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的，只是一只未开灵智的小猫，您若是实在害怕，我就把她带走了。”修士抱着半大的三花，安抚道。
近来仙门对妖的压制已至严苛之境，妖类活动明显大幅减少，仙门由此加大了巡查力度。
对面的妇人手揣着围裙，刚要作答，身后便传来女孩的嚎叫声。
“不要！”女孩瘪着嘴，抓着她的围裙摆，躲在妇人身，“这是我的小猫！就我没有小猫！”
一众修士皆是一愣。
“别瞎说！”妇人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没胡说！”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小虎就有一只！”
“他那只早丢了！”
“没丢！那猫认路！饿了就回来呢！”
妇人没话说了，转而面向修士：“这猫仙人你带走吧！平时也就算了，这猫不是捡来的，是她自己跑来的，看上去也干净得很，瞧着不像寻常野猫，我们可不敢养。”
紧接着，她垂头瞪了女孩一眼：“哪天把你吃了都不知道！”
“其实...”怀里的猫抖得更厉害了，“这猫尚未开灵智，养着也没什么关系...”
身后的一众修士又是一愣。
没听错吧？要放过这尚未开灵智却有灵根的妖？
女孩闻言，抽泣着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过来。
“不不不。”妇人却是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还是交由你们处置吧。”
女孩又将自己遮到了围裙下。
修士蹲下身，温声道：“我先养着，我们会在这待上一阵，若是走之前确认无异了，我再交换给你，好吗？”
女孩探出头来，眼眶通红，一抽一抽的：“真的，吗？”
“嗯。”修士摸了摸她的头，“我住在城北的新院，你可以来找她。”
走出院子的时候，身后的修士始终与她保持着几步距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阁主看上去心情不错...”
“那是，不然当人小姑娘面就能痛下杀手。”
“不至于吧...”
“这事她干得还少吗？”
“那是都多久以前了...是陨了几位长老那会儿吧？最近还好。”
“最近...”那人冷笑了声，“那是现在也不会有人将妖养在屋里了，就是街上也没有。”
“你们...”走在前方的修士侧过身。
身后的弟子立刻稍息立正战直了。
“今晚去林边探探吧。”
“还探？”有人提出异议，“不是探过了？就是一单向结界，扶宗主过几日应该就赶过来了。”
修士没说话，看了她一眼。
“知道了。”众人道。
-
她将始终蜷缩起的小猫放在茶几上，院内清净，她就怎么看她抖了一阵，津津有味，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猫好似被吓到了，这笑死对小猫来说无疑是骇猫的，她立马绷紧身子，不抖了。
修士戳了戳她：“死了吗？”
小猫又抖了起来，抖得更厉害了，她感觉小猫能把自己抖桌底下去。
她一下一下顺着小猫的背脊：“你未开灵智，我不杀你。”
许是安抚起了作用，她感觉小猫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她叹了口气：“我问你啊，你是能在我身上闻见什么我闻不到的味道吗？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遇见的不管是妖还是寻常生灵，都躲着我跑。难不成你们也有自己的信息网？我在你们那算出名吗？你又是听谁说的呢？”
她顿了顿，瞥向放置在一旁的玄剑，若有所思，语气低沉下来：“还是...你们真的能知道...我杀了多少妖，身上沾了多少无辜生灵的血...你知道吗？”
玄剑抖了抖。
她将小猫举了起来，面朝自己，可惜小猫依旧紧张地蜷着，紧闭着眼睛。
她静默了几秒，忽然上前，在小猫的肚腩上嗅了嗅。
“喵！”小猫惊叫了声。
人类勾起唇角，看上去很邪恶。
“我帮你怎么样？”
什么什么？帮什么？
思维还停滞在上一秒，小猫忽然觉得一股力量涌入她体内，身体跟着轻盈了不少。
小猫却彻底不淡定了。
她要被杀了啊啊啊啊啊！救救救救！
-
狸花猛地顿住了脚步，一瞬间有转身跑回林中的冲动。
“怎么了？”狐狸回过头，“就在前面了。”
“你...”狸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作罢，“走吧。”
是她。
气息很像，像到她甚至没有怀疑，直接确定了那气息的来源。唯一拖着她的，便是随之而来的不解愤怒与无力。
牵一连串的复杂情绪。
她骗了她。
为什么呢？
街上游走的修士似乎多了起来，是因为这个吗？
狸花想冻住自己的脑子，可几次落空让她不得不考虑周全。
她叫住了狐狸。
“是前面那个新院子吗？”
姚蓓肯定道，掩不住地焦虑：“对，不过...气息在变弱，好像被什么压制住了...”
“别担心。”小花身上肯定沾着她的气息，玄羽也肯定发现了，现在...大概率是在给她开灵智，想要问话吧...
“院子不大，我去找，你在外面等我。”
姚蓓刚要拒绝，狸花又道：“看好灵石头，暗灭为信。”
狐狸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玄羽撑着脑袋，看向被折腾得无力仰躺着的小猫，“你也有师傅吗？怎么这么大还没开灵智，有些笨啊，怎么不争气，你师傅不会着急吗？”
“...”
小猫别过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玄羽也不恼，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你是从结界后面偷偷跑出来的吗？结界确实拦不住你这样的笨猫。结界后面是什么样？我还没去过呢，不过应该过几日就能去看看了...”
“若是那之前你的主人还没来找你，我就破了那结界把你送回去怎么样？你想回去吗？”
“...”
“诶。”人类戳了戳她的肚子，“喵一句来听听。”
三花装死。
“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小猫胡须颤了颤，但依旧未言语。
“算了。”玄羽轻笑了声，“还是等你师傅来接你吧。”
窗外跃进一只狸花，动静不小，但修士没回头，只是逗弄小猫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把她给我吧。”良久，狸花才道。
“然后呢？”玄羽这才回过头，“你就要走了吗？”
“我不能走吗？”狸花反问道。
玄羽没回话。
狸花觉得嘴里苦涩：“小花，走了。”
小花喵了声，刚要朝她奔来，又被人类中途拦了去。
“喵！”
“原来你叫小花。”玄羽道，“她不能走，小姑娘明天会来看她呢。要是看不到，会以为我把她杀了，从此记恨上我。我就麻烦了。”
“你...”狸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玄羽，算了吧。”
“我都把林子封住了，还不行吗？”
“不行。”玄羽声音忽低沉下来，“你为什么要设下那个结界，这不对。你若非要设，为什么不设置一个双向的，真是...傻极了。”
她竟从那语气里听出一丝责怪，她凭什么怪她！？狸花猫觉得气恼。
“我们要走了，不会再出来了，你把她给我。”
玄羽却是拢了拢三花：“扶晟要来了。”
狸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不上的疲倦。
多日堆积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便猛地爆发出来，但她已经没有力气爆发了：“这就是你骗我的原因吗？”
玄羽愣了愣。
“假死，我就会乖乖躲到林子里，我还特蠢真的带上了所有妖。给你们时间在南边想办法怎么一举灭了我们，这下好了，滚到一窝刚好可以一锅端了。说让我等原来是这个意思是吗？”
“我没想...”
“那想让我，让妖都去到林子里，有没有呢？”
玄羽低垂下头。
小猫终于挣脱了束缚，跌跌绊绊地就跑到狸花身后。
“我以为你真的死了。”狸花声音有些哽咽，“我因为我真的应了那些人的话，我真的失控到了那种地步...”
-
“你说什么！？”
狸花被众妖喊得头疼，厉声道：“想活命就去天池山！是听不懂吗？”
“跑个屁！”
“也就是看你年纪小我们又打不过你才惯着你！那些狗修士都找上门来了为什么要跑！？”
“别带狗！”
“你脑子和肚子里的灵力是顺着肠子消化掉了吗？！”
“孬种！白费了这天赋！”
“那就打。”狸花抬头，“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一意孤行。”
众妖又不说话了。
“结界我还没撤，到底能拦一拦。这几日我再设几个结界，混在雾里。就这几天，该来了，守在边缘被越界，到时候该杀杀。”
狸花看向狐狸与玄猫：“你们留在后面。”
“凭...”狐狸刚要急眼，玄猫就应声道，“好。”
姚蓓：“为什么啊...”
“雷劫。”两猫齐声道。
“喵。”小花蹙起眉，也先前走了一步。
“话都说不利索你就算了吧。”姚蓓抱起她，叹了口气，“还是人类帮你开的灵智，你丢不丢妖脸啊...”
“吃点果子补补脑吧。”狸花道，“我师傅的灵力养出来的呢。”
-
迷雾逐渐变成了血雾，雾气挡住了尸山血海，她却能够清晰地捕捉到每一缕灵力消逝的瞬间。
额前抵着长剑，这一次，雾气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显然，长老们悬在半空，似乎在找合适的时机。
[马上就好了。]
记忆里的声音在此刻不断闪回，和现在的一同回荡在耳畔——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死亡与杀戮是不可避免的。]
“你要站在哪边。”
[但快了，他们的目的不止是压缩妖的生存空间，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狸花抬头，似乎看见了人类眼里的恳求和希冀。
却是后退了一步。
［可我是妖。］
“妖终究是妖。”
剑身有一瞬抖了抖。
随后，狸花便飞一般地向林子深处跑去。
“别跟过来。”
显然没用。
一同追来的，还有一直在空中观望的修士们。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他们便落下了攻击。
狸花敏锐的穿梭在树林中，那攻击被林中树木挡去了大半，还是砸地地面坑坑洼洼的。像落下的陨石。
狸花朝空中瞧了一眼。乌云开始聚集，一东一西，看上去倒像遮蔽住了整片天空。
狸花明显感觉到陨石的下落愈来愈迟疑，但意外的是，身后的人依旧穷追不舍。
她一路奔到了镜仙海湖畔，猛地刹住了脚步，转过身。
天上有人冷哼了声：“天真。”
“上次不杀你，是顾及玄羽。不然阻碍雷劫，这点事我们几个联手起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狸花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是吗？”
看来这段时日这些老头也并非无所事事。
“那你们可得快些，再晚一些，妖界就又要多出两位天神级的大妖了。”
“先杀了你也不迟。”
剑矢刚要落下，空气中便升起一道屏障。
“玄羽，你做什么？”
“这么好的飞升机会，也不能让你们占了去不是。”玄羽回过头，笑道。
“你说什么？”
“不是吗？”玄羽歪了歪头，“我以为长老们搅动这些风云，就是为了却这执念呢？”
“原来如此。”狸花喃喃道。
玄羽呆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