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在网络上火速传播,工作室即将解散的声明更是激化了广场上的战火。
自从那天发现祝嘉木欠债买表的事,温执明就开始对后援会严格管理,很警惕粉丝群体的饭圈化,有不少狂热粉丝都被虐得退了坑。
所以这一次,当工作室表明态度之后,多数理智的粉丝都迅速脱粉,为白歌说话的声量便小了不少,只剩下一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理中客和少数脑子不清醒的疯狂粉丝。
后者大约是在这一刻意识到,被工作室放弃的白歌只剩下他们了,于是各个以一当百,斗志昂扬,很快把原视频举报下了架。
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亡羊补牢。
立刻就有人在各大社交平台上传录屏和副本,星星之火势如燎原,已不是这一小撮粉丝能逆转的。
很快就连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看白歌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一开始大家都在认真工作,并未发觉网络上的风起云涌,但偶尔有闲下来的人,摸鱼的时候就会收到亲友或熟人的消息,暗戳戳打听白歌伤人是否属实,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副导演就向商系舟附耳过去,把网上的消息告诉了他。
商系舟:……
说实话,商系舟有点想死。
他看了一眼正在拍摄的男主角,深吸一口气,到底没有叫停,只是让副导演在这里盯着,自己摸出手机给温执明打了个电话。
三分钟后,他心如死灰地挂断电话,游魂似的坐在自己的导演专属小马扎上,看着白歌演飞了也不再管,默默缅怀自己倾注了心血的作品,悔不当初。
——就该在这家伙第一次惹事的时候就狠心把他退货!这下可好!男主角犯了这么大的事,除非换人把他所有戏份重拍一遍,否则这部戏就是个胎死腹中的命运。
商系舟悲伤地看着白歌放飞自我,心如死灰——演吧,活爹,你也没几天可演了,就当我们剧组送你的入狱礼。
剧组工作人员现在看白歌像是看一颗定时炸弹,不太敢招惹这个一言不合就拆人安全扣的反社会分子,也不敢叫他知道网上的事,生怕这人突然当场发难,只能糊弄着继续拍。
但商系舟也不能让演员们一无所知地陪这个定时炸弹演戏,于是差使场务轮流把人叫出来,通知一下。
祝茗排在头一个。
场务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几度欲言又止。
尽管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祝将军还是被那种看小可怜受害者的眼神瞧得头皮发麻,清了清嗓子:“怎么啦?导演有什么事?”
场务叹气,把手机递给他:“嘉木老师,你还是自己看吧。”
祝茗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在看到温执明的声明时挑了挑眉——033没给他直播这段。
他原本没什么话想说,只打算随口糊弄几句,说自己愿意稳住白歌,但此刻却有点想问:“温先生现在怎么样?”
视频公布是意外,但解散工作室,恐怕是温执明早已想好的结局,祝茗心里默默地想,发出这种声明的时候,温执明是什么心情呢?
虽然温执明是白歌的经纪人,但他人缘向来好,场务不认为对方会和白歌同流合污,于是也打听了温大经纪人的行踪,此刻还真能说上一两句。
“听白歌的助理说,温哥还在酒店,警察也去了,应当是在查这件事,”场务看着眼前的青年,没忍住拍他肩膀安慰,“嘉木老师,你人没事就好,白歌害人自食苦果,铁定要蹲局子,别太难过了,偶像塌房嘛,常有的事!就当自己瞎了狗眼,以后还有更好的!”
祝茗不是真粉丝,对白歌塌房这事不但不伤心,还喜闻乐见,并不需要安慰。
他冲场务眨眨眼,笑得很甜,颇有迷惑性:“借你吉言,——还有,麻烦你帮我再留意一下温先生的动向好不好?有什么事再来告诉我,温先生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他被白歌的事牵连,作为受害者,我应该还是有点话语权的吧?”
场务大为感动:“嘉木老师,你真够意思!我答应你!”
祝茗毫不脸红地收下赞美,施施然回到片场,继续跟白歌虚与委蛇。
整个剧组都知道白歌即将落网,已经人心浮躁,只有贺一川还在认真演戏,祝茗在认真划水,剩下的演员们都心浮气躁心惊胆战,草草拍完剩下的戏份,比计划提早了一个半小时。
商系舟强颜欢笑着给他送上杀青的花束,望眼欲穿地等着警方过来把人带走调查,已经无欲无求,只希望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他身上那件定制戏服也可以不要了,花钱消灾,赶紧走吧。
白歌不知道短短一夜之间自己已经众叛亲离,他抱着花,眼睛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没找到温执明,脸顿时黑了下来,推开给他递花的导演,也不管在场的其他人,大步流星往更衣室走去。
——屋里有白歌的手机,他要联络温执明。
祝茗眉心微蹙,与那位达成同盟的场务对了个眼神。
场务很有悟性,冲他点了点头,口型道:“来了。”
言出法随,话音未落,祝茗已经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祝将军发挥出自己毕生最精妙的身法,从人群中悄然闪出,溜到温执明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袖。
那人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几乎后撤一步,转头看见是他,方才抿了抿唇,松懈下肩膀:“嘉木。”
“温先生,”祝茗眼力很好,一打眼便瞧出几个跟着温执明过来的年轻人气势与寻常人不同,像是盯死了猎物的猎人,他凑近温执明的耳朵,悄悄问,“他们是警察?是来抓白歌老师的吗?”
温执明瞥他一眼,神色平静中透着一丝古怪:“对。”
祝茗选中一个像是几人领队的高挑女性,冲她露出自己最擅长的乖巧笑容:“姐姐,我想问问,白歌老师立刻就会被关起来吗?”
——最好是,赶紧关起来,以防温执明一冲动,又要跑上去用自己的命换白歌的主角光环。
祝将军这样想着,铆足了劲攥紧温执明的袖子,生怕他冲动行事。
警察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祝茗这个二十出头的壳子在她眼里像是小孩,于是饶有兴致地瞧他一眼,语气带三分戏谑:“不一定哦,今天只是请他去接受调查,如果符合条件,我们会拘留他的,所以……你是想让他被关起来,还是不想?”
这种语气对受害者显然不甚妥当,但看她周围的同事们,似乎已经对自家上司这般行事作风习惯了,纷纷转开头,假装没看到。
祝茗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青年再次绷紧了身体,若有若无地朝他投来视线,像是很在意他的答案。
祝将军勾起唇角,攥紧衣袖的手指微微松开,顺着那人的手臂向下滑,感受着指尖之下紧绷的触感,直到触摸到光滑的皮肤。
温执明触电一般向后缩回手。
却没能成功。
青年修长的五指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很坚定。
时值初夏,温执明还穿着剪裁贴身的衬衣,于是这番动作没有外套遮挡,一览无余。
祝茗笑吟吟地回答一脸看戏表情的警察:“当然想,越快越好。”
而后,他凑近身侧的人:“我这么说,温先生可满意?”
饶是温执明情绪低落,被他这样调戏,耳尖也已经红透了。然而情动只是一瞬,他心中的悸动很快冷却下来,想到白歌在那枚勋章前的恶毒言语,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查到了那个营销号的来路,是他那位至今不知道真实名姓的倒霉朋友,糖渍小甜瓜。
小甜瓜老师很有做网红的头脑,但在其他事上,智商就不太够用,十分钟没到就把祝将军卖了个干净。
温执明知道祝嘉木是不好惹的,看起来乖巧,其实个性顽劣,睚眦必报,有仇一般当晚就报,他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真的这么快就弄到了证据,自己不过耽搁了一晚的时间,计划就全然失控。
欣慰也是有的,对白歌这般作为,至少说明祝嘉木已经不再盲目地崇拜他的“白歌老师”,但……
“他很快就会出来的,”几位刑警上前找人,温执明落在后面,低声跟牵着他手的青年说话,“最多一两年时间,这改变不了什么。”
温执明真是个很悲观的人。
祝茗微微用力握紧他的手腕,心知这人的思维方式多年来已经根深蒂固,没那么好改变,于是没说那些劝人看开的话,只是满嘴跑火车地狡辩:“那可不一定,白歌老师向来天赋异禀异于常人,说不定在坐牢这件事上也很有天分……”
话音未落,前方响起白歌的断喝:“温执明,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
白歌听完警察的例行套话,俊美面容顷刻间扭曲出暴戾神色,他不理会站在他面前的警察,目光向前,捕捉到了站在人群外的经纪人。
紧接着又看到了经纪人身侧的青年,正扬起令自己恶心的灿烂笑脸。
白歌眉目间顿时涌上可怖的黑色阴云,伸手推向女警的肩膀,却在一招之间被她反手制服,膝盖顶着背心,堂堂影帝毫无形象地跪趴在地。
然而下一刻,人群中响起混乱惊呼。
吊起的道具崩断了钢丝,呼啸着在空中晃出曲线,势如破竹地砸向几个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