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樵风话还未说完,就听叮的一声脆响,忽然捂着嘴痛叫起来。与此同时,严知行指着许樵风,话也还没说完,就听嗖的一声,但见一只白玉茶杯插着他耳边飞过,不偏不倚的冲着许樵风门牙飞了去。
霎时间许樵风捂着嘴的手指缝中渗出涓涓鲜血来,许樵风身边的侍卫震惊了一瞬赶紧上前递了手巾,许樵风啐了一口鲜血在地,地上其中两个黄色的牙齿格外显眼。
“大人,你牙…”那侍卫再次震惊的指着地上的两颗牙齿,再看许樵风脸上,震怒的脸上因缺了两颗门牙而显得格外滑稽。堂中登时有憋笑声溢出。
许樵风更是盛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谋害本官!”同时抬头找去,然突然间脸色血色全失,惨白如鬼。
“傅…傅将军…”许樵风难以置信的望着从后堂缓缓走来之人。
傅洵之带着白榆从后堂出来,嘴角带着散漫的笑,眸子却冷的似要杀人,盯着许樵风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停在追风身旁。
“我这弟弟是什么?本将军在后堂没能听完,许大人不妨再说一遍?”傅洵之直直的盯着许樵风,语气是一贯散漫,却带着无可言说的压迫感,堂中瞬间陷入寂静,无人敢出声,许樵风捂着嘴哆哆嗦嗦不敢回话。
傅洵之斜眼看了沉默不语的追风一眼,冷笑道:“这个时候学会忍气吞声了?一个大理寺丞而已也值得你顾及?我不是说过,别把人打死就成。”
追风闻言朝傅洵之身边挪了挪,一只手拽着傅洵之衣袖,一只手指着许樵风,表情颇委屈的说道:“哥,他骂我。他说我无父无母无亲人在世,他咒你和王爷。”
许樵风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双手发抖道:“下官胡言乱语口不择言!傅将军恕罪!借下官十个胆下官绝也绝不敢咒傅将军啊。”
“呵,许大人不敢?许大人一个胆子就敢骂本将军的弟弟了。借许大人十个胆子,许大人岂不是连我爹都敢骂了?”
“下官决不敢对侯爷不敬,傅将军恕罪!”许樵风一遍说着,一遍磕头认罪,“下官错了,还望傅将军看在叶少卿的面上饶恕下官一次。”
“叶文瑜。”傅洵之笑着重复了句。
“是…”许樵风听到笑意,抬头期冀的看向傅洵之。
“难不成,这话是叶文瑜教你说的?”傅洵之缓缓道,“那本将军倒要好好和叶少卿聊聊了,问问他缘何答应了帮本将军看顾弟弟,却又教人辱骂我这弟弟,平白让我这弟弟受这么大的委屈。”
“不不不,和叶少卿无关,”许樵风面如死灰,“叶少卿一早交待过了,是下官忘了,都是下官胡言乱语,下官知错了,傅将军罚下官便是,还请傅将军不要告诉叶少卿。”许樵风连连磕头,恳求道,“追风公子,是小人混账口无遮拦,小人定然不敢了,望追风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这次。”
“欺软怕硬。”追风拽着傅洵之衣服,小声嘟囔了句。
傅洵之瞧了他一眼,道:“你想如何处置?”
追风头一扬,不屑道:“他掉了两口门牙,就当赔罪了,本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计较,以后别出现在本公子面前就是。”
“可听见了?”傅洵之道。
“是是,下官一定谨记。”许樵风忙不迭的磕头应道。
“那你还在这干吗?还等着本将军请你出去不成?”
“不不不,下官自己走自己走。”说着,许樵风忙弯身站起来,弓着身子快步退了出去。程老爷伸了伸手,想要拉住许樵风,然许樵风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东滚西爬的逃了出去。此时纵是再愚笨之人,也反应了过来。程老爷心中一沉,预感今日之事无法善了。果见傅洵之转了个身,对着沈确道:“沈大人,继续宣判吧。”
沈确心下领会,即刻快步回到堂前,坐定,拿起惊堂木猛地一砸,高声道:“沈容止罪行凿凿,无需再议,本府宣判,准许谢三秋退婚,婚约无效,自此谢三秋与程容止再无干系!”
“好!!!”堂外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欢呼声。程老爷见大势已去,转身预要离开,谢秉钧忙忙要拉住他,却见程老爷拂袖,冷声道:“此事没完,日后再说,你先把自己家事处理好。”说完,便大步离去。
沈确又一拍惊堂木,刚要宣布退堂,却又听傅洵之道:“沈大人,还有一事未完,劳烦沈大人在此做个见证。”
“还有事?”这下不仅堂中堂外之人,连同沈确也意外了下,退婚之事他昨日才知晓,但也只说来这一件事,怎么还有一事。
沈确问道:“不知傅将军所说的是何事?”
傅洵之道:“大人可还记得谢老爷堂上说过,若谢三秋不回去完婚,便将谢三秋逐出家去?”
“这个…..谢老爷确实说过。”沈确愈加困惑。
“那如今谢三秋既然解除了婚约,谢老爷是不是该履行诺言,签个断亲书,与谢三秋断绝父女关系?”
谢秉钧吼道:“我那时气话!怎能当真?!”
“公堂之上,”傅洵之笑道,“一言一行皆是证言,岂有气话一说?谢老爷的话在场之人全都听见了,如今怎能一句气话就不算数了,沈大人,您说是不是?”
“昂…是这样…没错。”沈确一头雾水的说道,“不过,谢小姐同意吗?”
“同意,大人,小女同意。”谢三秋趴在竹板上,脸色依旧惨白,然而或是由于吃了药的缘故,此时嘴唇恢复了些许血色,嘴角焕发出一抹真心实意的愉快笑容。
“我….那不算…”谢秉钧仍在据理力争。
“怎么不算,我们都听到了。”堂外,有人高声喊道。
傅洵之笑了声,道:“沈大人,这断亲书我已备好,三秋姑娘已签了字按了手印,只需谢老爷签个字按个手印,大人盖个章即可。”傅洵之说着的同时,白榆从怀里抽出两张纸上前交给沈确。
“大人,我…那是…”谢秉钧还要争辩,又被傅洵之提声打断了。
“谢老爷,”傅洵之走了两步,停在谢秉钧身侧,俯身在其耳边低声道:“难道谢老爷也认识叶少卿?也有人不怕得罪我们侯府为谢家说情吗?”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谢秉钧脸色刷白,吞了吞口水,道:“我签,我签。”
傅洵之勾了勾唇,退后两步,道:“那就快签吧,只是有一点,本将军不清楚谢家家产,故而这财产分配一处本将军也未曾写上,就由谢老爷一并补上吧。”
“什么…财产分配…”谢秉钧此时仍不忘问一句。
“自然是继承权的分配,”傅洵之道,“难道谢老爷不知,去年圣上颁布新法,规定女儿亦有继承权,今日三秋并未犯任何错事,谢家便要同三秋断亲,那这家产必然要给三秋分一份。”
“这…..”谢秉钧擦了把冷汗,道,“不知该给多少?”
傅洵之微微一笑,道:“这我怎么知道,分配决定权掌握在家主手中,谢老爷是家主,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哎,这新法是怎么回事?我似乎也曾听过一耳,但却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堂外也有人问道。
“这新法刚出,其实漏洞还挺多的,”先前那书生为众人解释道,“就比如,新法虽给予了女子继承权,但能继承多少是由家主决定的。有的人多,有的人少,全凭家主心意。”
“那岂不是有的人能分一大半,有人只能得一块银子的?”有人问道。
“那这没什么用啊,随便给一点打发了就是。”有人接话。
书生笑而不语。
堂中谢秉钧亦听到了这些话,悄悄抬眸看了傅洵之一眼,但见傅洵之依旧微笑着,思索片刻后,有了主意,对沈确道:“大人,小人签字,能否借大人笔墨一用。”
“自然,”沈确着人将断亲书与笔墨送至谢秉钧面前,谢秉钧接过笔纸,四处张望了下,见无桌子可用,遂趴在地上将字签了,财产分配之处了了添了几笔,起身将笔纸送还给沈确。
沈确扫了一眼,莫名笑了一声,道:“谢秉钧,你确定?这就是你要给谢姑娘的财产?”
谢秉钧擦了擦汗,道:“大人不知,小人近年生意连连亏损,家中并未太多家产……”
“行了,”沈确不耐打断道,“本官只是随口问问,既然你决心如此分配了,本官也不便多说,只要三秋姑娘没意见就行。来人,将本官的官印送来。”
很快,师爷将官印呈上,沈确在两份断亲书上盖了章,给三秋,谢秉钧一人一份送了去,三秋正伤着,不方便拿,她的那份便交给了傅洵之,傅洵之扫了一眼断亲书,在其最后财产分配清单处停了一瞬,笑了一声,折起来,道:“这断亲书本将军就先为三秋保管,三秋姑娘即日起住在露春园,还望谢老爷尽快将许给三秋姑娘的那份家产送来。”
“小人回去之后便让人送至府上。”谢秉钧微弓着身子,神情极其谦卑的说道。
“那行。”傅洵之道,“沈大人,三秋姑娘受了重伤,不宜再耽误下去,本将军就先将人带回去了。”
沈确起身走道堂下,作了一辑,道:“此案已了,傅将军请自便。”
“哎,这谢老爷给谢小姐分了多少家产啊?沈大人怎么也不说一声。”
“不知道啊,我也好奇着呢,回头打听打听去。这还是第一次见给女儿分家产的。”
堂外又一阵议论纷纷,但随着傅洵之几人的离去,沈确宣布退堂,人声渐息,围观的人群也三两结群议论纷纷的散了去。
沈确退堂后,迅速起身快步来到了堂后,对厅中坐着喝茶的少年躬身行礼道:“殿下,谢小姐已被傅将军带了回去。”
夏璟熠颔首,道:“今日之事辛苦沈大人了。”
“下官职责所在,殿下折煞下官了,”沈确道,“只是大理寺提审程容止一案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殿下示下。”
“无需担心,”夏璟熠放下茶杯,淡漠道,“大理寺不会再来了。”
“是。”沈确道。
夏璟熠道:“沈大人今日之事办的不错,可想要什么赏赐?”
沈确拱手,道:“臣之本分,不敢居功邀赏。”
夏璟熠微笑道:“沈大人勤政爱民为官清正,本王在并州半月有余,时常听闻并州百姓夸赞沈大人,沈大人虽不敢居功,但本王不能视而不见,本王回去会如实回禀哥哥的。”
沈确整衣下跪,道:“多谢殿下垂爱,臣定不负陛下殿下恩泽。”
夏璟熠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本王今日便先回去了。”
“下官恭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