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之人不受侯府管辖,满院之人的月银也不从侯府账上走,有满院单独的账本。傅洵之找管家要了账本,交给白榆,道:“去宫中时记得带给殿下。”
白榆翻着账本,啧啧道:“公子,你还真让殿下给我们发月银啊?咱们满院下人的月银可比宫里的人还高。满院有百人呢,每个月的月银就要五六百两,这还不算大小节日的赏钱。”
傅洵之莞尔道:“你还怕把他付不起不成?放心,殿下有钱。”
“……属下当然不是担心这个,”白榆道,“只是公子,你怎么会让殿下给我们发月钱?难道我们把公子您吃穷了?”
“是啊,”傅洵之玩笑道,“你们太贵了,本公子养不起了,只好让殿下帮我养着。”
“啊?”白榆大惊失色,啪的一下账本一合,大义凛然道,“公子,你早说你没钱了啊!我攒了好多钱呢,够过好几辈子的了,你不用给我发月钱了!公子,你等着,我这就去想办法~”
说音未落,白榆转身跑了出去,傅洵之制止的话还未说出来,白榆就一溜烟没了影。账本被白榆丢在案几上,傅洵之随手拿过翻了几页。他不大理院中之事,院中花销用度也只是回京之时从管家口中听过一二,对账本并不上心。反正,他的俸禄高,皇家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养这百十个人绰绰有余。
他只要了总账本,府中之人是他精挑细选的,他自然信的过,随手翻了几页打发时间,账本记得很清楚,每笔账目何处来,用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花了多少,一目了然,毫无错漏。
他对下人大方,月银开的高,逢年过节赏赐也多,院中之人若有人急需用钱者,只要用途正当他也毫不吝啬,因此每年花在下人身上的银两自是不少。
傅洵之目光落在去年一年用于下人身上的总花销处。
啧,这点钱殿下肯定养的起的。傅洵之合上账本,刚巧白榆大步流星的进来了,身后还跟着端着金子张主厨及刚刚入府的赵双燕。
傅洵之望着那盘金灿灿的金子,笑道:“怎么?这不是上次摄政王府送来的金子吗。”
“公子,”张主厨将金子放在案几上,严肃道:“我们合计过了,我们这些没有家室的人不需要月银,公子管吃管住就成,其他人毕竟有家要养,月例我们也不能为她们做主。但是公子你放心,挣钱这事交给我们了。公子上次提议要开酒楼,老奴觉得这主意不错,故而来请求公子允许我们用这些钱当作资金,酒楼一切收入都归满院,用于的满院花销,日后再不需公子出钱了。”
赵双燕也道:“公子对我们有大恩,我们几个做饭虽不行,但女工尚可,刘筝妹妹、刘屏妹妹是苏州人士,刺绣更是一绝,吴菱妹妹原是商贾出身,略懂些生意之经,因为我们几个商量了下,若公子允许,我等想开间绣房为公子挣钱,以报公子搭救之恩。”
“……”
自己这辈子还从未被人看穷过,开个玩笑怎么还认真了,傅洵之暗道,不过,转念一想,让他们做些生意有个傍身未尝不是个好事。
傅洵之道:“当真要放弃府中的清闲自在,出去挣钱?”
“清闲够了,公子,”张主厨道,“公子总不在院中,我们都没事可干,每日闲的骨头都懒了,是时候找些事干了。公子放心,后厨中人还是留在院中为公子和殿下做饭,酒楼之人老奴另外再教。”
赵双燕道:“我们姐妹几个过不惯清闲日子。原先只能在后院之中靠女红刺绣消磨时间,如今若能用此手艺挣钱报恩,若是能干出一番事业,我等也能昂头挺胸了。”
“既如此,那便去做吧。”傅洵之笑道,“不过,你们的月例照发。若需要资金便从账上支。”
“啊?公子你都没钱了,就别逞强了。”白榆道。
“殿下不是有吗?什么时候殿下不愿意养你们了,你们就自力更生吧。”傅洵之把账本扔给白榆,“收好,记得找殿下要钱。殿下说了,把你们一同养了。”
“可我们也没给殿下干活,平白无故让殿下发月例不好吧?”
“什么平白无故?都是他该给的。名分给不了,银子总要付到位吧。”傅洵之叹气,道,“找他要,多要点。”
“原来是这样,”张主厨恍然,笑哈哈道,“我就说公子怎么会缺钱。”
“张主厨,你笑什么?”白榆困惑的看着张主厨笑的合不拢嘴,“公子都要让殿下给咱们发月例了,依公子的性子,绝不可能让别人出钱替他养下人的,这还不是没钱了吗?”
张主厨拍着白榆肩膀,笑道:“小白啊,你说的没错,公子的性子是绝不会让别人帮他出钱养家的。你好好想想吧。公子,若无别的无事那我们就先退下了。”
傅洵之摇头笑道:“下去吧,不过酒楼绣房的事还是办下去,再问问院中其他人,若也有人想做些生意便让他们放心去做,需要的银钱从账上支。”
“是。”张主厨说完,笑呵呵的带着赵双燕退了出去,白榆望着张主厨格外喜悦的背影,又看了看带着无奈笑意的傅洵之,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公子,什么意思啊?”白榆问道。
“没事,到你的事了,”傅洵之支着下巴笑吟吟看着白榆道,“年初时说过要给你说个亲事的,可有意中人?”
“公子~”白榆在傅洵之对面坐下,道,“你都没成婚呢我着什么急啊。”
“你今年就十九了,到定亲的年龄了。”傅洵之道,“若是还没有意中人,你说说你喜欢什么养的,我找媒人给你说。”
“不要,公子,”白榆道,“我还不想成家。”
“嗯?为什么?你又不是三秋,也被人伤了心?”
“若是成了家就不能在满院住了。”
“我给你买个宅子。”
“公子!”白榆有些气恼道,“你给我的钱早就够买宅子了。可是自己住有什么意思,冷冷清清的。”
傅洵之笑道:“娶了夫人生了孩子,就热闹了。”
“不要,”白榆道,“娶了夫人哪还有这么自由,我还没玩够呢。公子,你就别操心我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侯爷就给你了两个月时间,两月之后你可怎么办啊?你还不如直接和侯爷坦白了。侯爷若是知道你有了人陪,也不会逼着你相亲了。”
“是不用相亲了,”傅洵之道,“我爹要是知道我惹上的是殿下,估计会直接打死我。”
“不至于吧?侯爷虽然总骂你,但侯爷最是疼你了。”
傅洵之叹道:“那也不能看着他的好友断后啊。这件事先不要让我爹知道。”
“可你能瞒多久,殿下都让你住到宫中了,侯爷虽然很少来满院,但你若是日日夜不归宿,侯爷肯定会知道的。”
“等我都安排好了,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告诉他的,”傅洵之道,“行了,说回正题,你真的不想成家?”
“不想。”白榆果断摇头。
“行吧,”傅洵之叹气,望了眼窗外,夕阳西沉,临近日暮。傅洵之道:“收拾下你的东西,和我一起进宫吧。”
“公子要带些什么?”
“都不用。”
“一千六百七十四两!”南星抓着账本的手都在颤抖,眼睛睁的大如牛,震骇的盯着账本上那行长长的数目,“你们院里就那么点人能一年能发出去一千六百七十四两?!”
“怎么?付不起是不是?”白榆下巴一仰,鼻孔朝天,道,“付不起就直说。是你们殿下说要付的。”
“不是,你们是主子还是傅将军是主子?傅将军一年在京俩月,你们一年干俩月的活给你们发这么多钱?”南星不可思议的快速翻动着账本,试图找出弄虚作假的证据。
“等等,这厨房支出是怎么回事?傅将军在家俩月能吃了几顿饭啊,厨房支出能有一千多两?”
“一千两怎么了?这个钱又不用你们出,我们公子吃的金贵,一切食材都要是最好的。”白榆理直气壮,还颇为骄傲。
南星没理会他,又翻了几页,眼睛越瞪越大,账本越翻越快,良久,深深吸了口气,道:“殿下,傅将军肯定贪赃受贿了,照他这个花销,他的俸禄怎么能支撑的起?”
“我看看,”夏璟熠伸手要过账本,一遍翻阅,一遍笑道:“傅将军久在边疆,哥哥体恤傅将军辛苦,每年都赏赐傅将军许多金银财帛。”
“就是,还是殿下心明眼亮,”白榆道,“我们公子何须贪赃受贿,侯府几代积攒下的财富,公子就是餐餐花金用银,那都花不完。”
傅洵之弯着唇角,道:“殿下还养吗?”
“自然,”夏璟熠认真翻阅着账本,道,“满院的一切花销全都从东宫支,每月月初让满院管家来宫中支取银钱。”
“一……一切?”这次,轮到白榆瞠目结舌了。
“嗯。傅将军的所有开支都由东宫出—”夏璟熠正说着,忽然目光一滞,目光落到某处,补充道:“除了勾栏瓦舍的支出。”
“以及送去叶府的。”夏璟熠翻了几页,补充道。说完,又对白榆道:“殿中之人已交代过了,有任何需要吩咐她们就是。”
“遵命,殿下。定然不会委屈我们公子的。”白榆欢快道。
夏璟熠含笑点头,道:“让南星带你去熟悉熟悉宫中吧,今晚不用来伺候了。”
“是。”白榆南星答道,两人退了出去。
夏璟熠仍在翻着账本,枯燥无味的账目在夏璟熠眼中仿佛是什么名家大作,一字一句都值得细细研读,每一页都看得极慢。
啪——账本被拍在桌面上的声音。
傅洵之按住账本,笑道:“殿下是打算看完再睡?”
二更已至,夜色已浓,但夏璟熠一向睡的晚,此时又被账本吸去了注意力,不愿放下。于是头也不抬的掀开傅洵之的手,道:“傅将军困了就先去睡吧,本王再看会。”
“一个账本,有什么好看的?”傅洵之支着下巴笑盈盈的望着夏璟熠。
“哪里都好看,”夏璟熠弯着嘴角道,“傅将军在吃穿用度、人情往来上花销最大。接济贫民的花销也不少。只是太笼统了,只有个总数。”看不出来傅将军的具体喜好。夏璟熠略有些惋惜。
“那下官把家里的账本都搬来给殿下解闷?”傅洵之玩笑道。
“好呀!”真真是口渴递水,肚饿送饭,夏璟熠眸光一亮,目光灼灼的盯着傅洵之,道,“明日,全都送来!”
“好~不过殿下今晚不能看了,”傅洵之合上账本,扔到一旁,微笑道,“该上床睡觉了。”
“这么早?”
“是啊,下官年龄大了,熬不得夜。”傅洵之,起身,拽着夏璟熠向床走去,悠悠道,“殿下没听说过’寂寞恨更长,欢娱嫌夜短’?殿下,早点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