吧。”

蓝盈失声笑了起来,眼睛发酸。

两人打算吃碗面凑合一下,没想到碰见了孙依。

蓝盈把自己头上的鸭舌帽戴在岑以安的脸上,余光警惕地看向她。

孙依很敏感,一下子就认出了蓝盈。她也走进去点了一碗面,却在端面的时候把整碗热腾腾的面泼向蓝盈。

好在岑以安站起来挡在了她的面前,不幸的是,他的黑色羽绒服上算是面条和面汤,一片狼藉。

蓝盈红着眼睛瞪着咄咄逼人的孙依,强忍着委屈,一字一句,一板一眼,道:“向我的孩子道歉。”

孙依满脸讽刺,大声嚷嚷道:“那你什么时候向我的孩子道歉?”

蓝盈颤抖着嘴唇说道:“这是两码事,现在,请你向我的孩子道歉。”

孙依颐指气使道:“你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

“你的孩子好好地站在这里,而我的女儿,在哪里?她在哪里?”

蓝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愣在原地,像是被人泼了一身冷水,从她的头浇灌至她的脚。

她完全深陷进悲痛决然的漩涡之中,颤抖着身子,单手撑着桌子,带着哭腔向孙依说了一句对不起。

孙依却不依不挠地指着她,继续恶语相向。

岑以安紧紧攥着拳头,死死盯着孙依接近癫狂的面孔,挡在蓝盈的面前。

他的拳头被蓝盈柔软的手轻轻覆盖,朝着他摇了摇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岑以安离开。

回到家里,岑以安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蓝盈帮他手洗弄脏的羽绒服,岑以安听见蓝盈对他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他很想说这根本不管关她的事情,完全是孙依在无理取闹。

蓝盈把他赶出了卫生间,听着身后传来的哗啦哗啦的雨声,岑以安做了一个决定。

次日是星期六,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榆林小区,他蹲在小区门口,看见出门的孙依,跟了上去。

孙依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心底慌张面色却很镇定,她抓着菜篮子拐到一个十字路口,冲向正在值班的交警,指着岑以安说有人跟踪他。

蓝盈被叫到警察局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孙依骂骂咧咧的声音。

岑以安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万块钱。

蓝盈甚至都不知道岑以安是怎么能拿出一万块钱的。

女警让岑以安自己说。

岑以安对上蓝盈震惊又疑惑的眼睛,道:“我想拿一点钱给她,这样子她就不回来骚扰你了。这钱是我攒的,是我的比赛得的奖金和奖学金。”

误会解开之后,蓝盈和岑以安站在门口看着孙依离开。蓝盈靠在岑以安的身上,眼圈发红,喃喃说道:“对不起。”

岑以安的课业越来越重,却还是每天准点回家和蓝盈一起吃饭。

蓝盈变得越来越沉默,整日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总是会时不时念叨沈然的名字。

她连续失眠了一周,整个人瘦得跟纸片一样。

内心极大的道德感让她无法拥有一个场面的夜,她对岑以安说,每次一闭眼就看见沈然跳楼的模样。

她总是梦见她被人按在水里,窒息而亡。

岑以安不说话,紧紧抱住了她的背,眼圈却红了。

他看着郁郁寡欢的蓝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蓝盈还是病倒了,是被邻居发现的。

邻居在吃午饭的时候闻到岑家窗户飘来烧焦味和煤气味,敲了门却没人应,破窗进去的时候,发现蓝盈倒在厨房里。

岑以安赶到医院的时候,蓝盈已经醒过来了,她拿着手机,似乎刚挂电话,缓缓看向喘气的岑以安,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冬至前两天,岑以安放学回到家看见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的蓝盈坐在沙发里,头发湿哒哒滴贴着她瘦削的脸,神色涣散,旁边的驼色毛呢大衣沾染了不明液体和烂菜叶。

她目光呆滞,听见开门的动静也没有回头。

家里没开暖气,冷得像是冰窖一样。

每一寸空气带着冷冽,刺进人的太阳穴,使人疼痛,使人目眩。

岑以安把干净的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开了暖气,她惨白的脸才恢复一点起色。

她不说,岑以安也不问,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陪她。

蓝盈说:“过两天就是冬至了,你想吃汤圆吗?”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想让她的话落空,点了点头。

“你要吃什么馅的,不想给你做板栗馅的,但是我今天在超市没有看见。”

岑以安把装满热水的暖水袋放在她的腿上,轻轻地说道:“没关系,我也喜欢吃花生芝麻味的,什么馅的都可以。”

次日岑以安照常五点半起来,煮了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却发现蓝盈也起来的。

她开玩笑道:“人老了,觉都少了。”

岑以安一本正经地说道:“您还很年轻,不老。”

蓝盈笑了笑,没有说话。

出门之前,岑以安看见蓝盈眼神空洞地坐在沙发上,他轻叹了一口气,换上一个笑容,对着她说道:“妈,今晚我回来我们一起包汤圆吃。”

听见这一生的蓝盈才回过神来,朝着他点了点头,“好。”

清晨一路上的风掠过岑以安的脸,冷冽钻进他裸露出来的肌肤上,他却不觉得冷。

清晨的期待换来了夜幕降临时的绝望。

岑以安站在医院

他出门前就应该让蓝盈不要出门的,他应该对蓝盈说明天再吃汤圆的,他应该请假在家陪着蓝盈的,他应该早就意识到蓝盈情绪不对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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