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虽发自真心,但没过多久,云斐和相尹便把孙缈这个人忘到脑后去了。
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偶尔遇上几朵奇葩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
云斐和相尹把九州杂货铺的货品册子翻了个遍,又挑着买了些补给,刚好把三万灵石花光,才收了手。
九州杂货铺的掌柜吩咐学徒把他们买的货物装进储物囊中,客气地将云斐二人送出店门。
“二位仙长慢走,日后若是猎得品相佳的货物,欢迎再来光顾小店。”
云斐走出几步,想起一事来,回头问道:“对了,我还有一事想请教掌柜。您方才说,用剑斩杀妖兽破坏了兽皮的品相。那依你所见,再遇见这种情形要如何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它的价值呢?”
掌柜:“一些修士会用弓箭射入猎物的眼睛,这样创口会小得多。不过,须得是箭术精湛的,能一箭射穿妖兽的脑子让它立刻毙命才行。否则妖兽剧痛之下,反而会更难猎杀。”
他们几人中,的确没有惯用弓箭的。
“除了用弓箭,还有别的法子么?”
掌柜的思索了片刻,道:“还可以用阵法或符术咒杀,这样妖兽的外表是最完好无缺的。不过,小店从业多年,也只见过寥寥几人有这个本事……”
云斐听完,走回客栈的一路上都若有所思。
他一直对自己修行的方向有些彷徨,金如戈和春永本就出身御兽宗,来玄玑剑宗求学只是博取众家之长,本职还是放在训练灵兽辅助作战这方面。
相尹和木心则是铁了心要把剑术练至巅峰,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们二人的体术也是本届玄玑剑宗弟子中最优秀的。
要想剑使得好,首先要有强健的体魄和灵活的身法。而云斐自认身姿灵活有余,孔武不足,一番勤修苦练至筑基期,也只能勉强拿起百来斤的剑。
好比相尹手中那把玄铁崩山剑,云斐是决计舞不起来的。
至于薛雾,他继承了原主暮沉超凡的天赋,是先天的剑士。就连最难驾驭的祭酆鬼剑,在他手中也只是偶尔叛逆。
不仅如此,他在符箓术法方面也颇有研究,总能捣鼓出一些还挺实用的东西来。
比如为云斐量身定制的焚魂业火引火符,就是薛雾在普通灵火术的基础上,改良而成。
以薛雾的天赋,再瞧瞧他至今仍然未见上限的实力,竟还只是金丹修为,迟迟不能结婴,真是奇也怪哉。
云斐摇摇头,现在可不是为薛雾操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向。
九州杂货铺掌柜所说的阵法,或许是条路……
*
回到落脚的客栈时,云斐和相尹恰巧与外出办完事的金如戈碰了个正着。
金如戈坐下后先一气喝干了茶水,才掏出一把钥匙交给薛雾。
“房子的事办好了,三间卧房,一间练功房,屋后还有半片山林,可用于练剑。”他擦了擦脸上的汗,似是在外奔波了一整天的模样。“地址就在距昆仑城最近的村子,明日便可以搬进去。”
薛雾收起钥匙,问道:“可把我们的情况向房东说明了?”
金如戈点头,“当然。赔付金也说好了,等我们离开昆仑城时,能修缮的部分修好,不能修的以市价赔偿便可。”
相尹大大咧咧地坐下,张嘴就问:“什么房子?”
金如戈道:“我们得在昆仑城附近小住一段时间,客栈总归是不方便,所以就租了间院子。”
相尹稀奇地哟了一声,道:“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还能干这样的活?不会被人涮了,花高价了吧。”
他刚和云斐在九州杂货铺大杀特杀,此刻信心爆棚,根本看不起金如戈的采买能力。
薛雾端起茶壶给云斐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坐过来歇会儿。”
云斐靠着他坐下,拿出储物囊道:“东西都买齐了,三万灵石也花得精光,咱们现在又一穷二白了。”
薛雾笑了笑,道:“不至于。”
那边金如戈显然对相尹的惯性嘴欠习以为常了,全然不复当初还在玄玑剑宗时,斗两句嘴就要气得脸煞白手发抖的样子。他不想和相尹挨着坐,挪了个位置和他隔开,淡淡道:“我懒得与你说。”
果真如金如戈所料,这种漠然的态度反而更能激怒相尹。像相尹这种人,你与他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地斗嘴,他会乐在其中,你若冷着他不理他,他就会跳脚了。
金如戈端起茶细品一口,静静地看着相尹被噎了一下,又找不到进攻的切入点,抓耳挠腮的模样,悄悄勾起唇角。
“好了。”薛雾与云斐叽咕了一阵子,抬起头来才发现班里小孩儿又闹别扭了。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充当班主任角色和起稀泥来。
“没让你去,是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薛雾精准地抓住了相尹闹别扭的症结所在,他就是想多干些好挣表现,“你与云斐在九州杂货铺的卖出买入做得不错。”
相尹立马被顺毛,尾巴都翘上天了,他扬着眉毛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与云斐是如何智斗掌柜压价,三言两语又讲述到了广乐门那对师兄妹身上去了。
“那仙子倒还挺讲究,人和气又好说话。他师兄就完全不一样了,跟个狗似的就会汪汪乱叫。”相尹撇了撇嘴。
金如戈抬起眼,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说话的,别侮辱狗好么?我们闪电可从来不这样。”
相尹乐道:“哎对对,闪电可比有些人要强多了。”
*
当夜,薛雾十分自然又顺理成章地与云斐入住同一间客房。
他几下铺好床铺,坐在床边轻拍了拍,“过来。”
云斐本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却被他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搞得别扭起来。
他结结巴巴道:“还没洗澡就坐床,你脏不脏啊。”
薛雾了然,起身来叫了送水的。
水到后,他面不改色地开始站在云斐面前脱衣服。
先解开束腰,外衣松散开来,劲瘦的腰身被衣物掩护,若隐若现的反而更惹人注目了。
云斐侧过头,面颊有些微微泛红。
薛雾轻笑一声,解衣服的动作停了。云斐还以为他总算有了羞耻之心,打算回避一下,却听见他来了句:“怎么,不是都主动抱过了,还害羞什么?”
云斐大脑宕机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偏过头来与薛雾对视一眼:“啊?”
对方却笑盈盈地回望他,没说话。
主动……抱过?
云斐淡去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哈。
在幻影天蚕的幻境中,云斐误以为自己已回到现世,对这修真世界中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了记忆。然而冥冥中却总有些不安,而那不安在看见薛雾的时候,就好比风浪中的小帆船终于靠了岸,那种整颗心都落了地的妥帖感是不会骗人的。
薛雾对于他,根本不只是在这异世界的唯一伙伴,救命稻草而已。
因为哪怕云斐回到自己从前的环境,还是不由自主地会想起他。
“我回去以后,把所有事都忘了,唯独还记得你。”薛雾走近来,两只手穿过云斐的腰侧,把他从椅子上半扶半抱起来站着,“我猜你也是一样,否则不会那么急地向我跑过来,对么。”
云斐站在薛雾和身后的椅子中间,彼此的距离近得呼吸用力一些都会贴上,他不自觉地收紧了腰腹,就好像这样尽力避免接触,就能装聋作哑地对因为近在咫尺而清晰无比的,薛雾脖颈间动脉跳动的频率视而不见。
他的心跳也一定很快,跟自己一样。
云斐有些迷茫地抬起头,薛雾把他弄糊涂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心中所想一片茫然,甚至不知道该干什么。
薛雾抬起手呼噜了一把云斐的头,停留在他颈侧的位置,指尖刚好可以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云斐红得滴血的耳垂。
“不知道说什么的话,先听我说?”他说。
“虽然你声称自己是直男,但你从前也没有过喜欢的女生,对么?”薛雾又问。
云斐点头,这是上一次他与薛雾就是直是弯议题进行探讨时,自己的说辞。
薛雾:“你对我,也不反感。”
云斐又点头,我对你不仅不反感,反而还要命地有点喜欢,实在是不应该。情窦初开对象是个直男,简直是恐怖故事的开头,等薛雾醒悟来,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又决心回归直男人生,那他和薛雾的关系就会因为在这修真世界中本不应该产生的男男纠葛而搞僵了……
云斐很害怕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他也曾听过一些不撞南墙不回头,欲强渡直男劫最终粉身碎骨的凄惨故事,想到这,他的脸开始由红转白,眼神也有些怯地移开了。
薛雾似有似无地搓他耳垂的动作僵了僵,他抬起云斐的下巴,强迫云斐和自己对视。
“所以。”薛雾一字一句地问:“要试试么?”
云斐:“……?试、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