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钟。

芭芭拉坐在韦恩庄园家庭影院的第二排。

温度适宜，光线柔和，观影位上扔着软乎乎的抱枕，一辆满载零食饮料的小推车停放在门口，没一会儿就被贪婪的家伙们搜刮干净。

以芭芭拉的生活精彩程度，当下简直如同漫画大结局一般安宁祥和。她总感觉自己在没出场的二十章里错过了某些重要剧情，以至于环顾四周，她有种周遭画风从恐怖哥特向米高梅□□的诡异感。

芭芭拉向左看，她的左边是迪克，他正用勺子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谷物圈。左边的左边是杰森。很正常，他们的脸上都没出现蠕动的马赛克。

芭芭拉又向右看，她右边的座位上卧着一只灰蓝色的猫咪。

一根长长长长长的吸管连接起猫咪的嘴巴和桌上的饮料，猫深深一嘬，玻璃杯里的果汁瞬间消失，一滴不剩，方形的冰块与圆形的柠檬片卡在吸管中间。

猫咪又是一嘬，咕，清晰的吞咽声后，冰块与柠檬片也不见了。

芭芭拉深沉地撑着下巴，“我不确定，一只正常的猫是否应该用吸管喝水。”

“不过是一点简单的小技能，”迪克镇定地用勺子搅了搅谷物圈，“经过布鲁斯的测试，汤姆能够阅读、写作、游泳、钓鱼、打网球，他甚至能够打高尔夫……”

好似曾相识的对话，是不是曾经在哪里出现过？

“他是哥谭新出现的超级英雄吗？”芭芭拉问。

迪克摇头。

“他是某个实验室逃出来的不稳定实验体，准备在哥谭兴风作浪？”

迪克再次摇头。

芭芭拉恍然大悟，深沉地点头，“我知道了，他是一只有着黑暗过去的猫咪，经历过风风雨雨后在邪恶罪犯的蛊惑下决定与蝙蝠侠作对，最终被正义的蝙蝠侠感化，收编进韦恩庄园，当上‘蝙蝠’开头的好猫。”

迪克神情复杂地看她，“虽然你说得不对，但你提出的流程未免太耳熟了。”

芭芭拉在前面的布鲁斯身边指了一个大圈，露出了经验丰富的前辈表情，“你说呢？”

……无法反驳。

*

晚上七点钟。

布鲁斯假装自己没有满怀期待地坐在家庭影院第一排，等待乐高蝙蝠侠的演唱会开场。

银幕漆黑，黑暗中亮起一星光。惊悚阴森的音乐逐渐响起，是所有父母老师听了都会倍感不安的类型。

没人注意时，一只积木小手偷偷伸出屏幕，把家庭影院的空调调到了最低。

一只由光勾勒而成的蝙蝠展翅，盛大的光从蝙蝠体内溢出覆盖了整个画面。光下，站着一块漆黑的积木。

“黑色，凡是重要的电影……演唱会，都是以黑色开头。”

那只积木小手又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最合适的时间，最捧场的听众，最顶级的设备，最惊喜的嘉宾。还有，最英俊的、最迷人的、有九块腹肌的、不是外星人的、家住哥谭的说唱歌手。”

屏幕里探出一只小小的积木喇叭，开始循环播放将一个人的声音重叠成许多份的欢呼：“Batman！Batman！Batman！”

笼罩着乐高蝙蝠侠的光柱扩大，照亮了整个华丽的积木舞台，鼓点越发急促，令听众的神经紧绷。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家庭影院的大荧幕直接跳转到下一帧——

黑漆漆的舞台布景被明黄的装饰与五颜六色的缎带取代。主持人用欢快的语气介绍道：“让我们欢迎今日舞台的乐手，佩克斯·佩斯特先生！”

一只灰色的老鼠走上舞台中央，摘下他黑色的牛仔帽，两撇小胡子抖动，礼貌地向观众们鞠躬。

“等等！”一块格格不入的黑色冲进画面。

乐高蝙蝠侠的身影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屏幕，他愤怒地从披风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合约。

“今晚的黄金档都被我承包了，你们的节目应该排到晚上十点！”

主持人疑惑地挑了挑眉，优雅地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放大镜，细细看了一遍合约内容。

“很抱歉打扰到你，”他温和道，“但我们并没有违约。”

放大镜里照出了显眼的“20：00”。

“你承包的时间是晚上20：00，现在是20：01。”

“什么？”乐高蝙蝠侠不可置信地拿起合同，看了又看，“一个邪恶、可怕又狡猾的漏洞，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一定是小丑的阴谋！”

他恼羞成怒地把合同拆成一块又一块小积木，跳起身子踩了又踩。

可怜的受害者垂死挣扎道：“还没结束，说，你们要加多少，我可以出钱……”

没时间了，节目已经开始。牛仔帽小老鼠轻轻拨动只有两根的吉他弦，琴头弹出一道音波。那道音波如有实质，把小积木弹飞出画面。

画面外是一声不甘的“嗷！”，总之，音乐节目暂时恢复到该有的清净。小老鼠耸耸胡子，开始高歌，“Woooo——”

啪嗒，灯光全黑。硕大的蝙蝠logo霸占屏幕中心。

明亮的布景再次切回布鲁斯熟悉安心的阴暗风格。乐高蝙蝠侠缩在舞台的角落，扭着身子鬼鬼祟祟地用披风遮住布鲁斯·韦恩的脸。

“我准备好了一切，没有人能阻止我开演唱会！听着，我需要一个解释，稍后会有人替我去和你们谈谈。现在，我要黄金档的时间，黄金档！”

注意到屏幕外观众们的目光，他扣回蝙蝠面罩，清了清嗓子。

“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小插曲，别在意那些愚蠢的小问题，让我们开始今晚的激情——”

“——Woooo！”

灯光大亮，明黄的舞台像一座颤颤巍巍的奶油蛋糕，猛地将阴暗的蝙蝠logo，和蝙蝠侠，以及蝙蝠的一切撞出画面。

佩克斯弹奏吉他，两只翘头靴有节奏地敲击地面。

“Woooo……Lock-dock-dood

Crambone，crambone，crambone～

I am a crambone，crambone，crambone～”

明快欢乐的乡村音乐使人心情愉悦，虽然眼前的场景非常莫名其妙，但听到这样动听的音乐，家庭影院中的众人嘴角都不禁带上一丝微笑。

啪！

两个巨大的积木音响从天而降，将舞台地面砸出两个布满裂纹的坑。令人牙酸的电音覆盖全场。

“Yeah～

In the darkest night

I make the bad guys fall ha～

There is a million heros

But I am the best of them all yeah～”

舞台上方不知何时多出一架积木蝙蝠飞机。飞机前端本用于收纳枪炮的位置多出一颗不停旋转的迪斯科灯球。明明暗暗的光斑洒落各处。

“Who has the coolest gadgets？”

“Crambone～”

音乐无缝衔接，佩克斯在屏幕边缘找出一根垂下的绳索，向下一拽。黑暗风格与重金属摇滚的一切卷成一卷，归纳到不占视觉中心的最上方一小块空间。

小老鼠调整好姿势，预备继续弹唱。

刺耳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积木蝙蝠车急哄哄地冲出屏幕。乐高蝙蝠侠手拿麦克风，站在蝙蝠车顶，披风飘动。

“Who has the tricked out ride？

Batman！”

蝙蝠车和它的黑夜背景被挤开一半，佩克斯在另一半里轻快地拨动吉他。

“Woooo……Lock-dock-dood

Crambone，crambone，crambone～”

大屏幕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半，乡村音乐与摇滚重金属同时演奏，舞台一明一暗，老鼠和积木小人针锋相对。

乡村音乐化作一只活泼的手，温柔调皮地抚摸听众们的脸庞。摇滚重金属框框给了那只谄媚的手两耳光，抓住听众们的肩膀，激情摇摆。

布鲁斯和被他邀请来度过这美满的电影之夜的幸运儿们，一会儿露出惬意的微笑，一会儿神经质地摆动肩膀。

布鲁斯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不停颤抖。

他忍无可忍，“够了！”

“铛铛铛，铛铛铛！”

屏幕全绿，一个大大的问号浮现在屏幕中间与众人心头。

“谜语时间到，来听一听今天的谜语吧！”

一个绿色的人跳进屏幕里，靠在问号下方的小圆点上，俏皮地向观众眨眨眼。

“我不能被收买，但一眼就能被偷走。我对一个人毫无价值，但对两人无价?。”

“谜语人为什么在这里，”杰森面无表情地问，“他不应该在监狱填报纸上的猜谜游戏吗？”

“谜语人怎么在这里，”迪克瞳孔颤抖，随即想通了一切，“嗷，原来不是小丑的阴谋，是谜语人的阴谋！”

积木蝙蝠镖咻一声飞来，扎在谜语人的礼帽上。

“这是音乐的时间，没有你的戏份，滚！”

音波啪嗒一下把问号弹直，变成一个感叹号。

佩克斯拖着吉他走上来，狠狠拽掉谜语人礼帽上的问号，又拖着吉他走下去。

乐高蝙蝠侠飞起一脚，“滚出哥谭！”

终于回归到和谐、高雅的乡村音乐与摇滚重金属之争，屏幕依旧是分成两半。

想听乡村音乐的人可以堵住自己的右边耳朵，只用左耳听音乐。

想听摇滚重金属的人可以堵住自己的左边耳朵，只用右耳听音乐。

其中原理暂且不明，至少有用。

*

迪克堵住了自己右耳，问堵住左耳的杰森，“布鲁斯为什么要两边耳朵一起听？”

“谁知道呢，”杰森翻了一个白眼，“也许因为他是蝙蝠侠吧。”

蝙蝠侠的执着无人理解，他在等两位特殊的嘉宾，他相信屏幕前有很多和他一样的蝙蝠侠正执着地等待。

终于，心满意足的乐高蝙蝠侠跳下临时搭建的蝙蝠车舞台。

“感谢各位朋友们的喜爱，今晚我邀请到了两位珍贵的特殊来宾，有请玛莎和托马斯！”

一阵激烈强劲的音乐响起，半边屏幕上出现一根手指，手指挪动，占据屏幕的变成皮肤、衣服、一只眼睛、小半边嘴唇。

积木小人的尺寸对比人类实在相差太大，能囊括乐高蝙蝠侠与半个乐高蝙蝠车的镜头，只能容下玛莎的四分之一张脸。

更何况玛莎身边还有一个完全没被镜头收入的托马斯。

乐高蝙蝠侠的积木小手把住摄像头，不停调整角度，试图寻找一个能同时将玛莎和托马斯纳入其中的完美机位。

他失败得很彻底。

积木披风盖在他身上，像一只露馅儿的黑色饺子。饺子趴在蝙蝠车车顶，趴在蝙蝠车引擎盖上，趴在蝙蝠车底。

他失落地道：“别管我，我是世界上最失败的蝙蝠侠。”

一双翘头靴出现在乐高蝙蝠侠眼前，佩克斯揪住他的披风，将他从车底拽出来。小老鼠跑到屏幕中央，把代表分界线的竖杠向旁边一推。此刻，整个屏幕都属于乐高蝙蝠侠的演唱会。

“你要把大屏幕让给我？”乐高蝙蝠侠惊讶道，他攥紧自己的小披风，感动又拘谨地蠕动五官，“让给我，我不会还回去的，我真的不会还回去，我真的真的真的不会还回去！”

佩克斯抓住摄像头，取景框活动了一会儿，有了重大进展，可以容下玛莎的八分之一张脸和托马斯的八分之一张脸。

尽管观众们只能看到两人的各自一小片下巴，但是没关系，无所不能的蝙蝠侠们一定能通过这两片下巴认出两人。

“事实上，我有一个好主意。”玛莎思考片刻，然后说。

她摊开掌心，接着一掌拍在托马斯的胳膊上。示意托马斯和她一起摊开手掌。

两人的手掌对于小老鼠和积木小人而言，就是最好的舞台。

“上来吧，我们可以坐在头等座听你们演出。”

乐高蝙蝠侠与佩克斯对视一眼，纷纷踩上新的舞台。乡村音乐的伴奏伴着重金属摇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