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星时的休息时长也算不上太久。

洛伦重新起身披上大衣，肩部微微一沉。他抬起眼睛，不必刻意调整神情，就是典型的那种高傲冷淡厌倦一切的雄虫形象。

这段剧情描述起来其实相当简单，只是双方交手的一连串动作。洛伦制服反抗的越狱犯，但越狱犯因此和雄虫有过近身接触，并不多做抵抗，反而异样地露出亲密来。

拍摄呈现出来的尺度足够暧昧，但洛伦并没和他的对手演员有多少接触。大概导演经验很丰富，设计得足够细致，所以漂亮的画面并不需要演员之间有多熟悉的关系。

不过这正合洛伦的意思。

在这种情况下，私下的沟通可能被视为对雌虫发出亲近的邀约，洛伦既然不想让他误解，也就不会主动做出类似行为。

他的对手演员似乎也抱有同样的想法。洛伦回想起来，自己甚至没跟他有过哪怕一句与工作不相关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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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觉得雄主对接触其他雌虫有什么偏好。”席瑞尔自言自语地说。

他刚刚又签掉一部分授权文件，还是关于接下来星球矿产开采权相关的拍卖。

“我看你还是问问雄主，能不能把他那个智能体形象授权给你吧。”

席瑞尔的智能体刚刚更新了一版更详细的关于席瑞尔探班的计划，又被迫面对这个喜怒无常的雌虫。

“反正他们做都做了，争取一下说不定能给你授权。你可是合法雌君。”

“然后给谁用这个形象，你吗。”席瑞尔轻轻地一笑。“那听起来对雄主很不礼貌，明明和他是伴侣还要私下模拟他的行为，好像有点冒犯。”

再冒犯的事情都做过了，这时候又说这种话，智能体都要听不下去了。

“需要模仿得很像吗？”智能体语气生动，发出一些旁观者清的感慨。“你可以安排一个专门的座位给洛伦阁下的智能体形象，然后让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起身倒一杯水或者起身到窗边往外看看，大概这类动作。”

“甚至不需要有真实的互动。你的心情和精神状态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席瑞尔稍稍设想了一下这个场景，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些吸引力。

或许这种陪伴型的智能体形象定制服务对已婚雌虫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抚剂。很多雌虫因为控制欲和伴侣之间关系紧张，此类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安慰应当可以帮助缓和这样的伴侣关系。

而且安静的陪伴本身也很美好。虽说席瑞尔没有和其他雌虫交流过，但他相信所有雌虫都幻想过类似的场景。

关于对雄虫的态度也是竞争的一部分，大家表面上都需要装出驯服乃至逆来顺受的样子，席瑞尔也并没有可以毫无顾忌交流类似事情的朋友。

在他的终端投影上，洛伦和监狱管理智能体并肩而立。雄虫的身形足够挺拔，衬得那个智能体似乎有些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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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在上一场结束的地方就位，周围或近或远地悬浮着不同功能的设备。

雄虫站得笔直，手套重新好好戴回了手上。浮动着的智能体站在他身边，颜色浅淡，颇为闲适地抱着手臂。

“走吧。”洛伦说。

一个摄像头对准了他的嘴唇。艳丽的嘴唇看起来似乎很适合接吻。而洛伦吐字的时候嘴唇微动，开合的动作足够优雅，仿佛从中吐露出任何词句都变得悦耳起来。

智能体和他对视一眼，一模一样的脸上神情迥异。洛伦明显有些厌倦，而智能体露出淡淡的笑意，抬着手，仿佛正为发出指令的雄虫撑开一道看不见的门。

分明应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打开一块空白，就像虚空中有一扇肉眼不可见但就在那里的的门被智能体推开。洛伦毫不犹豫抬起脚，一步踏入——

身边的环境霎时发生了变化。光线瞬间一暗又很快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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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留下任何缓冲的机会，藏匿的逃遁雌虫攻击带着炸响的风声迎面而来。

这一击如果落到实处，即使强悍的雌虫也不免受伤，何况典狱长只是个身体脆弱的雄虫。

但典狱长面色丝毫未变。巨大的冲击轰上一层不可见的屏障，雌虫覆盖鳞片和虫纹的坚硬前肢几乎就在眼前，典狱长面色沉静，连眼睫都没颤一下。

“老实点儿。”典狱长低声说。“你跑不掉。”

他脸边的设备将他的声音清晰地收录在内。而这句话由精神力直接攻击雌虫的意识，对雌虫来说这个声音就像在自内而外地响。

雌虫逃犯一击未能得手飞快后退。未及退远，他后退的脚步突然停滞下来。

雄虫典狱长刚踏入这个坐标就释放了精神力攻击，来自肉眼不可见的维度，却实打实剥夺了雌虫的感官控制。

即使眼下这位逃犯看起来是个身体强悍的雌虫，未经训练也很难抵御。

麻痹失控感从指尖扩散开四肢再到躯干。高大而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只花了几秒就僵硬起来，然后是轰然落地。

典狱长拉了拉手套，提步一步步走向雌虫逃犯，靴子落在地上踏出清晰的脚步声。

雌虫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能听着典狱长不紧不慢地靠近。

接下来的一步落在雌虫胸口。典狱长的靴子表面亮得一尘不染，鞋底坚硬而线条简明，一步就踩上微微起伏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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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动作似乎颇为暧昧，但洛伦抬脚的时候毫不犹豫，踩下的时候也没留力度。

他知道脚下踏着的不是隔着一层衣料的雌虫的身体，而是一整组传感器之类的设备。

除了常规的声音和动作数据外，这种关于踩踏的数据也会被采集下来，然后作为全息短剧的一部分被打包售卖。

为了顺利完成这套动作不要返工，洛伦第一次就做得干脆利落。

正常情况下雌虫的体质都很强悍，踩一脚不至于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因此洛伦做得也并没什么心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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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镜头定格在雄虫戴着手套的右手。手套勾勒出雄虫手指纤长的线条，关节仍然有明灭的荧光。

那是典狱长踩着被重新控制的逃犯、俯下身，正要伸手去触碰扣在逃犯咽喉间的电子颈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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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凭什么。”席瑞尔语气平淡，连智能体都分析不出他在开玩笑还是仔细分析。“想做掉他。”

想要被雄主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动作，这样粗暴又亲密地对待。

“……不要吧。”智能体犹豫半晌才说。“剧组成员发生这种严重意外的话，你的探班计划是不是白准备了。”

“也是。”席瑞尔没有笑，仿佛刚刚真的对某个陌生雌虫流露杀机。“雄主一定会很生气吧。就算很想做，也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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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回到公司宿舍，手动清理收到的包裹。

他正要做一道有些麻烦的汤。

和席瑞尔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偶尔会有这样的兴致，但往往并不会真正实施。现在回想起来洛伦觉得大概是席瑞尔的控制欲作祟，总希望帮他完成一切。

经过腌制的星兽肉被处理得干燥而结实，还没切开就能闻到特殊的浓厚香气。霜髓笋可采集的季节非常短暂，是个时令性很强的食材。汤的调味清淡即可，洛伦决定使用厨房现有的调料。

对感官没那么灵敏的雌虫而言，霜髓笋的类似品种品尝起来口感区别不大。但身为高级雄虫，洛伦完全能感知其中微妙的气味和口感差别，并且欣赏霜髓笋的滋味。

手工除去霜髓笋外壳的时候需要注意手法。洛伦剥坏了一只，破裂的髓芯顺手扔到一边。好在接下来他注意力足够集中，没再犯下第二次错误。

之前改造过的灶台已经被他自己复原。昂贵材质的汤釜能防止霜髓笋里的微量能量在烹饪过程中散溢出去。

洛伦用刀的手法足够精湛，刀锋精密地切开咸肉，带着盐和脂肪的香气油润地散开，手指上也沾了些不甚明显的油渍。

想要得到火候恰好的汤，烹饪者必须拥有足够的耐心。

洛伦给自己打开定时器，调小火，这才容许自己放松下来。

复古式样的厨房定时器发出嘀嗒的轻响声。火焰安静地燃烧，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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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想给您发邀请函，您会有空吗？”席瑞尔的消息在洛伦终端屏幕亮起。

“没必要。”洛伦解锁终端，发送了简短的回复。

洛伦心情还不错，并没觉得席瑞尔这种行为对自己有什么打扰。他只是嫌麻烦，也懒得和席瑞尔多加解释。

席瑞尔时常表现出对洛伦喜好的在意。洛伦稍不注意就会沉浸其中，感到自己和席瑞尔之间仿佛和睦融洽、温情脉脉。

但洛伦既然发现自己可以掌控工作和生活，当然就不甘心只做一个得过且过的雄虫。

“我可以给您打通讯吗？”席瑞尔发来了下一个问题。

“要是有信息素需求，你现在来我这边，不用打通讯跟我证明。”洛伦回复。

以他的经验看席瑞尔是那种压抑之后会爆发得很厉害的类型，刻意压抑对他们都是麻烦。

“不是这个问题的话，想打就打吧。”他稍微想了想，觉得上一句语气略显生硬，又加上了一句。

如果席瑞尔的状态是急需信息素的话，他应当会收到很多条提醒。不过洛伦查看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未读消息，没看到相关内容。

但高等级雌虫状态不稳定也是正常的。洛伦并不吝于稍稍满足一下雌君。

“好的。”席瑞尔回复的信息刚刚在屏幕上跳出来，通讯待接通的等待铃声就叮叮咚咚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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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犹豫了一下，为自己一念之间的纵容和席瑞尔太过果断的得寸进尺。

身为成年雄虫洛伦并不热衷于某些尺度巨大的作品，但这不代表他不了解其中套路。

也许接通之后他会看到穿着暴露的雌虫，大片繁复的纹路在皮肤上闪闪发亮，甚至可能会有更不可言说的道具之类。

但接通之后的场景相当普通。席瑞尔穿着将要休息的睡衣，纯色面料柔软地包裹着身体，缓和了结实身材的力量感。

席瑞尔脸颊上并没有虫纹，露出的皮肤上也并没有闪闪发亮充满威胁的能量流动。他心情很好似的含着一点笑意，抬手解开了领口最上面的扣子。“雄主。”

这动作设计得太刻意了，洛伦忍不住想。大概又是从什么雌虫必读教材之类的东西学来的套路。

但他的目光又下意识地被这动作强调的部位而吸引。

“怎么了？”

洛伦抬手关了火，热汤冒出滚滚白气，在厨房渲染出飘渺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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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席瑞尔话是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没停，又往下解开了一颗扣子。

露出来的小片的皮肤光洁，而衣襟掩住的地方是他们都很熟悉的虫纹。洛伦的目光如席瑞尔所愿地落在那里。

“只是觉得，那个颜色很适合雄主。”席瑞尔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才开口。“也希望看到雄主收到来自我的礼物的时候……高兴的样子。”

“随便。”洛伦挑了挑眉。

他很少关心这些拍卖会。雌虫才会热衷这样的场合，很方便直观展示他们的实力。

竞价过程中本质仍然是争抢，只是使用了较为文明的表现形式。而赢家最后的一掷千金也微妙地刺激了雌虫们基因里自带的对万众瞩目目光的追求。

——据洛伦对席瑞尔的了解，大概是什么尺寸巨大的未经打磨的罕见矿物。

“如果和工作不冲突的话，我会按时来的。”他望着席瑞尔恰到好处期待的神情，稍稍放软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