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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夜雪深重流花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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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玉书正在和裴覆雪下棋。

或许下棋是什么聪明人的必备单品,总之,如果要谈些什么的时候,在黑白棋子错落间,一切就都已尘埃落定。

燕玉书更喜欢把下棋称为“看起来文雅实际上在密谋阴死谁”的活动,此话话糙理不糙,就是有点太糙了。

不过裴覆雪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早些年他也不爱下棋,甚至学着学着把棋子一扔就出去跑马的事也是常有。后来崔家出了事,他倒是明白了用下棋来平心静气的好办法,这才无时无刻不下棋来缓和谋划些什么。

早些年他父亲还说过他是臭棋篓子,要是知晓裴覆雪现在竟然用下棋来平心静气,不知会笑的有多大声。

燕玉书把黑子一摆,认真思索了几秒,片刻后把棋子一扔,很平和道:

“不下了。”

裴覆雪于是也施施然把白棋放回,很自然地说了句:“哪怕我下棋下的烂,你也不能半途而废啊。”

燕玉书脸上浮现出一种“无语”的神色,她看着裴覆雪,若有所思了句:

“你最近活泼了不少。”

“不过,和你这臭棋篓子真没什么好下的。”

燕玉书语气淡淡,看着没什么表情,却明显有人气儿多了的裴覆雪,忽然补了一句:

“你和寻风在一起了?”

裴覆雪动作一顿,难得有些奇道:

“你怎么知道?”

燕玉书把那些册子拿出来,一页一页翻过之后,犀利且一针见血地吐槽:

“我只是没打算体验感情,不是不理解一个人在坠入爱河之后是什么表现。”

她说这话的语气带了点无语,很明显,她已经觉得裴覆雪处于一种装都不装了的状态。哪怕对方表面上看上去还是一派冷清,实际上……嗯……一种无法形容的气息已经让燕玉书觉得他一直在炫耀,他压根没停过。

……

其实也不大明显,如果让不熟悉裴覆雪的人来看,那绝对是察觉不出他的变化。但燕玉书何等人也,一个敏锐且心思细腻的人,况且她与裴覆雪之间毕竟流着同样的血,只一眼,她就能知道对方和月寻风在一起了。

“不知道为什么寻风会和你在一起。”

燕玉书撇了撇嘴,难得露出几分少女的娇俏来。她看着那一盘棋子,语气有些缥缈地说:

“表哥,你说,温栖桐到底想要什么呢?”

如果只是因为崔皇后当年对她的帮助,那么温栖桐大可不必做到如此地步——至少在燕玉书看来,前一段时间她抛出的橄榄枝,在仁和帝面前为她美言几句,就已经足够了。

人人都喜欢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何其难得。而温栖桐,她曾十数年对燕玉书视若无物,却在这一年冬天的末尾,对燕玉书伸出了手。

冬天啊……一个变幻莫测的时节。曾有人在这冬天长眠,也曾有人在这冰雪之上开出鲜红热烈的花来——

可是,可是终究还是有着很多,很多的遗憾。

燕玉书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看了眼裴覆雪,真心实意道:

“不论如何,我总是会祝你们幸福的。过去的风雪已经足够深厚,人生……总该有那么一点甜。”

那你呢?

裴覆雪抬起眼,眸光一如既往的平淡清凌,可那独属于兄长的关心却在暗处悄然探出——他们深陷于谋略的漩涡,往往无法把那些对亲人的担忧直白说出口。

可总归还是担心的。

你在这权力的漩涡里挣扎,在这冰冷的后宫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几乎舍弃了一切——到最后,你要登上那至高的位置,成为那孤家寡人……

你会感到迷茫,感到悲伤,感到无措吗?

“我们没有退路了,表哥。”

燕玉书脸上又恢复了温柔端庄的笑,她手中那一沓厚厚的书册,全都是近些年来云星节的各类要事。这是仁和帝交给她的第一个差事,无论如何,燕玉书都不能把它搞砸。

但燕玉书也疑心暗处会有其他势力搅入这趟浑水。前些日子飞燕湖上那一堆死士,崔家不知何时出现的密室,桩桩件件,真真假假,没有一个能让她放下心来。

更别提她从未忘了与月寻风的交易——对方来到京城,就是因为收到一封神秘书信,那送信之人尚且隐在幕后,敌暗我明,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些。

也因此,她与裴覆雪在商议此事,同时也希望能够借助月寻风的力量,作为他们暗中的一股力量。

说到这,燕玉书把一边堆着的厚厚资料拿了出来,一股脑儿放到裴覆雪眼前——

“这是先前答应寻风,帮她寻找其师父时所查的情报,你记得带走,交到寻风手里。”

她提起月寻风的时候,语气温和了不少,那种若有似无的冷清一下子消散了不少,显得轻快活泼了些。

裴覆雪平静地收拢起那些情报,“我会告诉她的。”

这些情报是月寻风的所有物,他没有什么资格插手观看,好好收起来,安全交到对方手上就是最稳妥的,最好的了。

“近日京城不大安生……”燕玉书交代完那些情报,轻轻蹙起了眉,心下带着些疑虑和不安,“总之,你们也要多注意,我总觉得,云星节上,京城绝对会发生什么大事。”

裴覆雪自然也嗅到了京城内山雨欲来的氛围,不过他毕竟不在前朝,自然不如燕玉书那般,有着敏锐察觉全局的能力。

“其实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裴覆雪看着那不知何时簌簌落下的雪,轻声道:“一切都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古往今来,多少谋算,其实也不过一个‘忍’字,一个‘夺’字。”

意思就是忍无可忍,羽翼丰满了之后直接掀翻桌子,什么弯弯绕绕在绝对的武力压迫前,都是纸老虎。

可惜他们目前并没有多么庞大的势力,有的只是崔家留下的小波暗卫,以及燕玉书这些年韬光养晦,在暗地里隐隐发展的势力。

如若再算上德音阁,终究也只是徒有财力,而无武力。有一种一拳打不到对方脸上的无力感,所以只能忍。

如若有机会的话……如若有机会……她一定要亲自把那些仇人都手刃,何须如此忍气吞声。可她能够活到现在,靠的也是委曲求全,靠的也是柔弱与伪装。

裴覆雪没说什么,只是沉默,而后吐出那一句:

“殿下,须得隐忍。”

这是一切帝王所必需要经历的道路,无论你身份如何,在弱小之时,都须得小心翼翼。

那些不够谨慎的,不够聪明的,亦或者不够忍让的……都已经化作了那龙椅之下的累累白骨。

燕玉书点了点头,很沉静地回了句:

“我知道了。”

她只是偶而,在某个瞬间,感受到愤怒的火焰在她胸腔中燃烧着,如同被加入永不熄灭的薪柴,将要焚烧尽一切,或许也包括她自己。

可是,在登上那皇位之前,她还是……想做那么几回自己,只是燕玉书,只是一个合该天真自在的普通公主。

裴覆雪起身将要离去,燕玉书知晓,自今日之后,他们或许便不能再明目张胆联系,既已入了仁和帝的眼,那么飞锦卫也将悄无声息渗透到她身边。

一步错就会步步错,从而满盘皆输。

他们筹谋了这么久,不能输在这里。

燕玉书坐在亭子里,注视着裴覆雪离去的背影。忽的,裴覆雪停下了脚步,转身,敛衣俯首,朝燕玉书行了一个大礼——

“公主殿下……望自珍重。”

他的脸色依旧冷淡,眸中却带着对亲人的担忧,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自从崔家覆灭之后,他们也无什么话可以说了。

但……

“望公主殿下,诸事顺遂……得偿所愿。”

那是崔家的愿望,那是所有冤魂的愿望,他们必须要实现这个愿望,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风雪渐大,有雪白的身影被一片素白吞没,渐渐消失不见——

月寻风抖了抖裴覆雪狐裘上的雪,看着他乖乖坐在位置上,一五一十和她讲和燕玉书商谈的事情,没有一句错漏。

月寻风接过了那沓厚厚情报,神色平静,没有什么波动。裴覆雪看着她这副平淡反应,有些疑惑。不过他知晓月寻风向来坦荡,不愿意说的事情,那便不宜深究了。

月寻风顿了顿,方才冷静开口: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师父的消失很不对劲。”

晚来迟身为江湖第一刀客,除了自己的意志,几乎没有任何人能胁迫她。也因此,她离开那儿,绝对是自己的主意。

现下唯一值得疑惑的,就是到底是谁给她递了信,又是谁,让月寻风来了京城。

“我怀疑……我的那封信,正是出自我师父之手,为的就是让我前来京城,入这迷局。”

可为何呢?

晚来迟如今究竟是陷入了何种境地,才要用如此迂回婉转的方法,吸引月寻风前来呢?

她有预感,或许这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系。再往下追查,或许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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