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要么白手起家自主创业已经跻身财富排行榜,要么飞到国外在金融街叱咤风云扶摇直上,要么随便混个企业高管年薪七位数起步……
夏拾选择留校。
因为……懒。
老爸老妈在大学任教,他一路从附属幼儿园读到博士,绕来绕去总在这座大学城里挪不了窝,更何况他也懒得挪。
生于斯长于斯,夏拾并没有特别的到外面去看看的愿望。
父母安康,学生可爱,工作顺心,生活满意,都挺好的。
这天,他爸的某个学生从外地来翡城开会,中途身体不适进了医院。
人家本来就没打算劳动恩师,他爸却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自己一时走不开,先打发夏拾来做排头兵。
老老实实来了医院,认了辈分,问清楚情况,又发动撒娇卖萌打滚满级技能,好容易说动人跟他回家。
高高兴兴准备回去给老爸报告,半路上电话响了,从兜里掏手机的时候没注意路,一头撞进一堵墙。
抬头发现是个高大的男人,肩宽腿长胸膛开阔,自己整个人几乎都扎在他怀里。
夏拾很不好意思赶紧往后退,一边悄悄拿手揉揉被撞得生疼的鼻梁,一边红着脸给人道歉:“抱歉抱歉,没注意,没伤着您吧?”
对方长着一副很不好说话的凶相,人却似乎还不错,摇摇头,又弯腰将夏拾失手砸在地上滚了几圈的手机捡起来,递过去。
夏拾伸手接了:“谢谢谢谢,麻烦您了。”
冷冷地点了点头,高个男人转身走了。
夏拾看着人家大长腿走出纵横四海的气势,在心里忍不住地歆羡,真有范儿!一看就是大佬!
庄大佬出了医院,手上掂着一张身份证,小像上的青年唇红齿白,旁边姓名一栏写着“夏拾”。
嘴唇无声开合几次,庄望默念着这个名字,笑了笑,心里想着,真可爱。
笑还没落下来,就收到老大的消息,说要扣奖金,还特么一扣扣两年!不是,讲道理啊,人怎么出事的老大你自己心里没点AC数???
庄望把身份证咬在嘴上,双手手指翻飞,摁着键盘给老大回消息,抗议无理暴行,争取挽回自己的奖金!
叼着身份证低头回消息的庄望走到自己的车旁边,眼角余光察觉到旁边有人,一抬头,和夏拾四目相对。
摸遍浑身上下的口袋发现自己的身份证不翼而飞,打开车门正准备去挂失,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嘴上叼着一张身份证……
夏拾:……应该不会是我的……吧?
庄望僵直了一瞬,“叮”一声演技上线,收了手机,拿下身份证,顺手用袖子擦擦口水,把身份证恭恭敬敬递过去,一副物归原主的样子。
“所以您捡到了我的身份证,知道我在这儿,特地给我送过来的?”夏拾大眼睛睁圆了,人就显得特别年轻稚气,带着一股难得的天真。
庄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默默点点头。
夏拾还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车呢?还能追到停车场来?
是捡到了身份证没喊我,就跟在后头一路跟过来?可是不对啊,他刚才明明就是没看见我啊……
但是人家也不至于那么好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就为了拿我一张身份证吧……
左想右想,夏拾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眯着眼一笑:“那就多谢啦,您可真是个好人啊。”
夏拾走了,庄望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尖,在心里把身份证上那个地址默默背了好几遍才冷静下来,拿出手机,一脸冷漠继续跟老大讨价还价,然后发现自己又被老大拉黑了!
辣鸡老板,毁我青春!
02
夏拾这几天总有种自己被人跟踪的感觉……
入秋后校园里一排排的银杏和梧桐,辉煌灿烂,间或吹一阵凉风,飕飕地有了寒意。
又来了!那种莫名其妙地被监视感!
夏拾宛如被猫盯上的小耗子,缩着脖子四下里巡视了一周,第五教学楼前面的大广场,是出入校园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真没瞧出什么问题来。
疑神疑鬼的夏拾走得很不当心,扭着脖子往后搜查可疑人物的时候,迎面被人给撞了。
人往后仰倒的时候夏拾还在心里哀嚎,自己是开了什么debuff,出门就被人撞……却没有摔倒地上,后腰上稳稳地被人扶住,顺势揽进怀里站好了。
一抬眼,哟,好人先生又在见义勇为了,夏拾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边挂着笑,也不急着谢了,先去看看对面那个摔倒草地上的小家伙。
看上去是新生,一身的青葱水嫩,摔了个屁股蹲把人给摔懵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迷茫。
夏拾伸手把人捞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泥巴草屑,又帮他把背包捡起来收拾好,为人师长的架势倒是端得足:“小同学,没事儿吧?”
小伙子缓了缓,悄悄地拿手揉了揉摔疼的部位,脸上带着几分腼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背起包低着头准备走。
挎包有点沉,搁到肩上扯得他单薄的衬衫领子都往外歪,白皙的脖颈上露出一段红绳,牵出来一块温润的玉牌,又被他小心地掩进去遮好。
夏拾下意识地盯着那块玉看着,有些晃神,被庄望带着关切伸过来的大手抚在额头上才回过神来,一边拉下他的手顺势牵着往前走,一边还在回想,那块玉怎么觉得那么眼熟?
庄望被夏拾领进“小观园”的时候整个人心里乐得跟一百只跳蚤在跳舞似的,面上还端着冷冷清清不近人情的样子。
“小观园”是学校里最好吃的小餐厅之一,除了“翡翠山庄”,就属这里人气旺。可翡翠山庄因为挨着行政楼,如果你不想走几步就碰见一个辅导员或者政教主任,就老老实实来小观园吧。
夏拾是个实在人,好人先生帮了自己好几次了,请人吃个饭是应该的。
笑盈盈地带着人往里走,远远似乎是看见什么人,夏拾蓦地转身,拉起庄望的胳膊就把人拽着往外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祁东鸣一边笑一边喊:“小十,你跑什么跑?给我回来!”
按照大排行,夏拾刚好排在老十,只有姑表堂表的几家亲戚会这么叫自己。
已经被人抓住了,夏拾也不想着溜了,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转身,惨兮兮地挤出一个笑脸。
祁家上上辈的小女儿嫁给了夏家这一辈的大儿子,虽然两个人年纪只差了四五岁,辈分却足足跌了两轮。
祁东鸣是真没辜负自己“小叔公”的身份,每次逮住夏拾都忍不住唠叨几个小时,从生活关心到学习,从学习关心到饮食,从饮食关心到工作,从工作关心到感情……
夏拾慢慢地见着他就跟耗子见着猫,能跑多快跑多快,这回没跑成,被小叔公掐着后脖颈子就往楼上小厢房里带。
这要是落了座,好几个小时的唠叨跑不了,夏拾急了:“小叔公!我朋友在呢!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我也是要脸的!”
“朋友”庄望在祁东鸣刚伸手抓夏拾的时候就条件反射想要把人抡出去,被夏拾眼疾手快压住了腕子,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祁东鸣一边揪着夏拾往前走,夏拾一边抓着庄望的腕子把人往前带……
祁东鸣回头瞧见这拖拉机的阵仗,乐了:“行吧,下回再看见我就跑……”
夏拾忙摇头:“不跑不跑,保证不跑!”
祁东鸣终于松手了,庄望反手握住夏拾的腕子把人带进自己怀里,虚虚环着,护得牢牢的,祁东鸣瞥了一眼,嘴角勾了勾,没说什么。
夏拾一把抓起庄望,溜得飞快,临了又突然折回来,祁东鸣挑眉:“怎么?小十打算陪叔公?”
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夏拾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小叔公,你是不是有一块玉牌?”
祁东鸣没撑住笑出声来:“小十,你惦记我这块长命锁可是好多年了,小时候跟我抢了好几回,还没死心呢?”
夏拾脸有点红,小时候不懂事,也不知道辈分,一群娃娃凑一处玩耍,看见小哥哥脖子上挂着小玩意儿,自然忍不住伸手就拿。
祁东鸣摸摸他的小脑袋:“任什么别的好东西,你要了,我都给你,这个不行。给你别的好不好?”
夏拾本不是为了要这个,忙摇了头,又拿手比划着问:“那,如果是这么小小的,四方的,玉牌上面刻着一条带翅膀的在飞的鱼……”
祁东鸣的脸色眼见着就变了,从脖子上抓起一条红绳,指甲划得脖子上几道血痕也浑不在意,将自己戴着的长命锁递到夏拾眼前:“是这样的吗?”
递过来的长命锁是用整块白玉雕成的,镂着飞鱼纹,龙鱼似鲤,头生一角,反面刻着一个“平”字。
夏拾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祁东鸣猛地拽住夏拾的手,眼睛里光亮得惊人:“在哪儿见到的?”
夏拾被他拽得腕子疼也没敢吱声,想起十几年前祁家那桩语焉不详云里雾里的意外,话藏了一半,没敢说清楚:“就几天前在梅花路看见一个小孩儿,戴着跟这个差不多的玉牌子……”
梅花路在城西,隔着这儿大半个城,夏拾感觉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
祁东鸣还待追问,庄望已经十万个不高兴了!大步走过来,杵在夏拾身边,瞪着祁东鸣使劲瞪。
也不知道是该急着问还是该急着找人,又听夏拾说自己确实不知道更多的消息,祁东鸣原地转了几圈,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又突然停下来,又转了几圈,然后闷头就往外冲。
夏拾:……
庄望老大不高兴,把夏拾的手牵过来给他揉揉,看,都他妈的掐出印子了,这什么叔公咋回事儿啊?为老不尊咋的?倚老卖老啊咋的?好气。
唉,叹了口气,夏拾赶紧打电话给爸妈问问咋回事,自己应该没捅什么篓子吧……
夏家爸妈倒是没啥大反应,就让儿子别当回事,不用放在心上,原话是“不关你啥事,把心放肚子里吧”。
挂了电话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了小兰亭,菜都上了好几盘,对面庄望板板正正地坐着。
夏拾被逗笑了,心情也轻松了些。
见他笑了,庄望才放松下来,想问又不敢问,拧巴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刚才……”
夏拾非常善解人意:“哦,刚才是我小叔公,他妈妈是我二叔的姑姑,哎?是这个辈分吗?其实我也搞不太清楚,反正比我高两个辈儿。”
庄望面露不善:“他拽你……”
夏拾有点想笑:“他是急的吧。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十几年前他们家丢了个孩子,按辈分是我小叔公的幺弟……”
想起方才摔在地上的小男孩,夏拾震惊了:“等会儿!我不仅要管只比我大几岁的人喊叔公,我很可能还有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叔公??!!”
庄望心里还有话想问,吞吞吐吐地总算憋出来:“你叔公……对你挺好的?”又是摸头又是摸脖子还一副要什么给什么的样子,干嘛呢干嘛呢这是干嘛呢!
夏拾哭笑不得:“小叔公一向这样子的,见着小辈都挺疼的,就是罗嗦了点。可能是以前丢的那个孩子,心里总想着吧。”
说到这里也不免唏嘘,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大一个学校随便撞个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叔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