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天赋考核结束以后，圣曦学院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作为以往模范生的斯德弗勒突然间频频请假，而一直逃课缺课的荧却破天荒地走进教室，还参与了一次全科理论测验，虽然大多数都交了白卷，但老师们却热泪盈眶，这个长期令他们感到头疼的问题少女，终于不再与学校作对，开始主动结识周围同学了。

于是在占卜术课程老师莫娜的强烈建议下，伊瑟尔·莫格利奇，与双塔家族的小公主同时入学的优秀特招生，便开始承担起了荧的日常补习工作，并告诉她，如果一个月后本门课程依然无法突破及格线，那么莫娜将会追究之前抢夺学生通讯录的事情，并从现在起没收钟塔上面的阁楼花园。

荧听了之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有本事下个月的房租自己交。”

莫娜瞬间换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其实只要你拿出认真学习的态度，考试的事老师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接着谆谆告诫：“莫格利奇先生非常优秀，有了他的帮助，我相信荧小姐定然不会让老师失望。”

“那钟塔阁楼…”

“自然是由您继续使用，也好方便你们补习功课。”

“……”

于是荧继续逃课，顺便带上了伊瑟尔。

莫娜：“……”

钟塔立于圣曦学院北侧高地的悬崖上方，相传是一处比学校还要古老的建筑，塔身高耸，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荆棘蔷薇，当崖底疾风呼啸而上，散落的花瓣便漫天飞舞，大片大片地落进塔顶阁楼的玻璃窗内。

阁楼里面空间狭小，多了伊瑟尔之后总显得有些拥挤，荧将大大小小几十株花卉搬到玻璃窗外，两人坐在落满蔷薇花瓣的地板上，靠着藤蔓床翻开手里的课本。

伊瑟尔一直耐心地替荧讲解上面的内容，可她却目光低垂着似听非听，全程表现得心不在焉，只目光低垂着似听非听，而卷翘的睫毛在阳光底下颤动，金色的发丝则软软搭在纤细的脖子上，当她因困惑而微微歪头的时候，手里的圆珠笔头会被轻轻咬进嘴里，于是伊瑟尔讲着讲着便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他深吸一口气，说：“这些…都是考试要考的。”

“我知道。”荧看书看得头大，换了个姿势，将肩膀靠在伊瑟尔的手臂上，“可我不喜欢怎么办？”

伊瑟尔：“……”

荧干脆将课本丢到一边，顺手摸到散落在地上枪械零件，而散乱的零件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生命，眨眼间便组合出一把精巧的银色手枪。

荧将枪口对准窗外，扣下扳机。

“砰！”地一声，银灰色的子弹穿过玻璃窗开阖的缝隙，在空气中划过一条难以觉察的轨迹。

疾风卷着蔷薇花瓣，而其中一朵则被击得粉碎。

“这把枪里其实并没有子弹。”荧转头看向身侧的伊瑟尔，神情近乎炫耀，“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她将食指穿过手枪转了个圈，全然不怕误触板机而突然走火。

没有子弹的武器却能远距离击中目标，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特别之处。

伊瑟尔黑沉的瞳眸带上笑意，很配合地问道：“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轻柔的一句，却被生生辗转出旖旎。

荧眨了眨眼，向他解释：“因为我的眼睛可以看见自然界中的元素之力。”

她的脸上露出骄傲，因为那是她的天赋，一种被排除在元素力量之外，亦非什么厉害东西的稀有天赋。

当外界对双塔家族的继承者迟迟没有觉醒天赋而议论纷纷时，荧其实已经开始苦恼该如何隐藏这项天赋的存在了。

在实力决定一切的伊沃城里，荧的天赋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被期待的地方，面对斯德弗勒那样的天赋者，她依旧没有与其正面对抗的可能。若让人知道拥有【贤者之时】的莫里森竟然生出了如此天赋平平的女儿，整个伊沃城的局势都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以往忌惮双塔家族的人，将会重新考量对莫里森的态度，毕竟以荧目前的实力，根本很难支撑家族继续走向权力的巅峰。

所以为了不暴露这个秘密，除非迫不得已，荧从来不主动与人来往，哪怕逃课逃到人尽皆知也无动于衷。

直到后来她遇见莫娜。

莫娜是游历于大陆各地的占星术士，来学校任职后，很快便发现了荧这个问题学生，而荧原本很讨厌占星术士，总觉得他们身上总有种装神弄鬼自以为能洞察一切的愚蠢，可是经过一段猫捉老鼠式的斗智斗勇后，两人竟奇迹般地成了朋友。

她对荧说；“这世间多为元素天赋者，可他们却只能被称之为某一元素选中的容器。为了追求极致的力量，亿万年来人类进化出了与元素之力共生的战斗方式，所谓天赋的觉醒便是这种共生之力的诞生与成长。换句话说，自然界中的每一种元素都可以借助人类之手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可人类本身却无法真正做到驾驭它们。”

“只有不被元素力支配的天赋，才有可能凌驾于这些力量之上。”

于是荧发现，虽然她无法与元素力共生，却能随时随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并影响它们。就像她此刻手中的这把银色手枪，在经过调配之后，可以模仿元素力量与人类共生的原理，自动收集周围的元素力，然后将其转化成力量对特定目标进行攻击。

“我试验过很多次了。”荧晃动手里的武器，对伊瑟尔说：“虽然射程和攻击力的大小无法做到精确控制，但也算为普通人对峙元素天赋者提供了一种思路。”

因为本身弱小的缘故，荧对弱者总抱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态度，这伊沃城内尊强凌弱，罪恶与鲜血被视为荣誉，而无序与混乱被默认为规则，荧形同废物的天赋让她只能依附家族的力量，才能保证自己在这残酷的秩序里活下去，如今莫里森尚且还能为她提供庇护，可未来的路终归还是要她自己去走。

“所以，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荧突然揪住伊瑟尔的制服领带将他拽至跟前，无比认真地警告道：“这个秘密除了莫娜，就只有你知道，你明白吗？”

“明...白。”

跳动的睫毛扫过皮肤，微微带起了痒，伊瑟尔忙不迭地点头，荧这才松手放开了他，随后话锋一转，“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那么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伊瑟尔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中了荧的圈套，当她主动与人分享秘密时，也就意味着她对别人的秘密也很感兴趣，想到这里，伊瑟尔不觉一笑，反问道：“那...荧想知道什么？”

他面上不见慌张，倒与平时怯懦的模样不太一样，荧心底生出异样，直接问他：“那天在学校和斯德弗勒对峙，你其实是故意在等我救你吧？”

自从医院那晚被他救了以后，荧便四处调查伊瑟尔的来历，最后得到的也只是在莫娜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些信息。所有资料显示伊瑟尔是个孤儿，在蒙德境内长大，后来加入冒险协会于提瓦特大□□处奔走，直到后来在某次活动中被校方注意到，于是以特招的名义进入圣曦学院。

一切看似非常合理，但总有地方让人觉得不对。

比如第一次见到他时，斯德弗勒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可那天晚上在医院，荧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弱到需要被人保护的地步。

伊瑟尔毕竟是拥有【贤者之时】的稀有天赋者，只要利用对未来时间轨迹的窥视，必定能够找到如何让自己脱身的办法，所以就算那天早晨在学校被迫与斯德弗勒对峙，他的天赋也会帮他找到制胜的最优解。

可伊瑟尔却偏偏选择了荧。

或者说，他在刻意等荧出现。

于是荧歪了歪脑袋，语气中带着好奇，“我只是想知道，那天在学校被路过的我所救，就是你天赋所能找到的最优解吗？”

她并没有与斯德弗勒正面对峙的天赋，就力量而言远没有伊瑟尔自救来得高效，所以与其说是巧合，倒不如说是他刻意选择了有荧参与的那个节点。

“所以，那天早上，你是在故意等我出现是不是？”

荧跪在地板上，双手撑地向伊瑟尔缓缓靠近，直到他背靠藤蔓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温软的气息扑面而至，让伊瑟尔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两人有些暧昧的姿势上，面对荧的质问，嘴巴绕过大脑先一步给出了答案，“是的。”

荧：“......”

大概是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轻易承认，荧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填满心脏。虽然这种别有目的的接近对她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但荧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荧再次问道，而手里的枪也悄悄抵在了伊瑟尔腹部。

冰冷的语气，令伊瑟尔心脏一颤，脑子里多少有些少儿不宜的想法也顿时烟消云散，他看着荧饱含怒火的眼睛，终于意识到她在生气，连忙解释：“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让你认识我...”

“我不信。”

“我说的是真的，荧，我不会伤害你的。”伊瑟尔眸光微动，看着荧抿了抿唇，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说：“因为我喜欢你，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