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这两个字从薛雾口中说出时，毫不夸张地讲，云斐整个头皮都麻了。

试什么？像上次那般试一试亲吻和拥抱会不会带来异样的悸动，试试薛雾究竟是直是弯？

又或者……

云斐心中隐约有些期待，但他哪里敢往那个方向深想下去。

云斐觉得自己面前正摆着个四位数密码箱，薛雾告诉他，密码就是1234，输入吧。

但却不告诉他密码箱打开以后是什么。

他焦躁不安地问：“试什么？”

薛雾不错眼地看着他：“试着做我的男朋友。”

咔哒。

密码箱打开了，里面装满了鲜花和蜜糖。

云斐觉得自己快要跌进轻飘飘的云里去了，他在踏进那些用柔软洁白的外表诱惑自己的云朵中之前，极力唤醒理智。他揪着薛雾的衣领，从牙缝中挤出疑问来：“你，为什么？”

薛雾握住云斐揪得紧的手，把那些轻微的颤抖贴在自己手心内，让它有所依附，不再害怕。

“因为喜欢你。”

薛雾想，他可真卑鄙。

从那一夜睁眼意想不到的初遇开始，日夜相见的云斐已经足够让他心痒难耐了。恍惚时他也会怀疑这只是角色扮演带来的错觉，但一次两次尚且能推脱，直到这细微的痒渐渐变得存在感越来越强烈，看见他就欢喜，只想把他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不想让任何危险的事物沾上他。

不想让他和自己一样，在这虚幻又真实的世界中体会一次次的死亡和无止尽的重复。

在幻境中看见A大校园中的云斐的第一眼，薛雾又只想立即马上把他们的关系板上钉钉地确定下来。盖章，再不给更改的机会。

他过去的人生淡得像水，直到云斐出现，这水中才加了一点糖。而尝过这甜味后，他就再喝不回白水了。

哪怕他能看出云斐的无措和不安，能看出云斐还太年轻，不敢应承来自别人的爱意，他还是要像狗圈地盘一般，先把云斐狠狠地标记上自己的味道。

他可真是个卑鄙的人。

而且他还能更卑鄙。

薛雾握着云斐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故意让他清晰地摸到皮肉和肋骨下跳动的节奏，让他从触觉上感受到自己说话的震颤，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强盗逻辑刻进云斐脑子里，让他心甘情愿地走进自己的圈套中。

他说：“喜欢你。”

“所以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

云斐茫然了，他为什么听不懂？

“为什么？”云斐问。

薛雾理所应当地答：“从前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你的师兄，你的炉鼎，都无所谓。但现在我只想当你男朋友，想亲你，灵修的时候一进去就想把你衣服都扒——”

“卧槽你在说什么！”云斐面红耳赤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薛雾的嘴，把他剩下的惊悚发言活生生捂回去，他羞愤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刚才被鲜花和蜜糖冲昏的头脑，此刻被薛雾这宛如核弹般突如其来的一击炸得直冒热气，他语无伦次道：“喜欢人，是这么表白的么？！”

薛雾扯开云斐的手，面不改色：“我说实话罢了，有什么要脸不要脸的。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以后都不做了。”

云斐：“……？”

“我告诉你只是想告诉你，没有强迫你也喜欢我的意思。你若不愿意，我以后再也不碰你。”

薛雾顿了顿，把捉住云斐的手松开，后退了一步，给足云斐安全空间，他继续说：“不会再亲你。灵修的事也算了吧，反正，你现在也突破了合欢宗功法限制，没有生命危险了。以后，我怎么教相尹他们，就怎么教你。”

云斐：“………………”

薛雾：“你直说吧，我都行。”

云斐觉得自己就像下水道里的小老鼠，被薛雾硬生生地拎出来晒太阳，晒得他头晕眼花，直冒汗。

薛雾：“我明白，这种感情对于直男来说很难接受的。如果你介意，我不会碍眼。”

云斐这只可怜的小老鼠在濒临中暑前，垂死挣扎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薛雾轻笑一声，牵着云斐把人引到浴桶旁边。

“今晚还灵修么？要，还是不要？”

这问题绝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云斐觉得自己现在又像个被哄骗着签下卖身契的长工，他望着浴桶里忽上忽下的水面，全部的理智也跟着水面一起荡起来。

已知，薛雾声称喜欢自己。其次，如果对这个问题给出否定的回答，那他就会像对待其他所有人一样对自己。

像对待其他所有人一样……

云斐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本能地抬头看向薛雾，说：“不要。”

薛雾脸色变了。

云斐：“不要对我像对相尹他们一样……”

他声音越来越小，鼓起勇气看向薛雾的眼神也渐渐失去了底气，到最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我不想。”

薛雾听力好得很，他耐心等着云斐说完最后一个音节，才俯下身来轻轻贴上云斐的嘴唇，“好。”

哗——

云斐被拖着整个人栽进浴桶中，四溅的水花和弥漫的热气中，他分明看见了薛雾一闪而过的，可以称之为终于得逞了的笑脸。

“你！你是不是——”

“嘘。”薛雾食指贴上云斐的嘴唇，“叫我的名字。”

他移开手，啪地打了个响指，二人被浴桶中的热水浸湿后紧紧黏在身上的衣物登时消失，出现在角落的地上。

云斐只有两只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捂哪里了，他压低声音道：“薛雾！”

“哎。”薛雾勾起唇角，又啪地一声熄了房内的灯，他在水中靠近云斐，掀起一层水浪翻涌的声音，“再叫一次。”

云斐崩溃道：“你还要不要脸了，哎别乱碰……薛雾！”

“哎。”薛雾在黑暗中精准抓住云斐到处扑腾的手，掌心之间一红一白的莲花印闪了闪，又隐没进黑暗中。

云斐无处可逃的灵力更是被薛雾紧紧缠住，他循循善诱地将之勾引出来，低垂着头，与云斐气息交融着，他说：“这次要不要试试，你来。”

云斐：………………救命。

客栈的浴桶是最简单的木制大桶，并没有现世那些豪华浴缸的加热功能，但用来泡澡也足够了。

他们也没想到，有人能泡那么久。

水温渐渐冷了。

又被薛雾悄悄用焚魂业火加热。

他把哆嗦着的云斐抱着，嘴唇贴在他耳边，“叫我的名字。”

云斐哽着声音：“……薛雾，能不能停一下。”

“哎。”薛雾在他耳垂上啄了一口，“现在是你在我灵脉中，停不停的，不都是你说了算么。男朋友。”

云斐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不会……”

薛雾：“叫。”

云斐：“……薛雾。”

水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也许是云斐学艺不精，总之这一整晚终究是没有停下来。

*

翌日，薛雾意犹未尽地早早醒来，开始玩云斐的头发。

云斐浅眠中只觉得脸上脖子上耳朵后面，哪里都痒痒的，他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嗯……薛雾……”

薛雾满意地答：“哎。”

云斐迷糊地睁开眼，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庞。

“早上好，男朋友。”薛雾向他道早安。

云斐：“……”

他红着脸翻了个身，抱着厚厚的被子把自己的脸埋进去。

薛雾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昨晚没机会问你，我识海之内是什么样子，好玩儿么？”

云斐挣扎着避开薛雾想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的手，“……什么好玩儿不好玩儿的，黑咕隆咚啥也没有。”

薛雾手伸到云斐腰侧，故意捅他怕痒的地方，随口答道：“怎么会？”

云斐像一只疯狂蠕动着逃跑的毛毛虫，声音也乱了节奏，“就是什么都没看见呀！”

忽然，薛雾停了动作。

他坐起身来，道：“你再来试一遍。”

云斐摇摇头，声音闷在被子里：“你不要脸。”

薛雾：“真的，这不对劲，可能是一种绝症。你帮我再看看。”

云斐一骨碌爬起来，急道：“啊？”

却对上薛雾这张根本谈不上惊慌，反而还有些没来得及收回去笑意的脸。

“……你又骗我，很好玩？”

薛雾拉着云斐的手，不让他再躲进被子里，如实招了：“绝症的确是骗你的，但不对劲是真的。”

他思索片刻，道：“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禁制，或许与我迟迟无法结婴有关。”

云斐将信将疑，只好依薛雾的意思再行探进他的灵脉中，沿着昨夜的路径又触碰到了薛雾的识海之壁。

薛雾：“是什么样子？”

云斐：“一片黑蒙蒙的，看不清里面，嗯……摸上去有些粗糙，还有弧度！应该是个半圆形的罩子一类的东西。”

薛雾想了想，道：“能打破么？”

云斐吓了一跳：“你也太鲁莽了吧，别急，我再找找看。”

他一寸一寸地摸索着，终于在这黑雾般的罩子下，找到一处软软的，瓶塞似的东西。

薛雾：“能拔开么？”

云斐轻轻扯了扯，罩子内部便活泛起来，像要急切地通过这唯一的小孔往外冲，云斐连忙将软塞用力塞了回去，他手忙脚乱地退出薛雾的识海，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差点闯祸了！”

薛雾亦感受到了气海中那异常的灵力翻涌，他垂目平息了片刻，道：“应该就是这个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