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席瑞尔是一个好的雌君吗？洛伦想。

如果按他之前的标准来看，席瑞尔无疑是个很好的伴侣。

他会主动为雄主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甚至关注雄主的需求到强迫症的地步。有时候洛伦只是打开购物网站浏览、偶然碰到了什么推荐的流行关键词，第二天就能收到特快直发的包裹。

他对雄虫的态度也还不错。有些雌虫和雄虫关系很僵硬，甚至有的雌虫会仇视强制匹配的伴侣，相看两厌的情况下磨合起来就很困难。

席瑞尔说不上是和洛伦亲密无间敞开心扉的那类雌君，但至少也做到了相敬如宾，日常生活中也能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他对信息素的索求……似乎也没那么频繁。

关于雄虫提供的信息素和雌虫需要信息素的份额一直都是伴侣间需要不断拉扯的话题。如果雌虫需要的份额超出了雄虫的提供能力，双方可能都会因此很痛苦。

但洛伦和席瑞尔之间似乎没有这种问题。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他们的匹配度高于平均水平，洛伦的信息素在席瑞尔身上效果非常好。

他只要及时给席瑞尔提供安抚，似乎就很容易让他平静下来。不怎么需要像有些雄虫吐槽的那样被压榨到腺体干涸。

洛伦难以想象和雌虫剑拔弩张的关系，他觉得和席瑞尔这样平淡而没什么波澜的生活就足够好了。

……当然。也许席瑞尔和他的观念不一样，他也没什么兴趣了解席瑞尔的心路历程。

“嗯。好的雌君是不是应当尊重伴侣的意愿？”

洛伦背挺得笔直，态度绷紧，和他面对面试者的时候一样。“所以你回家吧。可以吗？没有信息素需求的话，不要再来打扰我。”

-

席瑞尔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事实上在他眼中洛伦就是有点太要脸面了，有时候会对他维持一些没必要的礼貌。

这样固然是和缓而安全的，但似乎也没必要这样。如果双方都可以得到快感的话，是否更激烈的事情也是可以接受的呢？

反正对雌虫来说，想从雄虫那里得到什么渴望的东西，就不可以太要脸面。还没结婚的时候席瑞尔就懂得这个道理，现在也只是在行动中贯彻这一点而已。

他轻轻扳动开关、松开卡扣，把手臂上的机械外骨骼收拾起来。暗色和金属的光泽如流水一般滚落，手臂本来的肤色和缠绕其上的虫纹被暴露出来。

“我还有话要说。”雌虫深深凝望着洛伦。“雄主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洛伦轻轻冲他抬了抬下巴，没说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

席瑞尔迷恋这个样子的洛伦。

也许已婚雌虫对自己的雄主都会有类似的情感，只是有的会混合出杂质，而在席瑞尔这里他就只是单纯而强烈地迷恋着洛伦。

这个样子的洛伦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不太在意了。有点孤芳自赏的味道，但又恰到好处，不至于传递出拒绝的信号，只会让席瑞尔心跳加速。

“我的意思是。”席瑞尔说到一半，随身取出来一只扁扁的包装盒。“您愿意，重新给我戴上它吗？”

盒子的包装很薄，素色的底色印着简陋的标记。那是席瑞尔和洛伦都很熟悉的徽记。早在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就被派送到家里，还必须指定由雄虫签收。

甚至不用打开洛伦也知道，那是足够束缚高等级雌虫的颈环。

-

“怎么又把这个找出来了？”洛伦心里再惊讶表面也保持了平静。“之前不是说用不上吗，早就不知道放哪去了。”

他摸不透席瑞尔在想什么，因此也不太想应答席瑞尔的要求。

给雌虫佩戴颈环一度成为一种流行。颈环本身应当是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的，否则也不会在现实中应用推广。以雌虫的身体素质，只是调节松紧程度导致他们呼吸困难的话并不会对健康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但很明显，雌虫们不会喜欢这种东西。来自颈环的强迫手段的存在感和随时会被注入麻醉的威胁本身才是让雌虫感到不适的原因。

颈环用于束缚的作用时自然不能扣得太松，内置的安全锁也保证了它不能被扣得太紧。但仍然存在部分雄虫擅自拆除安全锁而最终导致刑事案件的发生。

与此同时，颈环内置的大剂量的药物则很可能对孕期的雌虫身体不利。对于十分看重后代的虫族社会来说，这也许是比雌虫本身的体验感更重要的副作用。

总之种种因素的作用下，颈环早已不是已婚雌虫的标配了。洛伦和席瑞尔当初应当是出于好奇——主要是洛伦自己好奇——稍微尝试了一下，然后就被收起来不知道放到储藏间哪个积灰的角落里了。

他实在没想到席瑞尔居然能又把它找了出来，并且在他下定决心远离席瑞尔的时候拿到了他面前。

-

“唔。”席瑞尔自己打开了盒子。“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的。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质量还不错。一直放着不用的话就太浪费了。对吧？”

到底是特意找的还是顺便看到他们都心知肚明，但他们很默契地对此保持了沉默。

锃亮的皮质和金属零件交织，质感看起来倒是不错。单纯作为装饰品的话大概也很性感。

他伸手拿出颈环，放在自己手心。颈环的锁扣看起来非常简易，调整长度的零件扣被放到最松，大概是为了佩戴方便。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深绿的眼睛凝视着雄虫，仿佛闪烁着若有若无的水光。

“所以您愿意，亲手给我戴上吗？雄主。”

-

对自己的雄主有欲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席瑞尔并不觉得它蕴含的邀请有什么值得羞耻的，他只是怀疑洛伦接收不到这种信号。

不过也许这也正是洛伦的可爱之处。

他给予信息素的时候总是很温柔，动作甚至也不太熟练，像是会对那种太近的距离表示不好意思——即使他们已经是合法伴侣，他想要对雌虫做些什么也是天经地义的。

但属于洛伦的信息素本身又是炙热而刺激的，像在干涸或者疼痛的虫核里放了一把烟花，熄灭的时候还要落下一阵光焰的雨。

好比有的雄虫会刻意收集不同产地的宝石。其实不看产地证书的话，很难辨别出其中的不同。他们只是为了满足收集的癖好罢了。

席瑞尔也会在不需要信息素安抚的时候向洛伦请求更多的信息素。

过多的信息素对雌虫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可能到最后还要哭着对雄主说“不要了”“已经足够了”，或者类似的话语。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反正雌虫本就是这样不知节制的生物。

-

席瑞尔摊开的手掌没有等待太久，洛伦就已经接过了那个颈环。

锃亮的皮质束缚和雄虫白皙的皮肤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隔着一张茶桌，他们的距离似乎不够近。但让雄虫为自己的雌君戴上颈环也已经足够了。

席瑞尔低着头，感受颈环贴在脖子根部的束缚感。

他幻想了一下洛伦拽着颈环逼迫他低头，和他交换了一个漫长的黏糊糊的吻，就觉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怎么了，是太紧了吗？”就在雌虫恍惚的片刻洛伦问。“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在调整颈环长度，确保不至于松松垮垮导致失去效果，也不至于因为太紧而引起不适。

他的手指还隔在颈环和雌虫的脖子之间，这个距离当然足够他听到雌君的呼吸频率明显加快。

“没有。”席瑞尔微微抬起头，冲洛伦笑了一下。“不会啊，再紧一点也没关系。……还要再紧一点吗？”

-

再收紧的话，颈环和脖子之间就连一根手指的空隙都容不下了。

过分贴近的距离让皮质和金属的存在感占领每寸皮肤，而本身颈环压在原本空无一物的脖子上，即使没起到阻隔呼吸的作用也会。

“……你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体构造吗？”洛伦问。

有些虫族的呼吸系统可能不在脖子附近，但席瑞尔显然不属此类。

洛伦手里的动作好像真的略微收紧了。席瑞尔当然没有因此受到伤害，但他此刻要和挣扎的本能对抗，也没办法回答问题。

他主动屏住呼吸，大脑又不受控制地让他幻想出一些旖旎的黏腻潮湿的画面。

洛伦有段时间很爱亲吻他的虫纹，于是他会尽可能地露出大面积的皮肤。

信息素需求强烈的时候虫纹变得滚烫，对感官敏感的雄虫而言是非常危险的。但在洛伦给予他足够安抚之后，虫纹里流动的能量平静下来，有一部分虫纹又会变得特别敏感。

他控制不住地幻想雄虫唇舌的流连，牙齿的轻咬或者磨蹭，在皮肤上留下可能很快就会消失的艳丽痕迹。

那是毫无益处的亲密。但雌虫往往像中毒一样沉迷进去。

-

“怎么回事？席瑞尔。”

是洛伦的声音把他从幻想里叫回现实。

雄虫凑得很近，几乎是席瑞尔稍微迎合一下就能亲上的距离。他的双手还放在席瑞尔脸颊上，大概刚刚还轻轻拍打了几下，尝试把他叫醒。

“麻醉剂泄露了吗，怎么突然昏迷了。叫了你好几声。”雄虫意味不明地说着，不像嘲讽，但似乎也不完全是担忧。

“哈哈。”

席瑞尔抬手，轻轻勾了勾颈环。刚刚瞬时的压紧大概是洛伦在录入指纹，安全锁的功能还在尽职尽责发挥作用，并没阻断他的呼吸。

“雄主叫不醒的话，开一下电击就好了啊。”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最低电流开一下，不会浪费能源的。”

“没有那种功能。”

洛伦收回放在席瑞尔脸颊上的手掌，退回自己的座位上。他的神情也很淡，仿佛刚刚刹那的动容是席瑞尔的幻觉。

“这是我们新婚的那个吧，装配的时候我取消了电击相关的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