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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风月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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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背上的血痕一道一道的,无人在意,她自己也不在意。小和是诅咒之身,那伤口本来就好得慢,又无人上药,自然经久不好,那日春风和煦,小和走到院里,太阳正好,她有些佝偻着背,脸上一片惨白,没有一丝表情。

彩姑站在那院里。小和从屋里走到屋外,一共是三十六步,那日是清明。

小和刚出现在院子里的,就听见那老婆子叫她去地窖里拿两棵白菜。小和转身就往角落的地窖走去,她总是兜兜转转,片刻不闲。那地窖自冬日的雪化,去得有些少了,地底阴冷,还有虫子,小和不喜欢去。小和慢悠悠走到那地窖边上,才想起门上挂了锁,她又慢吞吞的转身,走得实在是慢,又往那屋里头去了。

小和往回走的时候,周婆子正准备出去给家里死去的男人上三炷香,那老婆子是个急性子的农妇,一见小和这样慢悠悠的,就十分恼火,她往小和肩上打了一下,吆喝着让她动作快点,像在赶岸边的鸭子。小和往前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她急忙站稳,咬着牙往屋里杂间——自己睡觉的地方——去了。

那地窖只有一个摇晃不稳的木梯子,小和扯动了伤口,更疼了些。可她的脸上总是一点表情也没有,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细细的汗珠冒了出来。小圆在底下等着姐姐,她跟着姐姐去过几次,那地窖里只有白菜和土豆,连坛酒也没有,冬天下来的时候又冷又黑,还有老鼠和小蛇,都把姐姐吓得不轻。小和小心翼翼的落地,往角落的白菜堆走去,她抱起两棵白菜,刚走到梯子前,听见头顶“嗒哒”一声,木栓让谁插上了。小和愣了一下,她抬头看木板,看见那厚厚的木板站着人,周媳妇过来把小孩抱走,让他别在这里玩,小心让铁片刮了手。

小和抱着两棵白菜愣神的功夫,周媳妇已经抱着孩子走远了。那木门在头顶,小和背上的伤刮擦着衣裳,时时刻刻疼得她脑袋一片空白,又因为不会调理内息,无法运用内力,她爬上那梯子,刚一抬手,就疼得她两条胳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本来就是插班生,没有跟师父学过运力调息之法,昨儿一个不慎经脉逆流,如今又受了内伤,难以济事。

小和是个小哑巴。如今这样,她也无法,便在那漆黑阴冷的地窖里,靠着土豆坐下了。小圆便也随姐姐坐下。她们都静静的不说话。

彩姑想,这样也好。小和的伤本就不宜多走动劳力,这是她唯一坐下来喘息的机会。小和抱着膝盖蜷缩着,小小一只,还没土豆堆高。彩姑看着看着,摇了摇头,这丫头仍是个呆子,她一身武功,竟能让那烧火的铁叉子打一顿。她不视那周婆子为敌人,运用内力只为挡住那吃人钻心的毒打,实在傻得可以。彩姑皱起眉,从前她跟在自己身边,虽然话也不多,但彩姑能看出她心思深重,那眼睛亮堂堂的,一看就知道脑中在运算谋思着什么。现如今,她坐在土豆边上,一丝表情也没有,眼里更是空荡荡的,这丫头像是放弃了思考,什么也不想了。彩姑叹了口气,也是,这样的处境,细想是一种残忍。

她不为自己抵抗,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周婆子回来的时候,没看见白菜,又见冷锅冷灶,破口大骂,小和模模糊糊听了,内心愈加不安起来。婆媳二人做了饭,也不知那小孩不小心把地窖门拴上,将小和关在了里面,只是一顿饭而已,并未多心,各自干活吃饭睡下了。

那地窖到了夜里更黑更冷,空气也更加稀薄了。小和是诅咒之躯,就算什么也不干,生命也如流水般瞬息即逝。小和坐着坐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时,只有小圆陪着她。

彩姑出现在屋里,那破陋的木屋一左一右,左边是那婆子的呼噜声,右边是那媳妇哄孩子的声音,这屋里,无人在意小和,她自己也不在意。

彩姑知道,南禅寺住持并无歹心,只是那老头回避红尘俗世多年,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适合小和的。那周婆子十岁在家门口的水塘洗衣服,眼前一黑,就被布袋子蒙到这里来了,从此洗衣做饭,为他老周家拼儿生女,她像小和这么大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了第二个了,尽管如此,她只不过是送饭慢了点,婆婆的巴掌就招呼上来了,别人是这样对她的,她也是这样对小和的,她们女人向来就是这样的,哪有什么善恶对错可言呢?她这一生给老周家生了两个儿子,到头来,丈夫死了,两个儿子也死了,只有一个大儿媳妇,好在还有个孙子,总算没让老周家绝了香火。彩姑又看看那年轻的小媳妇,二十有三,穿着一身没颜色的衣裳,话少,跟婆婆就像两个合住的陌路人,话也说不到一起去,好在生了个大胖小子,婆婆不太找她的麻烦。二人时常冷着脸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从前她家里穷,所以婚配给老周家,也是个穷酸的人家。她没读过书,生个娃娃,就带个娃娃,别的一概不管。

过了一夜。

一大早,周婆子要下地干活,周媳妇要去河边洗衣裳,至于小和,仍旧无人在意。

小和是在小圆的眼皮子底下发起高烧的,但小圆无能为力。也许是伤口发了炎,也许是夜深着了凉,小和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迷失在那漆黑的梦中。彩姑知道这是已经发生的事了,竟还是跟着着急起来。

到了中午,周婆子回家吃饭,到了厨房才想起那两棵大白菜,这才提了一嘴,【让那小蹄子给我拿两棵白菜,到现在也没看见影儿,病死到哪里去了。】

那媳妇一听,儿子昨天在那木板上玩,自己也不知道,别是给锁那儿了,她跟婆子一说,那婆子也纳闷,跑去一看,真叫孙子把她锁地窖里了。那婆子下去抱了两棵白菜,看小和还不醒,也不客气,一边拍醒她一边骂道,【小小年纪贪吃贪睡,哪样都不占好!】

小和迷迷糊糊醒过来,只听那婆子骂她成事不足,两棵白菜都抱不来。

小和晕头转向,又是个小哑巴,地窖门开了,跟着爬了上去。出了那地窖,小和就没有坐下来发呆的机会了。周婆子要下地干农活,周媳妇的孩子片刻不能离,剩下的活都是小和的。

小和好像不知道自己受伤,也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朝厨房堆成山的碗筷走去,她摸索着找剩下的馒头,可是那盖着的罩着的,什么也没剩下。小和挽起袖子,胳膊上的淤青比前些天还深些,手刚浸了水,周媳妇就火急火燎跑来寻她,站在厨房门口说道,【石头又起疹子了,你快去城里拿药,钱先赊着!】

小和心中不愿,一时没有动静,那周媳妇还没说什么,路过的周婆子见她反应迟钝,实在冒火,直接冲进厨房将她拎了出来,往那门口扔。

小和膝盖被打了一棍,本就力不能支,被周婆子这么一扔,那腿实在站不住一点,竟摔了出去,将胳膊又给磨破了。那周婆子见她实在弱不禁风,看着更碍眼,索性走开了。

小和一瘸一拐的走山路去城里,彩姑和小圆便默默跟着。彩姑追悔莫及,她去残花冢找灵石,就是为了让她有法力傍身,这下好了,就怕她都活不过那个时候了。小和支离破碎,她额头上的伤口又裂开来,血突然流了下来,吓得小和急忙拿袖子去擦,也不管疼不疼了。她背上和腿上有伤,不仅发着高烧,还内力不济。小和劳神劳力,跋山涉水去紫金城,已然不复堪命。

彩姑知道,小和一定撑过去了。

可这丫头竟然一滴眼泪也没还,等找到她,一定要说说她才是。

小和容易跌倒,就算她康健之时亦是如此。她坐在地上,下意识摸向凤字牌,她的手狠狠抠着那半块凤字牌上的“和”字,不知在想些什么。

彩姑曾说,这字起的是身体康健,终生平静之意。

可是,她还要等多久呢?

小和从山里走到紫金城,从天明走到天黑,怕医馆关门,也顾不上腿疼,加快了速度往城里东关街去了。果然她去的晚了,铺子正在关门,小和急得伸手去拦,正好让医馆的小徒弟关门把手给夹了。那小徒弟大惊失色,小和也不管那么多了,只得去柜台找老医生,那老医生姓福,医术高明,脾气很差,整天拿着根大烟管,谁也不敢说他一句,他一见那小哑巴,就知道是来赊账拿药的,做生意的,都要关门了还被赊账,实在晦气,他从来不给小和好脸色,那丫头又是个小哑巴,实在难缠,那药粉没有多少钱,姓福的到最后也会给一包打发了走。

小和不喜欢来这里,姓福的老头总是很凶,也总把药包扔到外面街上,让她自己去捡。果然福老头脸色很差,先是命人把小和扔出去,可小和死抓着柜台不撒手,那老头见自己的徒弟把她的手都夹了,撇了撇嘴,黑着脸给她抓药磨粉。

医馆无人,只有小和,老医生和等着关门的徒弟,一盏暗暗的烛火,小和乖巧的倚靠在柜台边等他,拿了药包,她还要赶回去。她脸色苍白,那烛火照着她都没有一丝颜色,老医生刻薄的看她一眼,示意徒弟接过磨盘,从柜台里走了出去。

他用粗糙又宽大的手摸小和的额头,挽起她的袖子诊脉时,又见她胳膊都是伤。老医生“啧”了一声,诊完脉皱眉看了小和一眼,凶巴巴的对她说,【这还要一会儿,别站在这挡我的财路,去那里坐!】

小和乖巧的坐在边上,姓福的老医生去厨房拿来一碗汤药,小和傻乎乎看着她,眼里有烛火的光。

老医生凶道,【看我干什么!喝啊!】

小和总喝不明不白的药,这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药实在苦,但她也乖乖喝了。那老医生又给她下针,小和仍傻乎乎的任凭他处置。

也不知道那药粉磨好没,小和乖乖等着,都不知道夜有多深了,那老医生又给她拿来一张烙馍,饼子卷起来,放了一勺肉沫豆角。小和也不接,那老医生看这小哑巴脑子不好,递东西也不会接,要给个指令她才接,更没好脸色了,【拿着呀!要我喂你不成!】

小和接过烙馍,她看向老医生,有些不解。那药粉磨好了,老医生将药包连同一袋像树皮一样的火另根丢给了她,【给我磨成粉,要细细的,一点颗粒也不能有。】

小和小小一只,坐在那烛火面前,不知这个姓福的老医生今天是何意。那老医生是急脾气,见小和反应总是慢半拍,傻乎乎看着他,差点就上手了,吓得小和一缩,他才想起来小和不是自己徒弟,于是骂道,【有没有听见,你吱声啊!】

小和点点头,她一手拿着烙馍,一手拎着药包和火灵根出了医馆,临关门前,老医生又给她一小罐药膏,让她往伤处上涂。

小和实在呆呆傻傻,那药膏硬塞到她手里,她是个小哑巴,也不会说话,老医生一边关门一边威胁她,【不白给,这值十斤火灵根!全给我磨好了来!】

小和点点头,扎进那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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