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爸爸】所以你今天确实心情不太好。

虞小屿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没放过这个话题，这次直接是个肯定句。

他举着手机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看床边睡得四仰八叉的欢欢。

【小鱼岛饲养员】好吧，确实有那么一点点。

【欢欢爸爸】不介意的话，能和我说说吗？

裴铭奕盯着聊天界面看了许久，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中……」时隐时现，等到裴铭奕几乎以为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手机终于传来的信息提示。

【小鱼岛饲养员】其实我之前也养过一只狗，也叫欢欢。

裴铭奕有些意外虞小屿会主动和自己提起这个话题，心情莫名有些微妙，他之前可是和虞小屿熟悉了很久之后，主动聊到养宠物的话题，虞小屿提起了欢欢的事。

而现在，虞小屿和这个欢欢爸爸，顶天了算个“网友”，面都还没见过，怎么就聊起这么“亲密”的话题了。

裴铭奕手指顿了顿，没有回复，果不其然，那边虞小屿又开始输入。

【小鱼岛饲养员】不过他在四年前的今天回汪星了。

裴铭奕看到这行字，默默想要抽半分钟前乱吃醋的自己一巴掌。

【欢欢爸爸】抱歉。

【小鱼岛饲养员】没事~我其实都很久没想起欢欢了，哦，我说的是我之前养的那只欢欢，然后今天带欢欢出去玩，看着他在草坪上来回跑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我的欢欢，才意识到原来他都离开这么久了。

【小鱼岛饲养员】其实之前我差点就领养了一只小狗，是在帮别人遛狗的时候在草丛捡到的一只小黑狗，很神奇，那只小狗一点都不怕我，我一叫就跟着我走，好多人都劝我把他带回家，我其实特别喜欢，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小鱼岛饲养员】后来小狗被群里的一个男生领养走了，那个男生看着挺靠谱的，结果他女朋友不喜欢狗，两人因为养狗的事情经常闹矛盾，有次两人又因为这个吵架，没注意的时候小狗自己跑出去了，之后也没找回来，后来听说两人也分手了

【小鱼岛饲养员】我后来经常回想，要是捡到的时候我把那只小狗带回去了就好了，但是真的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可能还是没有勇气下定决心再养一只狗……

大概是这个话题开启之后让虞小屿有了莫名的分享欲，不知不觉把欢欢爸爸当成了树洞，自顾自长篇大论发了这么多过去，等他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这行为像是在给对方倒情绪垃圾一样，顿时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小鱼岛饲养员】抱歉抱歉，我是不是说了些扫兴的话题。

【欢欢爸爸】不会，我也是第一次养狗，很开心你可以和我分享这些。

裴铭奕想起来两人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时虞小屿说的关于和欢欢的那些过去，彼时裴铭奕还不知道虞小屿在兼职接单喂宠，如今回想起来，虞小屿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选择去兼职，而不是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狗。

【欢欢爸爸】我读书的时候，我的一位老师曾经跟我们讲过经济学里的损失规避理论，提到人类对损失的痛苦感知强度是同等收益快乐的两倍，尤其在经历过这种痛苦感之后，选择本能地规避风险，没有什么错。

【小鱼岛饲养员】额……你安慰人的方式还挺特别。

【欢欢爸爸】他当时还说了一句话：经济学教你们计算损失和收益，但情感价值无法量化，当你们需要对这种无法量化的情感价值问题进行取舍时，不要试图保持理性，让刚才讲的什么“损失规避理论”见鬼去吧。

【欢欢爸爸】当时其实我并不理解，甚至非常自信自己可以在任何情况下保持理智的分析后再做取舍，但直到我把欢欢带回家，我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不需要强求自己成为理性经济人，允许波动，承认脆弱，甚至适当冲动，这或许才是情感价值真正的意义。

这话倒是让虞小屿瞬间共情了起来，明明他刚才还觉得用什么经济学理论安慰人的方式真像个不解风情的古板老学究。

欢欢爸爸明明是怕狗的，但却为了喜欢的人选择带了只小狗回家，这确实不是能保持理智分析后再做取舍的人会干的事。

【小鱼岛饲养员】有理智分析的能力，但还是能选择不计损失去追求情感价值，确实很勇敢。

【欢欢爸爸】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对小动物的爱本就带着最纯粹的勇气，接纳一个生命在自己的人生轨迹留下痕迹，本来就是件需要赤忱之心的事，而分别后的谨慎也不是懦弱，你不需要为任何时候的迟疑感到抱歉。

【欢欢爸爸】即便终局是离别，过程中获得的信任、依赖与毫无保留的爱，一直都没有消失过，就像你过去和欢欢留下的那些下意识的反应，其实在你和其他小动物相处的时候都有体现，所以其实欢欢一直都没有消失过，不是吗？

虞小屿没再回复，把上面几段话又反复看了几遍，再度侧过身看了看床边已经陷入深度睡眠打起了呼噜的欢欢。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只属于他的小狗睡在这个地方了。

第二天，也是虞小屿在家休假的最后一天，之前就打算等回去上班后，白天把欢欢放到最近在家休息的夏文奇那里。

于是一大早，虞小屿带着欢欢出去散完步，顺带去菜市买了些新鲜食材，就直接领着欢欢敲开了夏文奇的家门。

夏文奇睡得迷迷糊糊被敲门声叫醒，等着一头乱毛，拖着步子打开门，迎面就被欢欢扑倒在地。

虞小屿也没想到欢欢对着第一次见的夏文奇这么热情，赶紧收紧绳子把欢欢拉回来。

被舔了一脸口水的夏文奇也是彻底清醒了，抹抹脸站起身道：“这也太热情过头了吧。”

“可能是颜控吧，看你长太帅了，这么激动。”

这话倒是让夏文奇十分受用，蹲下身把欢欢抱起来：“你那天跟我说要带只狗过来借住几天，我当时没来得及细问，没想到居然是只比格，叫什么名字啊。”

“欢欢。”

“这么巧？”夏文奇闻言低头看看怀里热情非常，伸着舌头想舔自己脸的欢欢，“也叫欢欢，还是你最喜欢的比格，难怪你这么上心还要专门领我家里来。”

“主要我也是担心明天我去上班放他自己在家，回来把家给我拆了，这不正好你最近休息，也能陪你解解闷嘛。”

虞小屿进门后换上拖鞋，轻车熟路走进厨房，放下食材打开冰箱开始清理里面已经过期的食材。

“我就知道你这冰箱一定没收拾，你看看这，全都过期了。”

夏文奇抱着欢欢靠在厨房门边：“我都两三个月没回来了，可不都放过期了，”看了看虞小屿带来的食材，“呦呵，难得啊，你这是准备亲自下厨给我做饭，怎么还客气上了……”

虞小屿头也没回：“谁给你做饭啊，这是给欢欢准备的。”

夏文奇：“……”

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虞小屿收拾好厨房，给欢欢把伙食弄走出厨房，就见夏文奇和欢欢正窝在沙发玩得开心。

他就知道把欢欢放在夏文奇这里绝对没问题，夏文奇要不是因为工作原因需要到处飞，一年到头在自己家都待不了几天，绝对会养只狗或者养只猫。

见虞小屿过来，夏文奇让开些位置，示意他过来坐：“所以，这狗到底什么情况？”

虞小屿便把接到欢欢这个长期兼职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夏文奇。

夏文奇撑着脑袋一言不发听完，许久才道：“所以你到现在都还见过这个所谓的欢欢爸爸？甚至连张照片都没见过？”

虞小屿想了想：“确实没见过，不过人家本来工作就忙，没机会碰上也正常吧。”

“你把手机给我看看。”

虞小屿也没多想，便把手机递了过去。

接过手机，夏文奇点开这位欢欢爸爸的朋友圈看了看，又大致扫了扫两人的聊天记录。

夏文奇皱眉，抹了抹下巴：“你就不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吗，朋友圈这么多视频，别说露脸，连声音都没出现过，和你聊天也没发过语音，这么神秘兮兮的，总感觉不太对劲啊。”

虞小屿倒是觉得没什么：“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可能人家就是比较注重隐私？不喜欢发语音，再说，我就是接单喂个宠物，总不至于被什么犯罪分子盯上吧。”

虞小屿说看向茶几上摆着的剧本：“你别是最近剧本看多了，这么疑神疑鬼的。”

这话像是突然提醒了夏文奇，他当即就从茶几上翻出一本剧本举到虞小屿面前点了点：“我就说刚听你说起为什么有这么强的既视感！这简直就是这里的剧情重现啊！”

虞小屿疑惑看着举到面前的剧本：“定制深渊？这什么？”

“我最近在看的剧本，专门邀请了反诈专家作为专业指导创作，取材了不少真实案例。”

“所以？”

“这里面有个案子，讲的就是一个离异女设计师，陷入伪装成单亲爸爸的邻居精心定制的温情杀猪盘，人财两空后发现连‘女儿’都是诈骗道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虞小屿听得莫名其妙。

“你细品这剧情，这个骗子先是借口自己工作忙，女儿无人照料找受害人帮忙，博取同情心，等受害人逐渐陷入‘三口之家’的美好愿景后，就说女儿重病，以孩子救命钱道德绑架受害人成为贷款担保人，最后卷款潜逃。”

夏文奇手指重重在剧本面上点了点：“这剧情，和你现在的情况，不能说毫无关系，简直是一模一样好吗！”

“这哪里一样了？”虞小屿无语。

夏文奇举起趴在沙发上的欢欢：“哪里不一样了，除了剧情里的诈骗道具是女儿，这是个儿子。”

虞小屿：“……”

欢欢：“……”

夏文奇继续道：“你动动脑子啊虞小屿，刚巧是你喜欢的狗，还这么巧也叫欢欢，这根本就是冲着你的喜好来的，而且这人工作忙得狗都没时间喂，还闲得大半夜给保姆长篇大论发心灵鸡汤？！这很可疑好不好！”

“不是大半夜，人家在国外出差有时差，那边还是白天。”

“这是重点吗！你看看，你还帮他找借口，你可别哪天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夏文奇把剧本塞到虞小屿手中，翻到封底，指着上面的黑体加粗大字：“你仔细看看「警惕需求完美匹配，当心定制化骗局」，警示啊！虞小屿！”

“阿嚏——”正在遥远F国的裴总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