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一拥而上，不可胜数，蓝发青年望向这天罗地网，徐徐叹了一口气。

绯红的水液泼洒如同烟火，跟殿外飞舞的红纸片相映成趣，被腥水溶化的纸人卧地不起形成一条暗红扭曲的路，此路通往的是那团吊诡的“黑火”，溅落到黑色的发丝上的水液被吸收殆尽。

只见黑漆食盒里的青年手持着铜盘，铜盘里面剩下一点腥水。

铜盘是第一天在平康楼顺来的，腥水是刚才跟纸人不断续饮存下的。

所以说副本让你“零元购”，你不“零元购”就浪费了。

江若江跳出食盒，奔向“黑火”之所在。

如此变故使全部纸人七慌八乱，只顾着抓住这个捣蛋的客人，琴复己跟安黎始那边倒被忽视了。

银色小方块从锁骨发女生的背后飞出来，对准江若江的方向直播，弹幕已经关了声音，只有作为主播的琴复己能看见玩家面板上的弹幕。

【刚刚进来，还以为副本在开趴……哦，原来是在打怪。】

【副本里的普通物件也能运用成这样，这个玩家不错啊。】

【我擦，蓝毛左肩在渗血，他不痛吗？】

“快抓住他！”

“他近不了‘火’的。”

确实，“黑火”自身具有攻击与防御的属性，这些头发刀剑砍不断，且能不费吹灰之力搅碎任何接近的生物死物，单凭江若江的血肉之躯与背包内的普通武器是没有用的。

不过这团头发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它们的所属——无皮鬼。

江若江拿出一张绳网套住“黑火”，那团被激怒头发的本来还竖立成刺猬模样，被绳网覆盖后便驯服如羔羊。

成功了！

绳网所用的粗线来自人皮鞠球。

他第一次拆开鞠球，是在夜里被无皮鬼包围的危险时刻，那些皮子立即自动飞过去找它们原来的主人。

那就代表皮子在这之前，处于被压制的状态，才无法回到无皮鬼身上。

所以他猜粗线能够压制无皮鬼的能力。

而且无皮鬼造成的伤口能用粗线疗愈这一点，多多少少也显示了粗线对于无皮鬼的压制效果。

如果事情失败，绳网不能压制那团头发，他就用第二个神明给予的能力把东西直接毁掉，然后带着同伴离开。

虽然这样会消耗掉第二个魂灵，导致失智，也总比困在平康楼等SAN值掉光死去好。

江若江扯了扯绳网，“黑火”的重量比想象得要轻，虽然看起来庞大但毕竟只是头发丝。

副本妖鬼不能存入背包，他唯有把“黑火”抗在肩上。

现在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江若江凭着巧妙的走位将追赶过来的纸人都聚集在西南角，忽然，所有人都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谁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阴影的主人吞没了。

塔塔，塔塔。

滑腻地蠕动。

没头没尾的触手怪盘踞在殿堂的角落，琴复己单手抓着空白的画卷，而她身边的金发男子镇定地观察着，眼神蓦地聚焦在一处。

那处的黑色触须瞬间断破，左右手已然成兽爪状的蓝发青年飞跃出来，在半空留下半圈蓝线。他迅速将右手的兽爪恢复原状，脑袋因为魂灵的消散有了起雾的感觉，江若江已经没有再多的魂灵来使用第二个神明的力量了。

他控制了使用力量时间，不至于在这里失智。

脑袋的齿轮像是卡住似的转不过来，幸好记忆力尚存，可以运用之前的推测继续处理现况。

江若江将网住的“黑火”扔到一边，他的左爪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纸人，纸人身边绕着的其中两个半透明小人正是江若江和琴复己的模样。

他连着纸人把那个凶神恶煞的小人按在琴复己的后颈，小人“呜啊”一声便融合进去，对方后颈的红痣立刻消失了。

遽然，正中东向的座位噼里啪啦地响着，像是有什么要冲破地面。

嘭！

提着镰刀的血红色女人蹿到一丈高，一股裹挟着腥臊劲风扑向江若江。

“血女！”琴复己认出那个女人并惊呼着，她握住直刀前去帮忙，可距离太远没有来得及。

受伤严重的左臂根本没法做大动作，蓝发青年迫不得已将右手再次兽化挡下镰刀的攻击，他深棕色的眼珠倒映出一张缠满血麻布条的脸，麻布条之间一双红眼睛闪灼狂暴的凶光。

江若江一刹那露出惊疑的神色。

“是你……”

另一把镰刀袭来，无计可施之下，他只能先放走那个纸人。

狼牙般的利爪与镰刀相交，发出凄厉的鸣音。

单是观察蓝发青年迎战的动作，琴复己已经判断出左肩带伤的江若江落在下风，最好的结局仅是两败俱伤。

女生附身冲刺到正中东向的座位，看见座位有一个大坑，血女便是从这出来。

坑中居然放置着一副双人棺材，棺盖已经打开，里面躺着一具腐烂成骸骨的无头尸体，从骨架大小来看，那具尸体的主人不过十几岁，让琴复己想起江若江之前招魂出来的无头白娘。

尸体旁边的空位有点点褐色血迹，估计是属于血女的。

这副棺材在宫殿内，而且需要纸人时时刻刻看守，它为何如此重要？

不管了，先引开血女。

她抱起那具骸骨，跳出坑外，不料血女竟不见踪影，留下一脸惶恐的蓝发青年，他脚边有一截断臂。

“那儿！”

江若江指着天上，气喘吁吁地喊出声。

这时，血女忽然在琴复己的上方出现，她左臂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为了保护这具无头尸体，她不惜放弃那条手臂。

琴复己直接举起骸骨挡在自己跟血女中间，血女侧身挥刀怒砍女生的手臂，这给江若江争取了不少时间，他从后挥下兽爪，直击血女脊椎。

噼里啪啦。

骨头如同饼干被捏碎。

血女与江若江同时倒地，蓝发青年兽化的腿部和手部渐渐恢复。

为了在镰刀碰到琴复己身体前赶到这里，他想也不想就把剩余的魂灵耗尽，将双腿兽化，换取更快都速度。

琴复己抱起江若江，检查对方的后颈，那处已经有两颗红痣。

消耗魂灵换取第二个神明的力量本是下下之策，可却因为这个意外而被迫使用。

没有人料到血女会出现在平康楼……

不，有一个人或许早料到了。

琴复己望向安黎始，对方并未因此这个局面而产生任何动摇的神色。

咔咔。

血女的背部鼓起一个个活动的包，碎裂的脊椎正在自我修复。

还没死！？

“安黎始，帮我背着他！”

琴复己扛起江若江扔给金发男人，两人一同跑出宫殿。

那触手怪要继续牵制纸人，不能回收，只能耗损掉了。

天上不规则的月亮照耀墓碑群，他们下意识跑回跌落下来的位置，夹在无字碑之间。

琴复己忽地蹲下，堆积的红纸片挖开，挖出一个三厘米的坑，坑底便是真正的地面。

黑发交叉重叠，像是有生命一样在蠕动，这就是空间的真相——

这是一个由头发组成的空间。

女生起身穿越墓群，离开从宫殿延伸出去的大路，金发男子背着蓝发青年一路跟随。

她不认为这是一个无穷无尽的空间。

刚才所看见的由黑色头发组成的地面已经证明了她之前看见的空间的游动不是幻觉，而是这个空间的头发真的在移动。

她来到了空间的边缘，一面由头发缠绕出的高墙。这些头发就像是稳固的绳子，可以借此攀爬。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琴复己不敢歇息，直接爬到了空间的顶面，即是月亮的所在。

她此时的SAN值仅有16。

“嘻嘻嘻。”

此时月亮附近传来纸人特有的笑声，一个本来紧贴着头发藏匿在阴影处的纸人，弯起了腰。

从琴复己的视角中，那个倒悬的纸人像是凭空现身。

【SAN值下降3点，当前SAN值为13/100】

这应该就是江若江之前在找的那只纸人了，不过自己现在的状况很不适合战斗。

纸人瞬身到了女生的跟前，它的线条嘴张大后是一个椭圆的黑洞。琴复己心脏一紧，起脚去踢，可是纸人却没有受伤，直接咬住了她的小腿。

咔。

腿骨裂开的声音清晰异常。

不是幻觉。

琴复己刚才还觉得有可能是SAN值过低产生的幻觉，疼痛让她确信面前的纸人是存在的。

来自纸人的无法对抗的重力在把她往下拉，琴复己用抹了朱砂的直刀下刺，但是刀尖竟然刺不穿单薄的纸片。

白色的影子在她的身侧一掠而过，安黎始拖着江若江穿过月亮。

还在六楼通道等待玩家看见安黎始从月亮中出来，他把江若江交给惠灵，随后对路牵伸手。

“啊？”

路牵先是有点懵，被安黎始掐着脖子举高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他透过墨镜凝视那双犹如魔鬼的金色眼睛，心里冒出丝丝寒意。

战斗习惯让他想也不想就取出小刀猛刺那人的大动脉，结果刀尖却在对方的脖子一毫米处停滞。

因为他看见安黎始的颈侧裂出一道缝，那道缝自个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眼珠。

他居然是……!

不行，不能让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