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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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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八,荣国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积了层薄雪。宝玉站在二门处的台阶上,不时呵气暖手,眼睛却始终盯着府门方向。今年他已十四,身量抽高了不少,一袭月白锦袍衬得面如冠玉。

"宝二爷,进屋里等吧,林姑娘的车驾还早呢。"袭人捧着暖炉过来,心疼地劝道。

宝玉摇摇头:"去年妹妹说想吃糖葫芦,我让人备好了,得趁热给她。"说着指了指廊下小厮捧着的油纸包,那糖葫芦特意做成小兔形状,是照黛玉幼时最爱的玩偶模样做的。

正说着,忽听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宝玉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三辆青绸马车缓缓停在府前,为首的车帘一掀,先是个穿藕荷色比甲的丫鬟下来,接着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指尖如笋,腕似嫩藕,戴着个精巧的银镯子。

"妹妹!"宝玉情不自禁唤出声。

车中人闻声轻笑,帘子彻底掀开,露出一张芙蓉面。十二岁的黛玉已初现少女风姿,杏眼如水,唇若含朱,一身淡青斗篷更衬得肤光胜雪。她见了宝玉,眼中闪过欣喜,却规规矩矩地先行了个礼:"宝哥哥久等了。"

宝玉一时看呆了,竟忘了回礼。直到黛玉掩口轻笑,他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虚扶:"路上可还顺利?妹妹长高了不少。"

"可不是,"后面马车上的贾敏笑着走过来,"这丫头今年蹿得快,夏衣都重做了三回。"

宝玉这才发现,黛玉已到他肩头高了。去年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如今线条柔和了许多,俨然是个小美人胚子。

众人正寒暄间,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珩穿着件宝蓝箭袖跑过来,额上还带着汗珠:"林妹妹到了?我刚在练字,来迟了..."

黛玉转身,眼睛弯成了月牙:"云哥哥!"这一声唤得比方才热络多了,听得宝玉心里酸溜溜的。

云珩与宝玉一样,身量相差无几,只是如今脸型微微有些不同,贾宝玉的脸像贾政,有些方,云珩的脸像王夫人,有些尖。他恭敬地向贾敏行礼后,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锦盒:"给妹妹的。"

黛玉打开一看,是支精巧的毛笔,笔杆上雕着缠枝莲纹,正是她最喜欢的花样。

"我自己做的,"云珩有些腼腆,"听说妹妹近来习字勤奋..."

"多谢云哥哥!"黛玉欢喜地将笔贴在胸前,那神态让宝玉心里更不是滋味。他连忙递上糖葫芦:"妹妹尝尝,照你去年说的样子做的。"

黛玉眼睛一亮,接过糖葫芦轻咬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真甜!宝哥哥还记得。"

三人正说着,贾母院里的鸳鸯来请,说宴席备好了。往年的惯例,黛玉一到便要先见老太太。

宴席上,贾母拉着黛玉的手左看右看,欢喜得不行:"咱们玉丫头出落得越发好了,这通身的气派,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王夫人笑着应和,目光却在三个孩子之间打了个转。这两年她看得分明,宝玉对黛玉的心思已不是简单的兄妹情谊。而云珩虽不显山露水,每次黛玉来前却总要精心准备礼物,心思细腻处不输宝玉。

"玉儿,"贾母突然问道,"听说太子妃常邀你去玩?"

黛玉正小口喝着燕窝羹,闻言放下汤匙:"回外祖母,是的,太子妃娘娘让嬷嬷教我一些规矩。"

今年,贾敏怕年末赶路,林黛玉受风寒,便是提前两个月入京了,本是要来贾府拜见贾母的,只是太子妃得了消息,先是请贾敏林黛玉入了宫。

因为一些事情,贾敏便暂时没有来贾府,直到前些日子得了林如海的来信,这才带林黛玉来贾府。

"太子家的几位公子可常见?"贾敏似不经意地插话。

黛玉摇摇头:"多是隔着帘子见礼。只有景琰哥哥偶尔来说话,常带些新奇玩意给我。"

宝玉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景琰哥哥?叫得这般亲热?

贾母与贾敏交换了个眼神,岔开话题:"快尝尝这蟹粉狮子头,特意按扬州做法做的。"

宴毕,贾母留下贾敏说话,让三个孩子自去玩耍。一出院子,宝玉就忍不住问:"妹妹何时与水景琰这般熟了?"

黛玉不解地眨眨眼:"去年上元节,他带我看了宫灯,还送了盏兔子灯。人很和气的。"

云珩突然插话:"太子长子今年二十有三了吧?怎的还哄小姑娘玩?"

语气中的敌意让黛玉一愣:"云哥哥不喜欢他?"

"不是..."云珩自知失言,忙道,"只是宫闱复杂,妹妹当心些。"

宝玉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比云珩年长,却没想到这一层。水景琰这般殷勤,莫非别有用心?

三人沉默地走到沁芳亭。冬日园中萧索,唯有几株红梅开得正艳。黛玉忽然指着梅树:"咱们作诗吧!就以梅花为题。"

这是他们每年的惯例——黛玉出题,三人各作诗一首。宝玉闻言,暂时抛开心事,命人取来笔墨。

黛玉用云珩送的笔,宝玉使惯用的紫毫,云珩则取了支普通的狼毫。三人伏案书写,不时偷看对方进度。

"我好了!"黛玉最先搁笔,捧起诗笺轻声吟诵,"'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宝玉击节赞叹:"妹妹这联绝妙!把梅花的魂都写出来了。"

云珩也道:"我甘拜下风。"

接着是宝玉的诗,用词典雅,却少些灵气。最后云珩的诗出人意料,以工匠视角写梅,别具一格。

黛玉细细品读,突然道:"宝哥哥的诗像工笔画,云哥哥的诗像...像雕刻,各有千秋呢。"

被这样评价,宝玉心里既甜又苦。甜的是妹妹懂他的用心,苦的是她似乎同样欣赏云珩。而更让他不安的是,妹妹口中那个"景琰哥哥",是否也在她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晚间,宝玉翻来覆去睡不着。袭人进来添香,见他睁着眼发呆,不由问:"二爷想什么呢?"

"袭人,"宝玉突然坐起身,"你说...妹妹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袭人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才低声道:"二爷怎么想这个?林姑娘还小呢。"

"不小了,"宝玉摇头,"过几年就该议亲了。我..."他欲言又止,从枕下摸出个荷包,倒出几片干花瓣——是去年黛玉簪过的梅花。

袭人见状,心中了然。这两年宝玉收集了多少黛玉的小物件:用过的诗笺、掉落的发带、随手画的草图...都当宝贝似的藏着。

"二爷,"袭人小心道,"林姑娘身份特殊,她的婚事怕不是寻常人家能定的..."

宝玉脸色一白。是啊,黛玉名义上是太子义女,若太子有意安排...

正说着,忽听窗外一声轻响。袭人开窗一看,惊呼:"云哥儿?"

云珩站在窗外,脸色尴尬:"我...我路过..."

宝玉心知他必是听见了方才的话,索性推开窗:"夜深露重,进来吧。"

云珩翻窗而入,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云珩打破沉默:"哥哥...方才的话我听见了。"他咬了咬唇,"我...我也常想这事..."

屋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声音。袭人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喜欢妹妹?"宝玉直截了当地问。

云珩耳根通红,半晌才道:"我不知道...见着她欢喜,不见着想...可她是妹妹啊..."

宝玉苦笑:"我也这般纠结过。可去年见她与琴师说笑,我心里像扎了根刺似的,才明白这已不是兄妹之情了。"

云珩猛地抬头:"那...那琴师..."

"早打发走了。"宝玉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妹妹天真烂漫,不知人心险恶。"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事。窗外,一轮冷月挂在梅枝上,清辉如水。

几日后,太子府送来帖子,邀黛玉过府赏梅。贾敏本想推辞,奈何是太子妃亲笔所书,只得应下。

临行前,宝玉悄悄将通灵宝玉塞给黛玉:"戴着这个,保平安。"

黛玉不解:"这不是哥哥的命根子吗?"

"暂借妹妹戴一日。"宝玉帮她系在颈间,玉坠触及肌肤的瞬间,竟泛起微微红光。

黛玉惊呼:"它又变色了!"

宝玉心中一动:"又?"

"嗯,"黛玉天真地说,"每次我碰它都会这样,越长大越明显。宝哥哥的玉认得我呢!"

宝玉心跳如鼓,强自镇定道:"好妹妹,这事别告诉旁人。"

黛玉虽不解,还是乖巧地点头。她不知道,这异象对宝玉而言,如同天定的缘分。

太子府的赏梅宴比想象的还热闹。除了太子妃和几位郡主,太子长子水景琰也在座。他已过弱冠之年,生得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玉妹妹来了,"萧景琰亲自引座,"尝尝这梅花酿,特意为你准备的甜口。"

黛玉谢过,却只浅浅抿了一口。宴席间,水景琰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不时问些扬州风物、读书心得。太子妃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宴毕,水景琰送黛玉至二门,突然从怀中取出个锦盒:"及笄之礼提前备下,望妹妹不弃。"

黛玉打开一看,是支金镶玉的簪子,做工精巧绝伦。她连忙推辞:"这太贵重了..."

"不值什么,"水景琰温声道,"只盼妹妹及笄那日,能戴着它让我一观。"

回府后,黛玉将此事告诉了贾敏。贾敏看着那价值不菲的簪子,眉头紧锁:"玉儿,日后太子府的东西,一概不能收。"

"为什么?景琰哥哥说是及笄礼..."

"傻孩子,"贾敏将女儿搂入怀中,"男子赠女子簪钗,那是..."她顿了顿,改口道,"总之听娘的,明日我亲自去谢绝。"

当晚,贾敏与贾母密谈至深夜。宝玉和云珩在窗外隐约听见"太子"、"联姻"等字眼,心中俱是一沉。

腊月二十四,是黛玉返扬州的日子。宝玉和云珩一早就在二门处等着送行。今年不比往年,三人心中都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妹妹,"宝玉趁云珩去检查车马的间隙,低声道,"这个给你。"他塞给黛玉一本手抄诗集,"我这一年写的,都...都与妹妹有关。"

黛玉翻开一看,几乎每首都有"颦儿"、"绛珠"等字样,顿时红了脸:"宝哥哥..."

"别急着看,"宝玉紧张得手心冒汗,"等回了扬州..."

云珩回来时,正看见黛玉将一本小册子贴身收好。他眼神一暗,随即笑道:"妹妹,这个给你路上玩。"递上个机关精巧的九连环,"我改良过的,解法与寻常不同。"

黛玉甜甜道谢,将九连环也收入行囊。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言,唯有寒风卷着残雪在脚边打转。

"明年..."宝玉突然道。

"嗯,明年我还来。"黛玉会意地笑了,"宝哥哥、云哥哥要好好的,多写信给我。"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宝玉站在原地,手中攥着黛玉还回来的通灵宝玉——那玉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和淡淡香气。

云珩突然道:"宝二哥,你说...妹妹会一直这样吗?永远天真快乐,不被那些污浊事沾染?"

宝玉没有回答。他想起水景琰热切的眼神,想起贾母与贾敏的密谈,想起太子府那支金玉簪...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走吧,"他最终说道,"练字去。妹妹的字已经比我们强了,明年可不能输给她。"

云珩诧异地看了兄长一眼——往年黛玉一走,宝玉总要萎靡好几日,今年竟主动要练字?但他很快明白了宝玉的未尽之言:唯有变得更强,才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

风雪中,两个少年的背影渐渐模糊,唯有坚定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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