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悉尼,阳光温和,校园绿意渐浓。科研项目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团队里的气氛也逐渐紧绷。每一天都像是临战前的预演,日程被各类会议、数据复盘、模型测试排得密不透风。
简梓萱从下午三点开始就在会议室里坐着,和宋亦轩一起修正交叉验证结果,而时屿还在楼上的实验区和导师开视频会议。陈熙言捧着电脑窝在角落,边吃饼干边整理PPT,不时发出几句叹气。
“我说,”宋亦轩放下笔,仰头靠椅,“等四月初结项完,我们是不是应该搞个告别仪式?”
“我们已经连续三周在说这个问题了,”陈熙言无奈,“而且每次都是你说完然后没人理你。”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在听。”宋亦轩反驳。
简梓萱笑了一下,关掉电脑屏幕,“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项目结束之后就得各奔东西了。你们是本地学生还好说,时屿要回国,我也要开始准备毕业设计。”
“你还真舍不得吧?”陈熙言撩了撩眉,“舍不得谁?”
简梓萱:“舍不得你每天下午从我包里偷坚果。”
她这话说得淡淡的,倒把宋亦轩和陈熙言都逗笑了。气氛一时轻松了几分。
晚上六点半,大家准时到了学校附近那家中餐馆,一家味道地道却装潢朴素的小馆子。几张木桌靠墙摆着,空气里飘着炖牛腩和花椒的香气。
“他来了。”宋亦轩朝门口努努嘴。
时屿换了便服,白色T恤外罩一件深蓝薄外套,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松弛许多。他走过来,把包放下,淡声开口:“我还以为你们会先点菜。”
“我们等你。”简梓萱挑眉,“要不给你一个人点?”
“别。”时屿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在桌面扫了一圈,微微皱眉,“怀念没来?”
“她不是今天还有别的事……”宋亦轩一边翻菜单一边说,“不过她让我转达一句——‘你最近回消息很慢,下次不要再用工作当借口’。”
“她真说了?”时屿眉梢略挑。
“没有,”简梓萱笑着打断,“我编的。”
就在这时,门口风铃一响,有人推门进来。
怀念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衫裙,头发扎起,提着一袋水果笑着走进来:“你们点了没?”
众人一时都愣住。
“你不是说今晚有事?”时屿站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我当然不能错过你们项目收尾的晚餐。”她把水果放到桌上,朝他笑得明亮,“而且,我也有点事想和你说。”
晚饭间,她坐在时屿身边,几次说起最近自己在奶茶店兼职的事,说起自己对创业的一些设想,话语轻快、认真。时屿听着,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还是打算继续兼职?”他低声问。
“嗯,不会太多,但我想自己准备点东西。”怀念咬着筷子笑,“就当试水吧。”
“你还记得上次你是怎么烫伤的?”他语气淡淡,却有压不住的担心。
“所以我换了家更安全的地方啦。”她安抚似地拍拍他手背,又小声补了一句,“再说你每个月给我转那么多钱,我还是想自己挣一点。”
时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没松。
晚饭结束时,大家把最后的盘子清理干净,走到街边小广场时,简梓萱忽然说:“我有点舍不得这个项目。”
“你是舍不得人吧。”宋亦轩凑过来。
“我说你就不能有点浪漫的滤镜吗?”简梓萱白他一眼,却没否认。
时屿没有加入他们的打趣。他只是拉过怀念的手,说:“等项目结束,我要回国交一段时间报告,可能几周不在悉尼。”
“我知道。”怀念点头,“我也得好好准备选课,下学期事情会更多。”
“但我很快回来。”他看着她,语气认真,“我答应过你。”
她轻轻笑了,眼神温柔,仿佛整个春夜都被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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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结束的那一周,简梓萱在小组聊天室里发了一段文字:
“结束了。我们熬过了模型崩溃、导师打回、数据丢失、通宵十次以上的日子,还一起吃过最糟的外卖和最热的咖啡。未来会继续滚烫,但愿我们都能记住这个拼命却有光的三个月。”
宋亦轩回复了个点赞,陈熙言发了个“泪奔”的表情包。
时屿只发了一句:“幸会。”
简梓萱看着那条消息,愣了几秒,忽然轻轻打下回复:“还会再见。”
他们都知道,那不是客套,而是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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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天色刚擦黑。厨房还残留着早上的香气,空气里弥漫着洗完衣物后柔顺剂的味道。怀念换上宽松的家居服,正从阳台收衣服回来,时屿正在客厅给植物浇水。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微信视频通话,备注是“启文中学 李校长”。
怀念挑眉看他一眼,“你校长找你?”
“嗯。”时屿顺手接起,走到阳台去讲。
几分钟后他回来,一边擦手机屏幕上的水汽,一边低头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怀念把衣架挂回柜子,“出什么事了?”
“启文中学六月要出一版高考冲刺宣传片,校长想让我拍一段短视频,鼓励现在的高三学生。”时屿坐在沙发上,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说是‘优秀校友寄语’。”
怀念听完笑出声:“优秀校友?”
“怎么?”他扬眉。
“没什么,”她坐下来,靠近他一点,语气像是在打趣,“优秀校友现在在家浇花煮饭陪女朋友。”
“这不是也很励志吗。”他淡笑。
“拍视频的话,你打算在哪儿录?”她歪头问。
时屿想了想:“还没想好,校长说不用太正式,但背景别太乱。”
怀念若有所思了一秒,忽然眼睛一亮:“要不我们去歌剧院?”
“歌剧院?”他转头看她。
“对啊,悉尼地标,光线也好,又大气。”她理直气壮,“你站在那种建筑前面说‘希望你们都能成为自己的人生主角’,听着就比在家里阳台上说‘加油’有冲击力多了。”
时屿沉默了一秒,眼底缓缓浮出一点笑意。
“所以你要当我的导演?”
“当然。”她拍拍他的肩膀,“还有场记、摄像、助理……我全包了。”
“那我要怎么感谢你?”他语气里带点随意的温柔。
怀念挑眉:“请我吃你煮的晚饭。”
“成交。”时屿点头,然后俯身在她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她假装推开他:“导演不接受潜规则。”
他笑出声,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最好别突然亲我,不然我也忍不住。”
怀念红了耳根,但还是傲娇地抬了抬下巴:“那得看我拍得满不满意。”
第二天上午,悉尼的阳光干净又明亮,天高云淡,风带着初夏特有的热意。
怀念一早就拉开衣柜,在穿搭中陷入了严重纠结——毕竟她不仅是今天的“摄像师”,还是自家男友的“女朋友”。虽然只是拍给高中母校的一条激励视频,但想象着时屿站在歌剧院前侃侃而谈,而她在镜头后面,突然就想穿得好看一点了。
“我该穿裙子吗?”她拿着一条浅蓝色连衣裙从卧室探出头。
正在厨房准备出门咖啡的时屿瞥了她一眼:“不是你要拍我吗?我还以为你会穿得像个导演。”
“谁规定导演不能穿裙子?”她理直气壮地回怼。
“你当然可以,”他轻笑,把咖啡递给她,“我只是担心到时候你一边喊‘Action’,一边提裙摆。”
怀念接过杯子,哼了一声,小声:“等你红了我第一个上热搜,说你在片场欺负导演。”
时屿无奈地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我可得好好配合导演的安排。”
他们到达歌剧院时,已是近中午。游人络绎不绝,阳光在海面上跳跃,白色的帆船剪影划过远方。悉尼歌剧院外的阶梯在阳光下泛着微热的白光,时屿穿着一件浅灰衬衫搭配深色长裤,气质干净沉稳。
怀念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机支架,还认真地带了小麦克风和反光板。时屿一脸配合,甚至自动走到她指定的取景位置。
她眯起眼:“稍微往右一点……再一点,好,站在那。”
时屿:“导演满意了?”
“先录一遍试试看。”怀念打开镜头,认真盯着取景框。
镜头里,他微眯着眼,被阳光裁出干净的线条。他开口的声音低而清晰,语调平稳:
“大家好,我是时屿,现在在澳大利亚悉尼。这座城市的阳光很亮,风很热,我希望这段话能穿过这片海,送到你们的教室里。
六年前,我也和你们一样,坐在倒计时牌下,一边做题一边怀疑自己有没有可能考到梦想的学校,有没有可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后来我才明白,‘未来’这两个字,从来都不是一场考试定义的。
但高考,是我们第一次,用自己的努力,去撬动命运的杠杆。
也许你会失眠,会焦虑,会崩溃。但那些不被看见的凌晨四点、一次次卷子的密密麻麻,其实都是你在往前走的证据。
如果你觉得撑不住,就想想你来这里的原因,想想你到底想去哪。
路很远,但它不会白走。
等你们熬过这一关,就会发现,世界比你想象得更大,而你,比你以为的更强。
祝你们高考顺利。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他说完,看向镜头那头的怀念:“可以吗?”
怀念眨了眨眼,一时间竟没说出话来。
阳光、歌剧院、还有他的声音——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从少年时那个安静沉稳的他,到如今站在光下的人,一路走来,他真的在成为越来越好的自己。
她轻轻吸了口气:“……完美。”
时屿走下来,接过她手里的手机,“导演要不要看回放?”
“要。”她嘴角忍不住上扬,靠近他一起看画面。
两人肩膀贴着肩膀,手机屏幕反着光,她忽然低声:“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你镜头感这么强?”
“我没告诉你的事多了。”他低头看她,笑意温和。
怀念没接话,只是有些慢半拍地收起设备。突然,她感觉他靠近了一点,声音压低:“你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下?”
“什么?”她抬头,正撞上他笑着的眼睛。
“奖励我配合导演的表现。”他说。
怀念故意装傻:“咖啡不是已经给你了?”
“那是早上的。”他慢条斯理,“我要现在的。”
她嘴角忍不住微扬,正准备回击,时屿却忽然凑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样可以吗?”
怀念正想说话,结果他又俯身低头,原本只是轻轻落在她脸上的亲吻,被她转头的一瞬间亲到了唇角。
气氛骤然变得不一样了。
她睁大眼,有点懵:“你……”
“你转头了。”他语气无辜,眼底却藏着明目张胆的笑意。
怀念一边脸红一边推他:“你是故意的。”
“导演拍摄辛苦,演员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感激。”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诱哄。
怀念忍不住轻轻笑出来,往后退一步,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拉住手腕,指尖扣着她的掌心,柔和地贴在一起。
“怀念。”他低声唤她的名字,眼神认真。
“嗯?”
“我想一直这样,和你一起拍未来的每一段。”
她怔了一秒,才笑起来,点点头:“那你得听导演安排。”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我一直都听你的。”
那天他们拍完视频,在海边坐了很久,夕阳从歌剧院后缓缓落下,橙红色的光线在他肩上洒出一层温柔的金光。
她靠着他,像是靠着某种确定的方向。
而那个画面,被她偷偷截下,成了她手机相册里长久不删的一张照片。
拍完视频的傍晚,悉尼歌剧院前的光线刚刚好,暮色层叠,一片金粉色落在海面上,怀念伸了个懒腰,说:“你刚刚那段话,差点把我感动哭。”
时屿收起手机,语气平静:“本来就是真话。”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