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许久没有出去逛过街了，今晚便出去看看吧。”
“往年上元佳节，咱们都是在江南过的，今日还是头一回逛这边的灯会，也不知道和宣州府那边有什么不一样。”
听了这话，绿屏心中一喜，知道姑娘愿意出去看灯会，她开始兴致勃勃的说道。
晚吟看出了绿屏的心思，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好，旋即朱唇微微轻勾起。
她们是在用了晚膳后出发的，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下来。
平日里这个时辰，她们绝不可能再出门了，只今日特殊，一年中难得一回的上元佳节。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员富商家的子女，都能出门参赏元宵灯会。
晚吟同顾嫣一道乘坐车马，从府中出发，约莫只小半炷香的时间，她们一行人便到了裕隆长街。
这一路上，车外都十分热闹，越是靠近街市，便越是喧闹繁华。
车帘半卷起时，夜幕已彻底降临。
只前面不远处就是灯市，遥遥望去，万盏明灯似若漂浮在夜空中的皓月繁星，光华璀璨，流光溢彩。
长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车水马龙。
有扶着老人的儿子，牵着幼儿的母亲，或是姐妹结伴同行......
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四面八方人声鼎沸，喧哗一片。
车马最后停在了一处巷落里，她和顾嫣几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因为今日过节，几人都换了一身鲜亮的新衣。
顾嫣临出门时，且又换了一身衣衫，还是她一贯喜欢的浅粉色褙子，搭配上一条雪色的挑线裙子，她快有十五了，出落的越发清秀。
“二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顾嫣垂眸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随后抬起眼帘，看向身前的女子。
她也并没怎么盛装打扮，只肩上披着一条银红羽缎斗篷，却越发衬得身形纤细，体态娉婷。
已经不是第一回见过她的容颜，但顾嫣每一次见到，眼前之人却好似又美了几分，美的让人觉着有些扎眼。
顾嫣垂在身侧的手，紧扯了扯袖角，面上却是露着一副笑意的模样。
“我还不知道，你呢？你是有什么旁的打算吗？”
“我约了嘉宁姐姐，前些时候，我们便说好了今日要一起玩。”
似是觉着这番做法有些不好，顾嫣的声音忽地低了些下来。
尔后，她带着试探的语气，小声提议道：“要不......二姐你和我们一道逛街？”
听了顾嫣的话，晚吟只是抿起唇，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对她道：“不了，你自己去玩吧，待会儿我和绿屏随意逛逛就好......到了时辰，我们就到这儿会合，今日人多，玩的时候也要注意些安全。”
听着顾晚吟的谆谆叮嘱，顾嫣莫名觉着烦躁，仿若身前人是她的什么长辈一般。
顾嫣心里是这样想，但还是很听话的应了她道：“二姐，我知道了，你也是。”
话音才将落下，她便转身带着侍女素月一道离开了小巷。
没去管顾嫣她迫不及待走开的样子，晚吟回身对着车夫温声道：“张叔，我们亥时前便回来，您在这儿等着便好了。”
“好嘞，小姐。”
今夜的灯会真是很热闹，比之宣州府，丝毫没有逊色。
只是，顾晚吟穿行在这喧闹的人群之中，心中却没有一点儿的归属感，她就好似一叶浮萍，随水漂泊，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归处会在何处？
街道巷闾之间，俱是灯火斑斓，人流如织。
各种酒楼饭馆前，皆布置了猜灯谜的游戏，熙攘的人群簇拥在这跟前，出题的，猜谜的，小贩的吆喝，读书人谈笑风生的......笑语喧闹的景致扑面而来。
“爹爹，你瞧那盏灯可真漂亮！”
“是呢！”
从顾晚吟身边经过的壮汉，他背上背着的女童，她白嫩嫩的小手指着那酒楼檐下。
顾晚吟听着这对父女谈话后，目光顺着女童小手指着的方向瞥去，望江楼顶楼檐下的那盏五彩琉璃凤凰花灯，随着夜风轻拂，花灯彩穗微晃。
望江楼老板今年也是大方的很，会挂上这样奢贵的花灯，来吸引街上众人的视线。
顾晚吟只瞧了一眼，便敛下了眸，收回目光。
就在她想要提步想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似是有谁在唤着她，晚吟觉着约莫是自己的幻听，在这河间府，她并无一相识的朋友。
但她还是止住了脚步，缓缓转身看向了身后。
只见一身披着雪青色斗篷的少女，她逆着人群，眉眼含笑着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是她！
......
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亦是各大酒楼招揽生意的绝佳机遇，若是在此次佳节中得了众人们的好，那么接下来的一年里，酒楼的生意便自是也不会差。
这盏五彩琉璃凤凰花灯，是望江楼花了重金聘一位手艺人制作而成，材料奢华，技艺精巧。
长长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人群，而最为热闹的地方，便是这望江楼下。
宋清栀经过此处时，视线也不由被楼檐下的那盏花灯所吸引，裴玠见她眼中倾羡的眸光，好似他曾在哪儿见过，但却又有些不一样。
跟在她身边的青年，下意识抵触自己去回忆那一幕的场景。
“好看吗？”裴玠声线清润的问道。
少女闻言轻轻颔首，轻声回道：“嗯，很漂亮。”
话音落下后，裴玠便抬眸朝前方望去，不是第一次参赏灯会了，所以规则他都已经很清楚，只是从前，他对这些都不大有兴致。
而此刻，他想起昨日自己答应了许静文的事，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他温声叮嘱道：“清栀，你在这儿等着我，我过去看看。”
“不用了，裴大哥。”听了这话，她就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那盏花灯，的确很漂亮，但宋清栀仅仅只是觉得它很好看，却没想过要占有。
而且，她也担心裴玠会因为赢不得那盏花灯，而破坏了今日出游的心情。
“没事，我只是去试试看。”
似是读懂了她心底的担忧，青年声线温和的安抚于她道。
看着青年背身走远，宋清栀留在了原地等待。
簇拥在此处的百姓实在太多，不知觉间少女被挤出在外围，也是在这时，她看到了穿梭在人群当中的那个熟悉身影。
这一瞬，宋清栀忘了还在展台上的青年，她忙朝着顾晚吟的方向追了过去。
“顾姐姐，好巧，你今日也出来看灯会啊！”
宋清栀的身子素来体弱，只才追了一小段路，她便累的有些气喘吁吁起来。
顾晚吟端详着眼前的少女，她面颊微红，气色比年前见她那次好了许多。
闻言，顾晚吟稍顿了片刻，轻轻的回了一声“嗯”。
说罢，顾晚吟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四周，直到瞥到望江楼下展台上的那道身影。
即便时光过了这许久，她依然还是能隔着人群，很快的找寻到他。
只这一回，顾晚吟没再将视线良久的落在裴玠身上，她很快便垂下眼，目光静静凝向眼前的少女。
“你呢，你一个人出来的吗？”顾晚吟唇角微勾，浅笑着问她。
“不是，我......有人陪着我一起过来。”在顾晚吟跟前，宋清栀一时间不知该怎样介绍那人，她口中的话顿了一顿，随后压低了声说道。
“裴郎他见我喜欢那盏花灯，正在那边展台上猜谜。”
宋清栀似又觉着这番言语，好像又带了些炫耀的意味，少女微微垂下眼睫，声音也越发小了下去。
短短不过才二十余日，他们的关系竟是已经变得这么好了。
从前，为了追求到裴玠，顾晚吟耗尽了她最为美好的那段光阴，却还是得不到他的一次回眸。
而宋清栀同他见了没多少日，他便陪伴着她一起来街市看花灯，甚至，还参加了他素来不喜的猜谜比赛。
或许，并不是不喜欢猜谜，而是厌恶那个曾紧紧跟在他身后的自己。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顾晚吟再回想起来，那一幕幕的场景......其实早已变得模糊不清，然他待她冷淡漠视鄙夷的姿态，她一直都还记得很清楚。
如今，见他和宋清栀的关系这般好，顾晚吟倒没有觉得难过和嫉妒，她只是忍不住想要感慨一下。
感慨一下那个曾自以为是的傻姑娘，分明裴玠对她的厌恶都那般清晰明了，她却似是瞎的似的，什么都没看到。
“有人陪着就好，别瞧这灯会热闹，但有时街上也会出些意外，有个人陪着一起，总比一个人出来玩要好。”
“嗯，顾姐姐，我知道的。”
听到这话，清瘦少女面上的笑颜，又似如花般绽开。
顾晚吟原本以为，她会很讨厌这个叫宋清栀的少女，前世的自己，曾还对她生起过许多怨意。
因为顾嫣曾同她说，宋姑娘的身子素来病弱。
那会儿她便就想过，宋清栀的身子既是不好了，那为何还非要占着裴玠呢？
可此刻见着宋清栀，看她娉婷纤柔的模样，莫名让顾晚吟心生一股怜爱之感。
见眼前的姑娘插在鬓间的珠花有些歪了，顾晚吟本不想多此一举，但看她眸中含笑的模样，顾晚吟抬手示意了她一下。
却见对面的少女却目光中透出淡淡的疑惑。
顾晚吟有些无奈，她轻抿着唇上前，纤手替她理齐整了鬓边的淡蓝色珠花。
走近了，还闻到清栀身上萦绕着的淡淡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